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不过是露出了短短一瞬,阴霾便被重新遮蔽,天空呈现出一片阴沉之色。

平日里,那森严威仪的宫门在此刻轰然破开,头插烈焰羽毛做装饰的骑兵们**。

“杀楚人,夺楚帝——”

沿途宫女太监们的尸身被抛洒了一路,鲜血逐渐将宫廷染上了几分血红的色彩,异族人疯狂而兴奋的笑声宛如乌鸦嘶鸣,数千年不被浸染的都城,头一次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杀——”为首赤膊骑兵纵马挥戈,直直破开了慈宁宫的殿门,他眼底燃着凶狠的火焰,建功立业的愿景与期盼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随后,让一支白羽利箭所破。

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那匹威猛的黑马还在向前疾奔,主人却已经宛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跌落了下去。

“外敌来犯,辱我山河。”沈青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弦,转而抽.出了身后所背的长刀,指向前方。

刀尖所立的方向,是一片宛如铺天盖地袭来的乌云。

银色盔甲的羽林卫静默着随在他身后,肃然望向了奔袭而来的敌军。

“区区金?。”沈青微微挑起嘴角,狠声道,“岂敢放肆!”

“杀——”

白与黑瞬时宛如潮水一般交融,这其中又迸发出了大片逸散着的红,在这铅灰的阴沉铁幕之下,上演着生死之争。

“金?人?”秦昭然用力眯起了眼睛,“北漠十八族里,唯有这一支,尚可堪一战。”

她领着另一队自御龙殿内破开一条路,仗着羽林卫对皇宫地形的熟悉与经验,神出鬼没般的袭击金?大队,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人已被鲜血染了个透,总算是拼到了慈宁宫中。

这是厮杀着的主战场,羽林卫人虽然少,地上摆着的却大多是骁猛的金?人,其中一人没死透,艰难地往外爬,又让秦昭然的铁骑重重踏过。

“不见到陛下。”她找到了奋战中的沈青,高声喊道:“飞鸟尽。”

此行是为了入宫营救陛下与太后,这三个字是撤退的信号。

沈青也是满面的血滴,少年将领并不贪战,闻言便领兵破开了一条口子,在秦昭然的接应之下,带着姜太后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染了血的一支白色轻骑,就如同呼啸着飞出的箭矢,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迅猛的冲了出去。

身后,是紧追着不放的金?人。

都城已然沦陷,那红色的烟尘不再炸开。

“出城!”秦昭然刀尖往城门处指了指,“去成洲,找宣威将军。”

这一次怕是有内鬼,宣威将军领着他的暨北军去了成洲操习,这金?人居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入皇宫,直奔着慈宁与御龙二殿前去——要杀了皇帝和太后,这个帝国的实际掌控者。

沈青闭口不答,他握住缰绳的手指已然有些泛了白,牙齿咬得那么紧,口腔中有铁锈的味道。

“阿姐……被林景珩挟持。”

这么大的风声也不能够驱散他的焦灼,秦昭然几乎不忍心再听,却仍是大声提醒:“林景珩至少不会害沈娇。”

听令于林景珩的守备军,这次却帮着外族人。

那些草灰蛇线、隐藏着的暗棋,无一不再揭示这位温润忠诚的城中林大人,是如何粉碎掉都城的和平的。

“谁说的?!”沈青骤然怒吼,他提着缰绳似乎要调转方向,“你护送太后,我去找阿姐!”

秦昭然则是利落地抽了他的马一鞭子,迫使他继续向前,大声骂了一句:“蠢货。”

林景珩不会要沈娇的命,却不会放过沈青。

姜太后就被放在了秦昭然的马背上,在这样高速的颠簸之下,人几乎要失去了意识,咬着牙不让自己退缩,厉声喊道:“不许去。”

沈青胸膛剧烈起伏,浓烈的不甘与纠结几乎挂在了脸上,随后却听见了前方一声大喊,“沈青!”

“——沈青!带上姜姑娘!”谢衷双手扶着姜云锦,猛地向他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姜家破了……带她走,带她走!”

来不及反应,沈青弯腰长臂一伸,已经利落地把姜云锦抱在了怀里。

姜云锦被吓蒙了,她死死抓着沈青的衣襟,“青哥?……五王爷?”

