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遮垂眸,不再多言。

李雪柳看着他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便知,想要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已是无望。她的脸上虽维持着和善的笑容,但那双眸子里,却分明透露着对宋遮的深深厌恶、鄙薄与不耐。

她轻挥玉手,示意侍女将那些物事一一摆放在宋遮的房内,随后便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一丝留恋。

随着门扉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宋遮才从木案上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眸清亮如明月,但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与杀意。

一滴浓墨,不经意间从狼毫的尾端滑落,轻轻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将那未完成的一字染得模糊不清。

在一字的最后一点落笔,构成了一个“忍”字。

昨日潜伏在三皇子府的探子告诉他,沈怀渊还活着,并且和李暮蝉住在一块。

问宋遮是否还愿意为沈怀渊效力。

宋遮自然是愿意的。

等李雪柳一走,他便立刻将铺盖在桌上的纸给收走。

而被纸给掩盖的赫然是探子方才送来的信。

宋遮打开一看。

发现探子送来的信件上,字迹如蚂蚁般密密麻麻,记录着李长风和李雪柳这两个月来的所有动向。

宋遮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滑过,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刀刃,刺痛着他的心。他越往下看,脸上的神情便越加凝重,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直到将这几张纸给读完,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沉稳的站姿。

“哗啦”一声,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书卷与墨砚瞬间散落一地,宛如他此刻凌乱的心情。

他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眼瞪大,仿佛要将那几张纸上的字看得更加真切。然而,那满眼的不可置信与懊悔,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

沈怀渊想着,李暮蝉这么期满于自己,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曾深情地表白,说她爱他,甚至将生命中最珍贵的第一次也毫无保留地给了他。这份情感的真挚与热烈。

这让沈怀渊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李暮蝉是爱自己的,只不过知晓他的身份后,对他十分惧怕,因此只有在趁着他失忆的时候,才敢和他亲近。

但同时,也要让他有一些苦恼。

他该如何向李暮蝉坦白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沈怀渊蹲坐在河边,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愁云。

向她承诺自己不会再动她?

不行不行,之前这种话他不是没说过,可李暮蝉有哪一回信了的。

唔,就这么瞒着她一辈子?

那就更不行了,纸包不住火,迟早有露馅的那一天。

他抠了抠头,急的。

沈怀渊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素来会算计人心的脑子,此刻要去考虑如何去取悦一个女子。

且这个女子,还曾对他又打又骂。

连取悦都算不上,顶多只能是让那人对他放下戒备。

沈怀渊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旁的暗卫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他明白沈怀渊此刻的困扰与焦虑。于是,他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准备为主子出谋划策。他深知,自己虽不及主子聪明绝顶,但也愿意为主子分担一些烦恼,为主子的幸福尽一份绵薄之力。

"主子,倘若您对那女子的行径有所顾虑,担心她的秘密一旦泄露会损害您的声誉,不妨将此事交由属下处理。我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她,只需一刀,便可永绝后患。"

沈怀渊目光锐利地扫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轻招手示意他靠近:“来来来,你过来。”

暗卫心中一动,以为沈怀渊要嘉许他的忠诚与勇猛,不由得有些羞涩。

他缓步上前,正准备谦逊地表达一番自己的忠心时,沈怀渊却突然伸出手指,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刀刀刀,你就知道用刀!你知道她是谁吗?什么人你都敢动?”沈怀渊的声音中带着责备。

暗卫抱着头乱窜。

“主子,属下错了主子,别打了别打了。”

“主子,恕属下多言,那个婆娘.......”

“婆娘!婆娘!”沈怀渊咬牙切齿,他每说一次,手上的动作便加重几分。

暗卫嗷嗷乱叫:“夫人,是夫人,夫人那么期满你,把你当作下人使唤,夫人根本就不爱你。”

沈怀渊就像一个被踩着了尾巴的狮子,彻底暴怒:“她爱我!她爱我!她是爱我才欺瞒我打我的,她要是不爱我,怎么就对我一个人这样?”

这一刻,所有暗卫才恍然大悟,即便自家主子恢复了记忆,他的心,依旧被那名为李暮蝉的女子牢牢占据,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自那以后,沈怀渊给暗卫们下达了第一条命令。他要求他们,对待李暮蝉,要像对待他自己一样恭敬。

暗卫们本以为来到沈怀渊身边,就会找到以前的荣誉感归属感。

可是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他们这一波来到沈怀渊身边的暗卫,并没有执行惊心动魄的刺杀或保护任务,反而沦为了日常琐事的执行者。

每天的任务就是帮忙着打扫家务,做饭。

这不,屋子里的那位小作精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火锅。

沈怀渊就将他们赶来了出来,让他们去附近的镇上寻找食材。

至于为什么不是沈怀渊。

毕竟他们居住的那个院落,本就是一处世外桃源,院内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他悠悠然道:“我既已是你们的主子,这等琐事,自是不需我亲自操持。”

话锋一转,他又冷冷地补上一句:“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你们也不必再自诩为我的暗卫了。”

暗卫们便是再不满,也只能苦巴巴的去寻找。

雪花肥牛?

你是说新鲜宰杀的牛肉,被匠人精心切割成薄如蝉翼的片,每一片都恰到好处地融合了肥与瘦。

那行。

鱼籽福袋?

将鲜嫩的鱼籽装进羊肚里。

好奇怪的吃法。

这个虾滑又是什么?

