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县上大的酒楼有两家,一家叫海香苑,一家叫福星楼。

原身极少到酒楼下馆子,并不知道这两家酒楼的东家是谁,陈念莞也不知道。

她只是推销自己的美食,只要掌柜的识货就可以了。

最好两家酒楼都能看上自己卖的鱼腐。

可惜陈念莞的期待落空了。

她第一家去的是海香苑。

海香苑是专门做海错菜肴的特色酒楼。

门口迎来送别的伙计听说是来送吃食的,上下打量着陈念莞。

因为今日要在城里给自己的美食做广告,积累口碑,陈念莞已经是挑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出来见人的。

半旧的浅青湖色对襟夹衫,米色罗裙,清清秀秀的,再加上这几日在庵里歇息养出的好脸色,墨发雪肤,红唇水眸,端得是一副好容颜的小户娘子。

那伙计没有为难陈念莞,去见主事人刘掌柜禀告了此事。

“我们海香苑是什么地方?岂是任何人送上来的东西都要的下品馆子?”

刘掌柜一听来意便明白陈念莞的用意,大手一挥:“如果真收下了来历不明的吃食,万一食客吃了出事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伙计赶紧解释:“刘掌柜,并非来历不明,那位姑娘说,她是那青云书院陈秀才家的娘子……”

“既然是读书人家,就更不应该了。”刘掌柜冷嗤,“秀才家的娘子还出来抛头露面,做这等走卒商贩的活计,有辱斯文。”

陈念莞在海香苑门口等了一会儿,看伙计一脸歉意地出来,知道事情没成,心里也有点堵。

她也是想到,这鱼腐是新小吃,没有什么人品尝过,如果一开始就出售,怕是受众不多,市场不大,所以才免费派送给酒楼食客试吃的,寄希望于酒楼的食客喜欢,借此打开市场。

却没想到,自己亲自送上门白给,这酒楼里的人居然也不要。

出师不利,有点打击信心。

陈念莞到底在现代千锤百炼过,很快振作起来,去了福星楼。

福星楼的张掌柜倒是出来见了陈念莞,也收下了鱼腐,并且当着她的面就试吃了一个鱼腐,吃完后顿了顿,而后摇摇头:“火候不够,味道不够鲜,那食材应当不新鲜吧?”

“怎么会不新鲜?掌柜的,我们是早上起来才现杀的鱼。”陈念莞急了,道。

“嗯。”张掌柜的不予置评,又拿筷箸夹起一个,蘸了些陈念莞亲自做的酱料,吧嗒吧嗒品味着。

陈念莞看张掌柜脸色明显浮现出惊奇的表情,以为有戏,没想到张掌柜的吃完后,干咳了一声,道:“这鱼腐嘛,应该就是将鱼肉剁成鱼蓉炸制的,这种烹制手法并不罕见。”

陈念莞一股气又泄了。

“这样,你给我多留一份,我尽管给你介绍给光顾的食客,若是有销路,明儿你来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买,如何?”张掌柜问清楚了鱼腐的价格,这么跟陈念莞提议。

想着反正那海香苑的一份没送出去,于是陈念莞就大方地多送了一份给张掌柜。

陈念莞不知道,她一走,张掌柜便把两份鱼腐拿进了后厨,叫来了掌厨的两个厨子,“来来来,今日我们酒楼收了一份特别的菜式,味道也不错,你们两个给我尝尝,看看是如何做出来的?”

接下来,陈念莞去了两家小酒馆,一家面馆,分别都送出一份。

陈念莞跑得累了,朝食还只是一碗鱼汤,也饿了,于是找了一家包子店,要了一份一文钱的白粥。

大概是包子店的厨子手艺很好,店里头生意不错,食客热闹。

陈念莞心念立转,将剩下的两包鱼腐拿了出来,一份现场分发给了店里喝粥的食客,另一份送给了包子店的掌柜的。

“哎,小姑娘,这叫啥来着?”

分到一个鱼腐的其中一个食客问。

“鱼腐。”

“这鱼腐不错啊,小姑娘你还送给我们吃啊?”另外的一些食客也在问,“那么好吃的东西你白送给我们吃啊?”

“哎,就是新研究出来的特色小吃,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吃,所以才送你们吃?????吃看。”陈念莞还想继续说下去,话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那小姑娘还有没有?再送几个给我吧?”

“对,再送一个给我。”

“我都没吃上,小姑娘你得送我一个。”

“这鱼腐要一文钱一个呢!”陈念莞笑了,“剩下的我都送掌柜了,你们得找他送!”

那食客们一听,白送的鱼腐居然是要一文钱一个的,端着粥便找掌柜的要去了。

跑了那么多个地方,总算见到有一个地方的食客是喜欢鱼腐的,勉强可以弥补一下跑了一上晌的辛劳。

陈念莞坐下继续喝粥时,没见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中青年,就着粥吃完了一个鱼腐,而后慢条斯理地品着,不动声色看着店里争抢那免费鱼腐的情景,暗暗点了点头。

陈念莞一口气喝完粥,正起身打算离开,却见自己桌子旁来了个拼桌的,还对她拱了拱手,“小姑娘,那鱼腐是你做的?”