谢衷单手持剑,他本来就不是强健的身子骨,俊秀的脸上都被划开了几道口子,终于送出了姜云锦,便大口喘了几声粗气,“好、好啊……”

后面有认识他的队正,飞快地勒马对他伸手,“五王爷,走!”

“我不走!”谢衷却是后退了一步,大力摆着手,怒气冲冲的喊,“那么多女孩儿还在都城里,我堂堂男子汉,我不走。”

“这帮不穿衣服的龟孙子……”他的一只腿肚也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却还是咬牙提剑而去,怒道:“还敢来都城,看本王砍死他们!”

城门尚未关闭,却有守备军在门口守着。

他们都是大楚的子民,却站在了对立面。

同在都城里做士族,守备军与羽林卫中许多人都是认识,甚至有身为血亲的族人。

可军令如山,即使心中不愿意,接到了阻拦羽林卫,营救太后的命令以后,也还是挡在了其中。

把太后抱在了身后的一个队正的马上,秦昭然当先冲去。

她挥着手里的白刃,却并没有做出要砍杀的动作,只是用力挥着,将众人的目光极具至自己的身上。

“后面,是北漠金?人……”秦?????昭然这样奋力喊着,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看上去几乎没有了人样,说出的话却振聋发聩,“但凡还有一丝血性……但凡不想帮着外族人的,通通让开!”

当先一马,她势如破竹的冲了过去。

密集着、拥挤着的守备军依旧是个阻碍,他们并不动兵器,却也还存着阻拦的意识,余下的羽林卫被这层潮水所破开,聚不成队伍。

金?人,已经追至城门。

马蹄踢打的声音几乎宛如夏日最噪的阵雨,沈青不敢回头去看,不敢看被杀了多少兄弟,也不敢看……那座落入他人之手,却宛如蛛网一般粘住了沈娇的都城。

一支白色利箭在前疾行,身后是奋勇着追击的金?大军。

他们的官话说得不好,呼喊着叫嚷着,此次此刻,就好像是厉鬼,兴奋不已着迫近:“杀太后——杀太后——”

秦昭然咬牙:“驾——!”

她的马儿已精疲力尽,而其余的羽林卫们亦是如此。

沈青眼角有一块血痂,他顾不上这点。怀中的姜云锦此刻却伸手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险些让沈青失了平衡。

沈青皱眉,飞快别过了脸避开了那只不合时宜,沉声道:“别乱动。”

姜云锦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柔柔地说了声:“抱歉。”

她并不听话,说完之后便侧头去越过沈青的臂膀,声音里染了些惊恐,“要追上来了。”

他们似乎,逃不出去了。

沈青并没有回答,咬着牙继续策马前冲。

姜云锦又害怕地缩了回去,像是慌不择言地碎碎念着:“沈青哥哥,以后见到沈姐姐,你记得让她收敛些性子,不然总是要吃亏的。”

尚来不及诧异,沈青却觉出怀里一空,姜云锦的尖叫声依然划破了长空,凄厉而惊恐:“你敢丢下哀家——”

四周是松软的草皮,可是在这样拼命奔跑中掉下来马背,姜云锦重重跌落,小腿的骨骼一下便穿破了肌肤,她惨声尖叫,单手拼命向着那已经跑远的羽林卫队伸去,绝望地哭求,“哀家是太后……别丢下哀家。”

沈青双目瞪大,不甘心地回首盯着被金?人所围住的姜云锦,喉咙里似乎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呐喊,又让秦昭然咬牙拽了下身子。

“向前——向前跑……”

“不要负了姜云锦!”

厉鬼一般的追击者停下了脚步。

这只白色的利箭,终于甩开了他们。

————

“我知道太后被羽林卫所营救出城,那皇帝呢?”林景珩平和地问道:“大费周章杀入皇城,不过是为了这两人的性命,怎么会一个都不成呢?”