将新鲜的虾肉细细捣碎,直至变成细腻的肉末,再巧妙地捏成小剂子。

还怪讲究的。

最终,众人带着一堆奇奇怪怪的食材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沈怀渊早已生起了火,煮起了火锅。

熊熊的炉火下,红油在其中翻滚,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麻辣香气。这香气,既带着辣椒的热烈,又蕴含了江湖的豪迈。

暗卫们所选的食材皆是上品,那牛羊肉肉质细腻,纹理清晰,新鲜的蔬菜则翠绿欲滴,带着露珠的甘甜,海鲜鲜嫩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火锅中的色彩如同彩虹般绚烂,那红辣椒犹如火焰般跳跃,与锅中的食材相互映衬,每当汤底沸腾,那辣椒便如同烈焰般在锅中翻滚,光是那辣味便能让人泪眼朦胧,却又忍不住想要一试。

李暮蝉看到火锅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呢。

她看着桌上的那一口热气腾腾的锅,砸了咂舌:“沈怀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沈怀渊十分自豪道:“夫人想吃什么,为夫自然要做到。”

他挺着胸脯,抬着下巴,一副等着要被李暮蝉夸赞的样子。

“可是......可是,要找到这些材料,十分不容易啊。”她昨晚就是太饿了,随口找沈怀渊吐槽了一下。

她说这些,本来也没指望沈怀渊能记住。

因此沈怀渊反复问她时,她还有些冒火。

因为她感觉自己越说,便越想吃火锅。

她从未想过,那些在她看来不过是随口一提的话语,竟会在沈怀渊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更令她惊讶的是,他不仅记住了,还付诸行动,将她的愿望变成了现实。

李暮蝉的心中涌动着深深的感动。那一刻,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仿佛被一股暖流温柔地包裹。她没有说话,但肩膀的颤抖却无声地传达出她内心的震撼与共鸣。

沈怀渊眼中深深烙印着李暮蝉的身影。

他知道李暮蝉来自异世。

这些食物,这种吃法,也应该独属于她们那个世界的吃法。

如今她回不去了,只能留在他身边。

他身为她的丈夫,当然要满足她的这一点口腹之欲了。

沈怀渊给李暮蝉夹了一块牛肉。

这块牛肉被煮得恰到好处,肉质嫩滑,宛若丝绸,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弹性。

轻轻咬下,那原始的肉香瞬间充盈口腔,感受最纯净的风味。花椒与辣椒的香气缓缓释放,像是为这原始的口感增添了几分热情和奔放。

李暮蝉都快要吃哭了。

多久了,她已经多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火锅了。

就是这个煮火锅用的牛油还是太新了。

在她的家乡,重庆。

重庆的火锅,大多用的“老油”。

“老油”,不仅是重庆火锅的灵魂,更是这座城市独特的记忆。用它煮出的火锅,味道更为醇厚,香气更为扑鼻。但遗憾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为了保障人们的健康,法律已禁止了“老油”的使用。

李暮蝉吃完一口牛肉,又迫不及待地接上一口虾滑。

现在正是吃虾的好季节,虾肉肥美不腻,肉质紧实Q弹。

沈怀渊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失笑:“蝉蝉,夫君对你好不好?”

李暮蝉嘴里塞满了肉,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给沈怀渊夹了一筷子肉。

点点头。

好,这个火锅的味道好得不能再好。

沈怀渊伸手,抚摸着李暮蝉的头发:“既然好的话,那就不要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反正现在,她也只能呆在他身边了。

沈怀渊想不出,除了自己,李暮蝉还能去哪里呢?

宋遮么?

哦无所谓,至于那个宋遮……沈怀渊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他是君,宋遮是臣,在这大好的天下,君夺臣妻,不过是权力游戏中的一个微小插曲罢了。他沈怀渊要的人,谁又能阻挡得了呢?

李暮蝉一心只想着好感度,她还不知道沈怀渊已经恢复了记忆了,以为他现在还是傻傻的,任由自己欺负的。

为了好感度,李暮蝉十分配合沈怀渊。

她现在心情好,也乐得说几句好话让沈怀渊高兴。

可李暮蝉完全不知道,她自以为的主导权,早已不知不觉地落在了沈怀渊手中。

沈怀渊愿意陪她在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中尽情演绎,便让她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人。

但若是有一天,他不再愿意维持这表面的和谐,那么,她将会发现自己早已沦为他的掌中之物,成为真正的阶下囚。

“当然,我们是夫妻,你在哪里,我便要在哪里。”李暮蝉回答道。

沈怀渊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一片蜜海,那甜蜜的情感在其中翻涌,使得他的笑容宛如新月般弯弯,充满了温柔与期待。

看吧,他心中早已笃定,李暮蝉对他的感情,就如他对她一般深沉。

“那为夫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夫人会不会答应。”

李暮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答应答应。”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需过多纠结。

沈怀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饭后,他忙碌地收拾着碗筷,洗净了衣物,一切都做得那么熟能生巧。

而李暮蝉则慵懒地抱着被子,坐在台阶上,仰望着那满天的繁星。

发丝自她耳处落下,一截白皙如玉的脖子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沈怀渊的身影如一座山般压来,他坐在了李暮蝉的身边,那气息仿佛要将她完全笼罩。

“你干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仿佛在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

"你说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他的唇瓣在她的耳畔轻轻摩挲,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她的心上点燃一把火,求欢的意味如同夜色中的灯火,明亮而直接。

让她所在的每一处,都是他的印记。

李暮蝉大惊,暗叫不好。

她正准备逃走,却被沈怀渊一手给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