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还铲着一圈纱布,单手撑着下巴,锐利的黑眸下沉,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

李暮蝉心一惊。

她忽然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二日清晨,沈怀渊早早便唤醒了暗卫,命他们仔细整理院落,确保一切井然有序。他还特意挑选了几样李暮蝉钟爱的小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收入行囊,准备踏上归京的旅途。

李暮蝉静静地站在那棵桃树之下,她的目光穿过繁密的桃花,投向了院落深处。

沈怀渊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拂去她肩头上的桃花。

“怎么了,可是舍不得?”

他从后面拥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没关系的,等这件事情忙忘了,我们就回来。”

李暮蝉什么也没说。

这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她明白,这一次离开,面临的就是刀山火海,浮尸百万。

她生长在和平的年代里,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战争的爆发。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沉重,她望着那飘落的桃花,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即将离去的身影。她知道,这一次的离开,将是她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索性差两点好感度,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李暮蝉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这口气中,既有释然与轻松,也夹杂着对沈怀渊的深深不舍。

说实话,找一个像沈怀渊这样的人当对象,委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怀渊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从各个方面来说。

然而,李暮蝉知道,她不能因为这个沈怀渊,就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归宿。

她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她心中的那份坚持与执着,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显得格格不入。她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等级制度,更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的思维模式。

她时常会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丝能够回到自己世界的希望,她可能早就淹没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失去了自我。

但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她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一切。

沈怀渊就这样陪着李暮蝉站了一会儿,就说:“时候不早了,走吧。”

李暮蝉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车轱辘滚滚向前,离她的小院越来越远。

*

火焰,如同狂怒的巨兽,在三皇子府内肆虐,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熊熊火光映照着夜幕,将府邸的轮廓勾勒得模糊不清,仿佛整个府邸都置身于末日之中。

三皇子府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李雪柳还在睡梦中,便被白烟给呛醒。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下人奴仆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雪柳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紧锁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解。

昨天晚上,沈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进门就疯疯癫癫乱砸东西,甚至还打了她。

李雪柳咬着牙,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痛苦,她以为这只是沈谨酒后失控的行为。然而,她所不知的是,沈谨的身体已被一种无法言说的蛊毒深深侵蚀。那蛊虫如同饿狼般,贪婪地啃食着他的大脑,每一刻都让他承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他砸东西、打人,不过是为了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寻找一丝解脱。

更可怕的是,这蛊毒已经深入沈谨的骨髓,让他的神志开始模糊。他的言语、行动,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变得混乱而无序。他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沈谨。

前日早上,沈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冲进御书房,当着权臣的面,指着皇帝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

他怒斥皇帝偏心,言辞激烈,直指皇帝心中仍对那个早已逝去、无法再复生的太子念念不忘。他质问皇帝,为何如此之久,仍旧不将储君之位交予他。那话语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对不公的不满。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当即就一砚台甩在沈谨脑门上。

沈谨殿前失仪,胡言乱语,若不是他的母妃苦苦替他哀求,说他是喝多了,受小人蛊惑才胡言乱语。

沈谨受到的责罚,便不是被下令剥去身上的官职,杖责五十这么简单了。

可谁知出了御书房,三皇子又发疯了,他打晕了侍卫,疯疯癫癫地跑进了后宫,对后宫嫔妃们骚扰不断,最后跑去了皇帝的寝宫,翻箱倒柜。

将皇帝的龙袍披在身上。

储君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便这么迫不及待地将龙袍穿在身上。

这一蛊虫,让他野心犹如司马昭之心般,路人皆知。

他这是想造反啊。

殿前失意和造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天差地别的概念。

皇帝勃然大怒,认为沈谨是在他头上动土。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五皇子如今下落不明,剩下的皇子们个个都是弱残智障,放眼望去,整个大魏,勉强能拿得出的皇子便只有三皇子一人了。

而且那些大臣们一听到三皇子犯错,便纷纷站出身来替三皇子求情。

皇帝十分痛苦,十分无奈。

便下将三皇子囚禁起来,派重兵把守。

至于如何责罚,还要仔细考虑。

众大臣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看似是惩罚,但好歹人是保住了啊,等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王皇帝面前一哭,贵妃再给皇帝吹吹耳旁风,沈谨依旧是从前那个风光无限的三皇子。

只是,众大臣这回没想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即将打破眼前的局面。

动摇三皇子的地位。

不知是谁上奏一封,澄明当初太子坠马一事的前因后果。

又不知是谁高呼,三皇子谋害储君,残害手足,不配担任储君之位。

又不知是谁最后又说出,可怜的太子妃走投无路,在磅礴大雨中生下了一名男胎。

皇帝知道真相后,悲痛万分。

三皇子和贵妃等人知道了消息,知道事情败露,走投无路之下,想要起兵造反。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的皇宫,自己的军队,竟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三皇子的掌控之中。他眼前的这片天地,早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大魏。

就在此刻,远方天际,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贯耳,一支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那支队伍,正是沈怀渊率领的军队,他们如同破晓前的曙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大魏。

皇帝大喜,大臣们悲哀。

大魏,要变天了。

*

而李雪柳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彼时的她怒气冲冲地出门,抓住慌张跑过她身侧的奴仆打骂。

李雪柳的声音尖锐而愤怒:“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何事喧哗至此,搅得我这清净之地不得安宁!”

