早晨,太阳高高地挂在晴蓝的天空中。风很大,空气非常寒冷。铁甲下,士兵们身上的汗急速凝冻,呵出的热气,在胡须上凝结成霜。甲士们身下的战马,大汗淋漓。它们长途跋涉,几乎一天没有吃草料。马不停蹄的急行军,兵将们的脸都沾满了尘土,嘴唇皲裂,皮肤呈黄黑色。但是,如果仔细打量他们,就会发现,无论是鞍垫、马镫,还是笼头上的绳索,军士们都结束得井井有条。

干冷的冬天,让人唇焦喉燥,寒意从脚底冲到脊背。冬风掠过,地上的干草沙沙作响,阵阵黄尘卷起,更起苍凉之感。

一层透明的薄雾在地上浮起,逐渐往上,慢慢遮住了太阳。天空变了颜色。东北的天空涌起一团浓重的黑云,面积越来越大,下垂的云脚,垂直拖落,很似龙卷风的形状。

这种“战云”,总会在打大仗的时候出现。

几十年的征战,我已经习惯了死亡、杀戮、征服,以及拉锯式的往来冲杀。作为北齐的大将军,任何重要的战场,都少不了我斛律光。

从我父亲斛律金开始,就为高家效力。当年,神武帝高欢玉璧战败,身患重疾,西人造谣说他已经死亡。为鼓舞士气,他强自起身,宴请诸将。金风飒飒,正是我老父亲斛律金在酒席宴上慷慨悲歌,一曲《敕勒歌》,哀感将士,听得神武帝涕泪横流。

《敕勒歌》,我小的时候,总听我父亲、祖父哼唱。当时,他们是用敕勒语唱。在玉璧的战场上,我父亲以鲜卑语唱出。现在,汉儿也喜欢哼唱这首歌谣,语句长短不一,少了很多原有的韵味: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多少年过去,我依旧思恋我青年时代成长的敕勒川。

魏朝末年,我就与父亲一道,在神武帝帐下与西魏打仗。我第一次露脸,时年仅十七岁。百万军中,驻马高岗,我看到有一人座下骑匹高头骏马,非常惹人注目。血气上涌,我拍马**群,直入敌阵。奔驰之间,我搭弦发箭,立射,马上人坠地,然后,拖牵疾驰,连人带马一起擒回。那个人,原来正是西贼头子宇文泰的心腹参谋、长史莫孝晖……

这些年来,东西两边魏国,一直争斗不休。后来,我们这边,东魏变成了北齐;宇文氏在西边篡位,西魏变成了周国。

东西双方,战事从未停歇过,打斗多多。

天保三年,我跟从文宣帝高洋出塞破柔然、突厥,先驱破敌,多斩首虏,得封晋州刺史;天保七年,我率步骑五千袭破周国大将王敬俊等人,获五百余人,杂畜千余头而还;天保九年,我率众取周国绛川、白马、浍交、翼城等四戍,因功除朔州刺史;天保十年,我率骑一万征讨周国大将曹回公,临阵斩之,吓得柏谷城主薛禹生弃城奔遁,遂攻取周国的文侯镇,立戍置栅而还;孝昭帝皇建元年,我又晋爵巨鹿郡公。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长女得为孝昭帝太子高百年太子妃;武成帝河清二年四月,我统率步骑二万,筑勋掌城于轵关西,筑长城二百里,置十三戍;河清三年正月,周国遣大将达奚成兴等人来寇逼我国平阳,我亲率步骑三万御之,周兵畏惧,仓皇退走。我乘胜逐北,攻入周国国境,获二千余口而还。其年三月,得迁官司徒。四月,我又率骑北讨突厥,获马千余匹;是年冬天,周国遣其柱国大司马尉迟迥、北齐公宇文宪,柱国可叱雄等,众称十万,进寇洛阳。我率骑五万驰往赴击,双方战于邙山,大败周兵。此战之中,我亲手射杀周国大将可叱雄,斩捕首虏三千余级,因功进太尉,又封冠军县公。我的第二女,成为太子高纬的正妃;天统三年,我父亲斛律金去世,我袭爵咸阳王,并袭第一领民酋长,迁太傅;同年十二月,周国派兵包围洛阳,壅绝粮道。转年,即武平元年正月,我率步骑三万讨之。军次定陇后,周将宇文桀、梁士彦、梁景兴等人屯军鹿卢交道,挡住我军去路。我擐甲执锐,身先士卒,杀得周军大溃,阵斩梁景兴,斩首二千余级,获战马千匹……