他的语气十足失望,“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被他训斥的那人却不在意,还感兴趣地摸了摸那把红木八仙椅,露出了白白的牙齿,“皇宫都被占了,你直接称帝便是,然后快些出兵,助我一统北漠。”

这是个金?人,肌肤被晒得黝黑,一头短短的卷发,不顾林景珩阴冷的脸色,直接坐在了那椅子上,用叽哩咕噜的金?言叹了句:“都城繁华,果真名不虚传。”

若不是被林景珩再三要挟,他一早就让儿郎们挨家挨户地去抢了。

“旧皇不死,新皇难立。”林景珩烦躁地挥挥手,“出去,让我仔细想想。”

他确实是引了金?人入城——却有十足自信能够掌控。

只要皇帝死了,便可先把持朝政,顺理成章地掀开当年那件宫闱祸乱,如今没有了陆清显刻意引导,陆江澜这几十年为林景珩费心铺下的路就不会歪掉。

他可直接取而代之,纵然确然借了外族人之手,那亦是迫不得已。

再杀了谢衷,拿到娇娇手里的传国玉玺。那么届时自己便是唯一的皇家血脉,那些臣子武将哪怕不认,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那皇帝不知所踪,太后也在苟延残喘……他便不能够顺利即位。

只能慢慢耗着,哪怕是宣威将军和驻守地方的兵卒们回来攻城,亦是无从下手——都城里数万官宦与他们的家眷,这些纵横交错着的权柄和关系,保护着都城的安危。

赶走了那烦人的金?王子,另有件烦心事接踵而来,一个怯怯的婢女告诉他:“……夫人还是不肯用饭。”

三天了,沈娇只肯吃一点东西。

林景珩烦闷不已,他虽说是谋定而动,然而毕竟时间太过交集,此刻几乎是有些心力交瘁,“她睡了吗?”

这是林景珩前日置办下的一处行宫,沈娇就被关在最里面,亦是最安全的宅院里。

婢女躬身应道:“夫人白天睡了一下午,瞧着似乎晚上就打算不睡了。”

她睡午觉时会无意识着说些梦话,有时候嘴唇还会撅起,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

林景珩怀念地想着,他撂下手里的东西,“让茜玉……罢了,我去看看。”

上一世自从沈娇死后,他便活得浑浑噩噩,不过仔细想来,林景珩认识沈娇也总有几十年了。

无一日不在思念她。

可二人相处过的欢愉时光,不过那短短的两三年,之后的日子她恨极了他……那也罢了。

总好过后来那二十年的漫长孤寂时日。

抿着唇,林景珩推开了院门,默不作声朝里面望了一眼。

这座行宫内处处皆有重兵把守着,沈娇所在的小院子外围更是有三百人的队伍轮流看守着。

就连房间内,都有两个机灵的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娇——林景珩实在是怕极了,他不允许沈娇有任何的闪失。

“你们说,若论头脑,我大概也不算是太蠢吧?”沈娇果然没睡,她正在逼问着那两个丫鬟,“说啊,是不是。”

林景珩站在窗外,只是听着她的声音罢了,心情便畅快了不少。

两丫鬟硬着头皮一唱一和:“夫人怎么会蠢呢……”

“夫人可聪明了,奴婢的心思,您一猜就透。”

“况且又是如此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奴婢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人。”

“能伺候夫人,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沈娇点点头,瞧着像是高兴了,可是转瞬之间却又变了脸色,咄咄逼问道:“那我怎么就斗不过林景珩呢?!”

都是重来一世,她为何还是沦落为了阶下囚,这林景珩反而翻腾了起来。

实在想不通。

丫鬟们面露兢兢之色:“这……”

“说啊!”沈娇砸过去一个松软的枕头,“哑巴了?!”

她们不敢躲开,只能任由那枕头砸到头上,却也不敢哭闹,讨好着望向沈娇。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林景珩淡淡问她:“何必为难下人。”

挥挥手,随意喝退了两个丫头,林景珩坐在了沈娇对面的椅子上。

今天是大年初一,只是眼下的都城里,谁都没心思再过年了。

“要吃妹妹果吗?”林景珩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要喝上一口,就听见沈娇猛地提醒道:“我在茶里下了毒!”

他只是吹了吹那热气,便毫不在意地一饮而尽。

随后那茶杯就让沈娇劈手夺了去,狠狠砸在了地上,立时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盛州那边,每逢过年,都要吃妹妹果的。”林景珩继续温声问道,“要吃吗?”