然而,那奴仆此刻却一反常态,他挺直了腰板,不再像过去那样在她面前低眉顺眼。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然后抬手,狠狠地回击了李雪柳一个耳光。

“还提什么主子呢,如今时局已变,连三皇子都要被抄家了。”他冷冷地嘲讽道,随后又朝李雪柳的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以示轻蔑。

然后,他不再多看李雪柳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留下李雪柳在原地,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她呆立在那里,被打得有些发懵,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倒。她望着四周,那些曾经熟悉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

此时的三皇子府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房梁倒塌,植被被毁,只剩下一片破败颓墟。

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李雪柳呆愣地看了许久,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脚边忽然滚落了一个重物,打破了她的沉思。她低头一看,瞳孔瞬间收缩,心跳瞬间加速——那竟然是三皇子的头颅!

她原本以为会是那熟悉的三皇子身影,心中还未来得及泛起一丝欣喜,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头颅上的大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在诉说着生前遭遇的惊恐与绝望。

更为恐怖的是,从那头颅的七窍中,不断有鲜血缓缓流出,犹如地狱中的恶魔在哭泣。而那些从三皇子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中钻出的虫子,更是让这场景增添了几分诡异与恐怖。

李雪柳尖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这便是沈怀渊让李雪柳之前给沈谨下的毒了。

不过李雪柳并不知道这毒原来便是蛊虫。

这些蛊虫以活人的血和肉为食。

如今,沈谨已死,他的身躯仿佛成为了一个空洞的容器,那些曾经蛰伏在他脑海深处的蛊虫纷纷破壳而出,犹如黑暗中的群魔乱舞,疯狂地蠕动着,寻找新的宿主。

看,李雪柳不就是它们眼中的美味佳肴吗?她,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群蛊虫眼中,犹如一盏明亮的灯火,吸引着它们趋之若鹜。

蛊虫们如同潮水般涌向李雪柳,它们爬过地面,留下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黏液痕迹。李雪柳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试图逃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连鞋子都在惊恐中丢失了。她一边尖叫着,一边驱赶着身边的下人,试图让他们与她一同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然而,她的速度再快,也敌不过身后那群疯狂的蛊虫。

终于,李雪柳从火堆中挣脱出来,她以为自己已经逃出了生天。然而,当她抬头望去时,却发现外面已经围满了官兵,他们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仿佛她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当她看见领头的沈怀渊时,吓得不由变了脸色。

她的神色陡然紧绷,如同琴弦被猛然拨动,思绪瞬间疾驰。

沈怀渊,他竟然没有死?这一切,竟都是他的精心布局!

她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或许已误入歧途,站错了阵营。

李雪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她明白,现在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沈怀渊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暗中投靠了三皇子。这是她唯一的优势,也是她扭转局面的关键。

她轻轻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然后,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嘴角挂上一丝讨好的笑意,缓缓走向沈怀渊。

“沈公子,别来无恙。我就知道,你定能化险为夷,安然归来。”李雪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妩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拉近与沈怀渊的距离。

她微微偏转过头,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侧脸。

眉眼都带着笑。

那笑容妩媚多姿。

仿佛她一生下来,就知道如何取悦人。

“沈公子,你可知道,当我听闻你纵身跃下那万丈悬崖时,心中是何等的焦灼。”她的声音轻柔而带着几分颤抖,仿佛真的为那件事动了真情。

“但我又怎能轻信谣言,我相信沈公子定有吉人天相,不会就这样轻易离世的。”她继续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

“因此,我便在三皇子府中默默守候,等待着沈公子的归来。”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向沈怀渊走去

还没走几步,便踩到自己的裙摆,摔了一跤。

这一跌,并未使李雪柳显得狼狈不堪,反而那婀娜的身姿在微风中摇曳,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她犹如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娇花,尽管遭遇了风雨,却更显娇美。

常理之中,此情此景,任何一位正常的男子恐怕都会心生怜悯,忍不住想要上前扶她一把。

然而,沈怀渊却是个例外。

他坐在马上,目光如冰,毫无波澜。面对李雪柳的柔弱与无助,他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反而眉宇间流露出的是一股难以掩饰的嫌弃与厌恶。

李雪柳心有不甘,她再次望向沈怀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中,充满了期待与恳求。她试图用那媚眼如丝、秋波盈盈的眼神,打动沈怀渊那冰冷的心。

“沈公子,我的脚不慎扭伤,疼痛难忍,能否请您伸出援手,扶我一把?”她的声音柔软而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