陈念莞点头,“我跟我阿娘一起做的。如何?好吃吧?”

她记得自己分派那鱼腐时,有送给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青年。

也正因为见他气质好,猜测这人有点来头,所以先把鱼腐送他了,还多给了不少酱汁。

“酱汁也是?”

陈念莞点点头。

“看不出来,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有一手好厨艺。”

陈念莞笑了笑,心里想这人该不是就只想过来夸赞自己吧?

“实不相瞒,鄙人是楚州府城月满楼的二东家施存祈,近日到抚宁县老家探亲,也考察过一段时日,已经准备在抚宁县多开一家分店。”

抚宁县虽不过是个小县城,但因临海,又有商业运转的码头,也算是沿海颇为重要的交通要塞,那每日出出的船舶便是带来巨大人流量的商机,施家的月满楼开遍全国,想在抚宁县分一杯羹也不奇怪。

陈念莞跟施存祈聊了一会儿,得知月满楼已经筹措完备,恰好在四日后会开业。

今日刚好吃到陈念莞新制的鱼腐,也是机缘巧合。

施存祈亦跟陈念莞探讨这鱼腐的几种吃法,以及酱汁特色,施存祈亦是个厚道人,并没有专门打听具体的做法。

“这鱼腐,陈姑娘是只接受一只一文钱的做法,还是可以按量销售?”考虑到酒楼的食客,以及午膳跟晚膳营生,再根据陈念莞说的几种吃法,显然鱼腐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入汤,那按一只一个卖给月满楼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若是月满楼大量购入,能否与陈姑娘按量的模式跟我们合作?”

“能。”陈念莞点头,“自然是能的。”

这岂不是说月满楼营业起来后,她就多了一个稳定合作的对象,每个月有固定收入,怎么会不愿意?

“不过满月楼也还是新开业,客流量还未能预计的情况下,我们先跟姑娘小量订购,看后续市场再增加数量,你看如何?”

不愧是做东家的人,比自己更会画大饼。

陈念莞先前冒出的终于找到稳定合作伙伴的念头一下被淋了盆冷水,冷静下来后问:“那,施二东家是打算每日跟我买多少鱼腐?”

“先每日拿五十个如何?”

月满楼果然是阔气,一下就解决了她每日必须卖出的鱼腐一半定额,若不是现下有性别大防,男女授受不亲,陈念莞当即想紧握施存祈的手热泪盈眶说一句:“老板真是个好人。”

随后,陈念莞跟着施存祈去了月满楼的新址。

酒楼就选在抚宁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两层楼的模式,下面是堂食,上面是雅座,显见已经修葺完毕,只等选定的吉时一到就可以迎客。

施存祈给陈念莞引见了月满楼的杨掌柜,约好了新开张那一日送五十个鱼腐的事,陈念莞就回了石头巷。

柳氏早就回来了,看陈念莞那么迟都不见人影,正担心着呢,见到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阿娘?你送出去的鱼腐,那些行脚商喜欢吃吗?”

“喜欢,那鱼腐可受欢迎了。”柳氏高兴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绣活,跟陈念莞说了起来。

“我照你说的,送那些看起来穿着打扮穿着上等衣料的行商,还有那些吃汤面的食客,他们都喜欢得很,有一家面馆说,明儿给他们送二十个去。”柳氏得意地道,“还有一些商人说想买来带船上吃,问我能不能包好了卖给他们。”

陈念莞于是也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给柳氏,柳氏吃惊:“那一日就能跟满月楼卖五十个?”

“卖得好就是。卖不好还得看情况。”

听施存祈的意思,卖得好,大概会大批量的买,她可得先想好按斤卖应当卖多少文才合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柳氏兴奋起来,俯身去看床底下的鱼,恨不得马上开始处理鱼肉。

陈念莞笑了,“阿娘别急,这鱼腐要现做味道才鲜。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等明儿一早才有体力起来干活。”

“对,对。”柳氏连连点头。

“还有,那些行脚商既然想要买了上船吃的,我们一会儿先去买点包鱼腐的油纸。”

陈念莞说着,将剩下的最后六文钱也拿了出来,柳氏看着,急忙也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倒出所有的铜钱,拢共只有二十二文。

“这是阿娘所有的铜钱了。”

二十八文钱,这便是她们两人余下的所有钱银了。

“昨日我买的油纸也还有,二十八文钱买油纸,一个月的份量绰绰有余。”陈念莞道,“明日阿娘您带张桌子去,现卖现装!”

“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柳氏有点犹豫。

陈念莞想到今日送出去的那六份鱼腐,除了月满楼,其他地方都没有即时收到要订购的意向,估计没啥想头。

贪多嚼不烂,估计只能主要先做码头的营生。

陈念莞道:“明日我跟阿娘你一起去码头。阿娘负责卖,我负责收银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