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归好,然我心中,对他并未有朋友之外的情谊,且他心里早就装了别人,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乐望舒:“……本分?”

颜之玉点了下头:“嗯,本分。”

乐望舒皱眉:“这是何意?”

见对方沉默,她反应过来,似乎问得深了些,好奇之心收敛:“我也就随口一问,若是不便……”

“其实我入宫,目的只有,那便是当好一双眼睛。”颜之玉不在意地道,“皇上承诺我,待时机成熟,他会还我自由,这也算是一桩各得其所的交易,我助他管理好后宫,他助我摆脱婚姻的束缚。”

现下四周没人,就她们俩,说出这番可以称之为是机密的话,也算是诚心要结交乐望舒这人。

她其实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保护皇后的安全。

只是这个,她并没有说,且也不打算说。

乐望舒再次怔住了,但心里又涌出了一股了然来。

难怪……难怪……

自古以来,女子地位都颇低,就算在家中再是受宠,也得到了年纪就谈婚论嫁,无论那人自己是否见过,又是否心悦,这便是命。

若是年龄大了,还未谈婚论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而很显然,颜之玉不想成为那些悲哀中的一员,她在试着反抗,哪怕这条路,也或许是一条通往深渊的道。

“你就不怕,日后皇上反悔,而你真心期待的,会成为一场空谈,一场永不会实现的梦?”

在说这些之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前世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看似没有变化的表情之下,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的转变。

那浓烈的怨气,让颜之玉挑了挑眉,淡然地道:“人这一生,无论做何种决定,实则都是一种赌注。既是赌,那便有输赢,或许会赢得心之所向,也或许会满盘皆输。可人长大了,就得做出选择,不同的选择会自会伴随着不同的结局,是好是好,我们都事先不知情,只有选择了,才会有结果,不是么?

“很多人不愿踏出自己的安全区域,压抑自己,不愿也不敢去寻求自己想要的,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不愿按部就班,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妥协。平平淡淡是一生,轰轰烈烈也是一生,我的选择便是跳出框架,去寻求我自己想要的。

“我运气好,有得选,所以想要为自己拼一拼,搏一搏,赢了也好,输了也罢,这一生至少不会后悔,不会留有遗憾……”

乐望舒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对未来有着很大憧憬的少女,与前世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记忆中,前世死之时,淑妃仍还是淑妃,并未得以出宫去。

自己纵是想要告诉她,小皇帝给她的承诺,或许不会兑现,但眼下,已成定局,纵然是说了,她信不信是一回事,平添烦恼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为时已晚,说再多都是无用。

“我从你的眼睛里,好像读出了惋惜……”

颜之玉朱唇轻启,面带微笑,她说话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被春风拂面。

“选择是自己做的,没有人逼迫,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好,那也怨不得旁人,纵是要怨,也只能是怨自己。”

乐望舒沉默了许久,几度犹疑,终还是问了出来:“若是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而葬送了很多人的命,也只能怨自己吗?”

颜之玉:“如若是心甘情愿做下的抉择,自是怨不得旁人。”

乐望舒沉思着,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响起淡淡的声音:“望舒是在后悔自己昔日的选择?”

乐望舒回过神来,并未应声。

此番沉默,等同于默认了。

颜之玉看向远方,盯着那澄澈的蓝天,缓缓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养过一条狗,是在外面捡回来的,爹娘都不喜欢。嫌它来历不明,也嫌它脏,每次见着,总是会没有好脸色,时间一久,我便不敢让它出现在爹娘的面前。

“那时候的我还很小,什么都三分兴致,起初还能每日里念着它,后来生了一场病,便忘了,很久之后,再次见到它时,是在我娘的院子。在我的印象中,我娘一直都不喜欢它,甚至曾几番要我丢弃,于是当看到它出现在我娘的院子,便觉得定是受到了不好的对待。

“没有细想,当即大步上前将我娘推开,将那小狗护在身后,并很生气地质问与指责我娘。我一时情急,没个轻重,便将我娘推倒了,她被婢女扶了起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回了屋子。可当我要带回小狗时,我娘却是不许的,那次闹得凶了,我跟她一个月没有说话。

“后来,我爹告诉我,我娘不许我养,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也不是因为不喜欢小狗,而是觉得我还尚小,照顾不了那么脆弱的小家伙。我爹还说,我娘知晓,我自小便是一个重情之人,让那小家伙待在身边久了,定是会生感情,可它的寿命并不长,不能陪着我很久,迟早会离我而去,她不想我以后伤心难过。

“我起初并不信,觉得那是我爹在偏向我娘,后来我发现,总是见不着小狗的身影,有一日便留了心眼,偷偷跟着它出去了,见到它到了我娘的院子,且还跟我娘很亲近,我娘走走散步,它陪在一旁,我娘做女红,它也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爹并未骗我,只是我先入为主,将我娘定义到了不好的位置上。”

许是回忆起了过往,颜之玉脸上的笑意就不曾减少过,她转头看向乐望舒:“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未必就是事实,我们不应该将固有的想法安在他人的身上。要真正地去了解一个人,得用心……”

这日,两人待在一起很久。

大都时候,都是颜之玉在说,而乐望舒仅是听着,偶尔插两句话。

在回屋之前,她先去看望了一下母亲,告诉她,自己没事无需担心。

陪着她说了说话,一起用了膳,也便回了自己的寝屋。

夜里,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