“不吃。”沈娇闷闷回去坐下,她坐没坐相,翘起了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啃起了指甲。

灯光下,她安静的好像是一幅画。

林景珩凝视着她的下巴尖,随后将椅子搬得离她近了一些:“你并非是蠢,只是太过心善。”

不舍得挑起战争。哪怕知道自己会受委屈,也只是殚尽竭虑地想要提前避开那些祸患。

可林景珩不会。

他知道此举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然而……

“你是知道的,两年后,北漠里原本最弱的那一支獒雪族,便会异军突起,一举统一了北漠十六族,再来犯我河山。”

他耐心十足地解释着,“娇娇,我选择与金?联手,许诺给他们三座边城,并非只为了一己私欲。”

何况金?这一族,小王爷才是那聪慧坚韧之人,如今前来与他谋取的大王爷,不过是个草包。

他此番举动,既能够扶持着这毫无心机只知勇闯的庸主上位,又能给獒雪埋下一枚强劲的拦路石。

虽说却有私心,然而林景珩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沈娇的嘴角冷冷撇下,露出了个烦躁的表情。

林景珩却是微微一笑,“你看,你绝不会放任金?人来都城,借着他们杀掉自己的敌人,你做不到的。”

却并非是娇娇太蠢。

她只是太善良了。

“吃些东西吧。”林景珩祈求般地劝道:“我们的日子还长,你以后总会想通的,此时此刻,又何必这样拧巴着伤了自己的身子。”

“东西都不好吃。”沈娇抬着双脚翘在了桌子上,她半卧在椅子上,无所谓道:“我不吃。”

林景珩宽容地看着她:“那你想吃什么?”

沈娇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我要吃陆清?????显的精……”

话没说完,她便被泼了一身的茶水,狼狈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却也还是无所谓的模样,索性就躺在了地上,又翻了个身子。

林景珩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吻仍是温和着的:“不要作践自己。”

“嫌我脏啊?”沈娇躺在地上笑了笑,“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下.贱,大婚前夜溜去陆府,一整夜都在和他……”

脖颈被瞬间掐住,又大力收紧,沈娇还是不知死活,挑衅着看着,唇舌一张一合,念得却还是陆清显的名字。

难以呼吸,她却还在笑。

林景珩骤然放开了她,又惊慌失措着后退几步,眼底清晰着凝聚着恨意。

他想杀了她,这个念头叫嚣着令他几欲发狂,要拼命地忍,要拼命的提醒着自己,才能够捡一丝理智。

沈娇咳嗽了几声,她双手撑在地上,缓缓地坐起来。

还在笑,那是无比欢快的笑,看见林景珩发狂,她得意洋洋:“你倒是心狠,有什么用呢?”

还记得那天,他强行让两人拜堂,之后晚上借酒装疯跑来看她,她也不做抵抗,任由着林景珩虔诚着脱去自己的衣裳。

然后……他就真疯了。

嫉妒的火焰将他吞噬,令他面容扭曲,牙齿磕碰着,挤出了几个字,“我不怪你,陆清显太狡猾,他强迫了你……”

沈娇漠然地望着他,眼底逐渐现出了讥讽。

“我不怪你……”林景珩失声重复着,他跌跌撞撞着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是二人自大婚那夜之后的第一次会面。

——全让这个贱人毁了!

直到他逃了很远很远,林景珩的慌乱的脚步才逐渐平稳下。

朔风刮在了人的脸上,他拢着自己的领口,若无其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有婢女为口渴的林大人奉上一盏热茶,他平和地接过,嗅出了这丝茶香——

是沈娇屋里的茶,是顶好的茶。

却有些索然无味。

林景珩静静地将空掉的茶盏搁在一旁的桌上。

“贱人。”

他忽然这么平静地、默然地说了一声。

一晃过了半月,在这期间,都城里照旧上朝,百官朝臣们战战兢兢地对着空掉的龙位下跪、议朝。

林景珩就站在百官之首,并不多言。

那些抱有反对之声的朝臣们都被关了起来,每天在玄武门内斩杀一人——以儆效尤。

隔着一重门,都城外肃然聚集了十万大军,太后坐镇其中,每日都在派人拍打城门。

顾忌着在林景珩手里那几万世家大族、皇族血脉,却不能够攻城。

“又能耗到几时呢?”