这以后,我率军直奔宜阳①,与周国的北齐公宇文宪等人所率大军相对十旬。

为了有效抵御周军的进攻堵截,我修置筑统关、丰化二城,以通宜阳之路。还军之时,周国的齐王宇文宪率精骑五万,追蹑于后。行至安邺,我率骑兵奇袭周军,宇文宪大溃,我军当场生俘周国大将宇文英、越勤世良、韩延等人,斩首三百余级。

为击退周人进逼之势,冬天来临的时候,我率步骑五万,在玉璧一带筑华谷、龙门②二城,与周国名将韦孝宽对峙。同时,我派兵进围定阳③。

周国的齐王宇文宪闻讯,赶忙解宜阳之围,驰救汾北,周国统帅宇文护本人也出屯同州④,与之呼应相援。

趁周军慌乱之际,我派人在汾北筑十三城,拓地五百多里。

周将韦孝宽出玉璧,向我军发动攻击,反为我所打败。想当初,神武帝高欢,正是在玉璧被韦孝宽阻败。他当时率领守军,杀伤我们当时的东魏军七万多人,气得神武帝回去后即懊恼身亡。如今,大名鼎鼎的西贼大将韦孝宽,败于我斛律光手下,算是给地下的神武帝出了口恶气。

周国齐王宇文宪自龙门渡河,攻拔我军新筑五城。由于分兵,我手下兵力不敌,只能退守华谷。

还好,关键时刻,我们北齐的太宰段韶、兰陵王高长恭率军南下策应。他们二人统军攻克柏谷城⑤,大大减缓了我的压力。

不久,周国大将宇文宪攻拔宜阳等九城。闻讯,我马上率步骑五万前往营救。

周国统帅宇文护命参军郭荣等人增援宇文宪,被我们北齐太宰段韶率军击破,并包围了定阳城。段韶急攻不下之际,故意留出缺口。而兰陵王高长恭选精兵千余,埋伏定阳东南涧口,准备截击夜间突围出走的周国守将杨敷。果然,杨敷粮尽,乘夜突围,正落入兰陵王高长恭的伏击圈,被杀得七零八落。

此后,我军连捷,占领汾州和姚襄城⑥。但是,宜阳等九城,仍在周军掌握中。

我统率大军,准备与周军在宜阳城下交战,拿下这个战略要地。

冷风吹来,地面上的枯草,波浪似的翻滚起来,闪耀着黄色的光泽。

漆黑的乌云。缓缓移动,从城头上掠过。

宜阳城上一片死寂。身穿黑衣的周军,也同黑云一样。他们静立不动。周人喜欢静默。

我们大齐军第一批攻击部队冲上去。

周军严阵以待,箭雨蔽天而下。嗖嗖声过后,许多利箭穿透了铠甲,我们齐军的攻城部队士兵纷纷倒地。不少人被射倒在地上,呻吟着,辗转着。他们嘴里吐出的鲜血和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枯草。

我的坐骑后腿惊立。几只巨大的弩箭射到我周围的骑兵中间,不少马匹被射倒,兵士纷纷滚落于地。

我拼命勒紧缰绳,口中并没有大声吆喝。

作为大将军,镇定自若,是对士兵最好的鼓励。

我们的骑兵飞速奔向城池,闪光的马嘴在风中呼出白色的哈气。嘶鸣之中,上千匹战马,几乎贴着地面,风驰电掣般的直朝宜阳城狂奔。钉过掌的马蹄,把大地踏得轰鸣着,颤抖着。我们的骑兵们边射箭,边奔驰,迅速冲向城墙。