李如卿摘下了草帽,她脸上也被抹了黑灰,恨声说道:“林景珩个狗杂种……这些日子,那三万金?人,几乎要将都城百姓欺辱得——”

他们在等着林景珩登上皇位。

姜云锦一条腿还跛了,她此时不能下地,只好躺在**安慰道:“皇帝人还在,太后还在,楚国不会落到林景珩手里的。”

自从那天假扮太后拖住了金?人,姜云锦便被关入了大牢里。

但万幸的是捡回了一条命——那时一马当先捉住她的,居然是金?族的王子,没有当场杀了她,而是高高兴兴把她抱去了林景珩那边交差。

到底是还有着三分师生之情,林景珩纵然面色难看地盯了她许久,最终也只是将她关进了牢狱中,环境却也不错,一应家具全都不缺,一日三餐也不曾苛待了。

李如卿是冒着大险前来看她,见到人还算好,便也安心了些许。

随后便是涌上来的烦躁:“我家那群父兄,全是帮孬种。”

居然上赶着要归顺林景珩,还商议着首先上书请林景珩称帝。

一群废物东西,给金?人一吓,恨不得就要下跪。

“那确然是要仔细些了。”姜云锦隔着铁栅栏,真心实意担忧着,“但都城里这些文官倒是不必太过忧心。左右不过是看宣威将军的意思,他如今掌着几十万兵卒围在都城外,若是他也认了林景珩……唉。”

自然是不会认的。

可是那林景珩手里有沈娇,万一他拿沈娇来胁迫沈青,进而逼顺了这老来得子的宣威将军,那才是真的糟了。

李如卿烦闷地撇嘴,“我打听不到沈娇的消息。”

只知道人被林景珩藏了起来,他还故意放出了假消息,关于沈娇的行踪,他看得比什么都紧。

“沈姐姐受苦了。”姜云锦叹了口气,难过道:“林景珩他肖想沈姐姐已久,也不知会不会欺负她。”

同为女人,她们谈及这个话头,只觉出一阵胸闷。

静默了一瞬,便有兵卒催促道:“快些出来,马上我要换班了。”

李如卿飞快拾起了草帽戴在头上,匆匆道:“我以后再来看你。”

“别再来了,我很好。”姜云锦急道,“你别犯险,不许再来了。”

如今这世道乱成了这样,一着不慎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李如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她已经要出去了,却回首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可我想你。”

今年的冬季漫长得有些过分了。

分明是已经开了春,可极目远眺过去,入眼处还是茫茫的一层雪。

白得几乎不像人间。

陆清显轻咳了两声,他以白纱覆目,分明是看不见东西了,宽大的手掌却稳稳抓住了谢温城的小手,带他穿行过这一路的风雪。

“堂兄……”谢温城被冻得齿间打颤,“你是不是快死了?”

陆清显莞尔一笑,“是呢。”

“那……”小皇帝疑惑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办不就好了,朕瞧着,那些人对你都是忠心不二的。”

二人来到了大楚的边界线外,陆清显手上的温度几乎要和这冰雪一般冷了,语气却还是温和着:“我亲自前去,要快一些。”

“堂兄很着急吗?”

“是呀。”

“……为何?多拖一会儿,不是反而有利?”

“因为。”陆清显又猛地咳了两声,提起了心爱之人,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不已,“我的小娇娇,快等不了了。”

“沈娇表姐?”谢温城纳闷道:“那你当日为何不把她一起带走呢?”

自己贵为九五至尊,居然也能堂而皇之地被他从宫里绑出来,当日带走沈娇怕也不难吧。

当然,第二日他才知道,原来林景珩居然包藏祸心想要取他性命,真是吓死他了。

“我纵然是可以带她离开,甚至可以替她安排一生,令她无忧无虑度过后半辈子。”

陆清显忽而停了下来,接着他摘掉了眼上蒙着的白纱,静静说道:“但她毕竟,有自己的命数要去闯**。”

小娇娇,有些事情,非得自己面对不可。

小皇帝似懂非懂,只知道这陆清显已经瞎了,身子又败了。

他悄悄抬脚……

又让陆清显抓住了肩膀,似笑非笑说道:“小滑头,想骗你堂兄呢。”

谢文城转瞬之间已是哇哇大哭,拼命挣扎着,“你要把我卖给北漠人……啊啊啊你要卖了我……放开我!”

“蠢东西。”陆清显轻笑一声,继续提着他往前走,像是在安慰他,“别怕,你是不会活到那时候的。”

作者有话说:

林狗很快下线!毕竟是本文男二,他下线是个大剧情!不能一笔带过,大家体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