周人的防守非常严密,我们的士兵几乎冲不到护城河,就被箭弩射杀或者被城上抛飞的石块砸死。侥幸有数百兵士冲到城墙边,由于周人在晚上用水浇灌城墙,冰厚墙滑,他们努力拼死,根本不能爬上去。蚁附登城之际,他们纷纷被周军用巨石砸死,或者用烧熔的铁汁烫死。

忽然,一支箭射到了我的左胳膊,很快,我就感觉到这只胳膊不听使唤。接着,疼痛尖锐地开始了,血沾满了我的战袍和铠甲。

我依旧原地稳稳坐在马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的卫队士兵全神贯注地看着攻城的部队,没有人注意到我受伤。

我身边一个手执长槊的家奴哼了一声,扑通一下,从马上摔到了地下。他挣扎了几下,呼呼地喘着粗气。

这个敕勒族家奴,跟从我二十多年,躲过无数次死亡。但是,他终于没有躲过这一关。这一次,他肯定活不成了。

他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儿子跳下马,急速扯下自己的衣服,塞在他肋骨旁的伤口上。布条浸满了血,很快鼓胀起来。

那是一只弩箭,巨大的三角尖头,把他的伤口撕扯得太大了。鲜血冒着泡,不停往外涌。在寒冷的空气中,流出的血液很快变成了黑色。他的脸,慢慢变成了青灰色。他张大嘴,大口喘气,嘴唇痛苦地哆嗦。他的胸腔急剧起伏,呼吸急促。

从他黯淡的眼睛里,我已经望见了死亡。

他最后抽搐了几下,轻轻呻吟了一声,头一歪,死了。

他的儿子为他堵伤口的手,还冒着热气,血液依然往外涌出。

他的儿子抬头望了我一眼。

我没有任何表情,扭过脸去,依旧望着宜阳城方向。男子汉,能死于疆场,是一种荣耀。

马蹄轰鸣,第一波攻城的骑兵败退下来。奔逃回来的人马,不少马匹上是空的,骑士已经死在了城下。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发疯往回跑,冲着我飞奔直撞而来。

我挺立不动。

就在大马马上要撞到我的时候,我的一个卫兵从他自己的马鞍上飞身腾空,骑上了那匹发疯的马,顺势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把它控制住。它呼哧喘着粗气,抖着鬃毛,慢慢安静下来。这是匹年轻的突厥马,头部小小的,鼻大喘疏,眼如悬镜,头如侧砖,胸部的筋肉发达,四条细长有力的腿蹬踏得力,蹄腕骨几乎完美无瑕。特别是马的臀部,粗大的尾巴迎风甩动,非常有气势。

这么好的一匹马,它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常强壮的中级军官。可惜了,周人的箭弩,已经夺去了他的性命。像一片秋天的落叶,他飘落在宜阳城下。

默默伫立了片刻,我果断下令撤军,决定暂时放弃对宜阳城的进攻。待到春暖花开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冬阳如血。我们北齐两三千士兵的尸体,倒在宜阳城外。血,流出后,很快凝结,变成了黑紫色。不久,那些地上流淌的血被冷风冻结起来,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北风呜呜地吹,空气中充满了悲伤的气味。

周军并不呐喊,他们静静地站在城头,远远观察我们的动静。

我军步兵匆忙地跑入阵地,从死亡士兵身上扯下甲胄,胡乱捡起一些兵器,然后归队撤离。

雾气生于郊野,冬天的垂死太阳更加黯淡无光,倒是双方士兵的铠甲和头盔,闪出刺目的光芒。

我军步兵首先撤退,他们列队整齐,沿着土路离开。阳光在兵器上面闪耀着,战场上未死的士兵的哀号声和呻吟声,清晰可闻。很快,他们的声音就会逐渐衰弱下去。寒冷和出血很快就会结束他们的生命。

军队中,新入伍的士兵脸上都是刷白的颜色,恐惧表现在他们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眼睛里。他们越佯装镇静,就越会紧张。

周军喊着什么。回头望,城墙上,周人开始处置被他们捉到的我们军队的俘虏。

他们强迫被俘的我军士兵每排十人,跪在城头上。我们的士兵虽然恐惧,但面对城下自己军队的士兵和军将,没有一个求饶,紧紧地闭着嘴,一声不吭。

周军扬起大刀,逐个砍掉他们的头颅,然后,他们把无头的尸体一个一个推下城墙。

我心中数了数,大概有一百多士兵被斩首。

我们的步兵、骑兵在城下列阵,临走的时候,皆仰着头,默默注视着周人的举动。

周军斩决我军俘虏后,用霹雳车⑦把那一百多血淋淋的人头抛向我军队列。

人头和石头就是不一样,落在地上,它们并不弹跳。滚了几滚,就不动了。周军的目的,是想恐吓我军。

凉嗖嗖的冰粒打在我的脸上。下雪了。

“立刻后撤!”我掉转马头,跟随军队撤离宜阳。

这座城市,我总会回来的。待我日后攻占它,绝对不会饶恕守城的兵将。对士兵在战场上的死亡,我能保持无动于衷。但这种卑鄙的杀人恐吓,只会激怒我。

雪花欢快地飞舞着,慢慢给寒凝的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颜色。我回头望了一眼,士兵的尸体,都似乎变成了黑色的土块,没有任何生气的土块。仅仅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好人。

雪,越来越大。纷纷飘落。恰似迷离、温柔的薄幕,白色的雾气,笼罩在战场上。被马蹄践踏得稀烂的田野上和逐渐消失在身后的宜阳城,笼罩着一片朦胧的悲凉。

我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来鼓舞士气。总不能这样离去。

士兵们慢慢地行进着,一种膨胀的无声的仇恨,即使在漆黑夜色中,我也能深刻感受到。

我率领四万多人的大军,放弃宜阳之后,并没有空手回去。在路上,我指挥士兵,顺手攻陷了周国在宜阳周围设置的建安、全阳等四个戍站,并生俘了千余周国士兵。

相比宜阳,戍站比较容易攻打。攻坚,肯定有所损失,根据手下报告,我们仍然损失了近二百士兵的性命。

望着一千多个被解除武装的周军戍站士兵,杀人的念头蒸腾起来。我知道杀降不祥,却忽然感到有必要及时打发掉他们。首先,屠杀周兵可以鼓舞士气,消除宜阳城下眼看自己战友被砍头的悲痛;其次,带着这些周人在冬天往回走,不仅要消耗大量粮食,看管他们也浪费行军时间。

这些周人,除了军服与我们齐军有差别以外,长相其实和我们基本一模一样。特别是许多年纪稍长的下级军官,不少是讲鲜卑语的。几个年纪比我还大的老兵,看得出,他们都是纯粹的鲜卑人。很可能,以前,他们有的人,曾和我父亲一道在六镇为魏朝效过力。

鸦雀无声。

我手下的士兵和军将都望着我,等待我发出命令。

又是一个早晨。太阳即将升起。

“结果他们,割左耳报功!”我轻声而又清晰地下达命令。

官兵们欢呼一声。他们直冲上前,开始杀戮手无寸铁的已经被解除武装的周军士兵。特别是那些骑马的老兵们,异常奋勇。他们飞快地从刀鞘里抽出马刀,砍瓜切菜一样在俘虏队伍里面来回驰骋,肆意砍掉周兵的脑袋。

不少周兵临死前还来不及解开兜鍪,他们纤细的脖子没有遮挡,沉重的头颅掉在地上,颈血狂喷。

“杀!……杀!全部杀死!”老兵们在声嘶力竭地喊。

周军士兵中,有数十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还试图反抗。他们迎着明晃晃的刀刃和槊尖,试图抓住砍刺向他们的武器。结果,我们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周军士兵流血的手掌,或是被砍下,或是被捅穿。有的周兵,自己的手掌被钉在自己的胸前,嗷嗷喊叫着。他们再转身想跑之际,脑袋被马刀和长刀从后面无情地削去,在地上乱滚。

一千多被俘周军的脸上,他们被杀前惊恐的表情和小孩子一样的呼号,令人难忘。

即使如此,依旧有大概一百多周军跑出杀戮圈,向河边跑去。我军士兵开始架弩搭箭,射兔子一样把他们当做靶子射死。

最后,有一个身材细长、长着褐红色头发的鲜卑人跑到了河边。

一阵风一样。他躲过了刀剑的砍杀,躲过了长槊的穿投,躲过了箭弩的射击,成功地跳入河中,拼命往河中央游去。

他的体力那样充沛,即使身穿厚重的军服,仍能在水中飞快地游动。

看他即将上岸,我向护兵伸出右手。一把我专用的大弓,拿在我的手中。

搭上一只箭,我闭上一只眼,瞄了一下,嗖的一声把箭射出。

不偏不倚,那只箭正中已经爬上岸的周军士兵的后脖子。他立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我青年时代就享有的“射雕手”的美誉,不是凭空得来的。

终于,我为士兵们找回了一些自信和安慰……

虽然宜阳未克,损失数千兵马,但满满三大袋子的耳朵,足以回邺城为军士们报功。

邺城越来越近了。笔直的大道,穿过稀疏的树林,爬上岗丘起伏地带。邺城,就在眼前了。远远望去,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即使在冬天,风从树梢掠过,哗哗响着,流水一样。鹿角似的枝丫,发出铁锈色鱼鳞般光泽。一只黑色的乌鸦喳喳叫着,斜扭着尾巴,胡乱地从我近旁的大树上飞起来。由于风大,它的身子被吹得几乎歪斜,闪着亮锃锃黑森森的羽毛,射入云端。

看到乌鸦,我心中不快。

邺城皇宫派出飞骑,携带敕令,告知我即刻在城外解散军士。

我非常不高兴。皇帝年轻不懂军事,朝内那么多大臣,难道他们都不懂事吗?军士们劳累数月,父失子,兄失弟,战场血拼,多有勋劳,朝廷应该派出大臣携带赏赐物品郊迎大军,以示恩泽。

自恃劳苦功高,我没有理会敕使,继续率军往邺城进发。同时,我派人密书表奏,希望朝廷派人出来宣劳将士。

大军行至紫陌,我的一个侄子劝说我不要再往前行。“您率领军队逼临国都,很可能被朝廷猜忌!朝中正人不多,皇帝年轻,说不定有人会因此进谗言!”

此话有理,我暂时下令军队停止行进。

驻军未久,就有朝廷使者急匆匆赶到。他来的时候,携带大批金银、绸缎赏物,散与将士,然后让我入朝面君。

正布置间,吏部尚书冯子琮也亲自出城,迎接我本人入京受赏。

“斛律大人,祝贺您,陛下准备给您清河郡公的封爵,要拜您为左丞相!”

冯子琮笑呵呵地说。

看来,我侄子的担心,明显是多余。

我换乘上那匹在战场上差点冲奔到我身上的枣红色突厥马,骑着它在周围兜了几圈。它的脊背伸缩有力,四蹄展开,飞一般的奔驰。果然是好马!

正值融雪天气,邺城的城墙外面出现了不少冰挂。树梢上的冰凌时时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各种雀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晴朗起来。

“斛律大人,您这样的人不在朝中,让人心里面空空****的。”冯子琮说。

我朝他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作为掌选的贵官,又是胡太后的妹夫,冯子琮这个人,风头几乎超过现在朝中的佞人和士开。

①今河南宜阳。

②今山西河津西。

③今山西吉县。

④今陕西大荔。

⑤今河南宜阳南。

⑥今山西吉县西北黄河东岸。

⑦与抛石机相类的战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