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着外面一阵踏雪声急促的传来,蒋琬注定是悠闲不了太久,因为正在闭目之中,只听到揿开厚厚布幔的声音,然后几个少女闯进太医院中,小巧精致的鹿皮靴子在地上踢得“蹬蹬”作响。

听到声音,太医院的人忍不住都睁开了眼来,看到那个女子,立即吓得身子一缩,颤颤噤噤,不敢作声,那进来的几个女子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袭浅绿色的披风,青色薄底的鹿皮靴子,异常漂亮,手中握着一枚马鞭,进来之后,她扫了一眼屋中,立即看到那个在角落里安静坐着的少年,立即用她那骄蛮的声音,马鞭一指,喝道:“蒋琬,本公主找你有事,还不快快起来!”正是银铃公主李倾城,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大雪天的居然还跑来太医院。

蒋琬听到她的声音,到是奇怪了一下,虽然他生性傲慢,却也不能就这样坐着不起来,皇宫的礼仪不允许,那些御医在第一眼看到她进来之时都已经跪了下去,情儿也不敢抬头,毕竟在她想来她本来只是一个青楼的小丫头,哪里有机会或者荣幸接触到这些皇室贵胄,她从来就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能够见到当今公主一类的人物。是以每次相见,她都会低下头,不敢望向银铃公主,在她看来,银铃公主就仿佛像一只天上的凤凰,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在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根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蒋琬心中,银铃公主只不过是一件稍微华丽一些的外衣,而情儿,却是他心中最珍贵的珍宝。任何人也不可替代。

情儿扯了扯蒋琬的衣袖,心中暗暗着急,只是蒋琬虽然知道这些,却也很难真正的对这个世界的人下跪,他有他的自傲,以及倔强,因此竟只随便施了一礼,便是他最大的妥协了。幸好李倾城正在找他,没有在意到这些。

蒋琬说道:“不知公主找微臣,有什么事?”

李倾城笑靥如花,说道:“等下我们要举办一场诗会,接着便要去西山进行一场狩猎比赛,各王府的公子呀,郡主呀,太子哥哥,所有王子,还有好几位公主,都会去呢,头名可是可以得到我们南唐镇宫之剑‘青冥剑’,本公主找你一起去玩玩,反正我们斗不过那几个哥哥,就当去散散心好了。”

蒋琬淡淡拉起情儿,毫不动心地说道:“没兴趣!”

李倾城面色大变,不敢相信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不能相信,竟然有人敢拒绝她的邀请,要知道这种大型聚会,本来是不允许他这样的人进去的,只是不知怎么,一知道这个聚会,她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蒋琬,那个奇怪的少年,心想,要是有这个人在一起,那么,这种年年都会举行一次的狩猎大会,就将不会像往年那么样的无聊了吧!有太子哥哥与另几位勇武的皇子哥哥在,她们从来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头彩,只不过是大家一起结伴出游,体验体验那种感觉罢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竟然敢……敢拒绝她,这在她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当面拒绝她的任何话,可是偏偏,这个少年还只不过是一个刚来宫中的小小的太医而已。在她看来,像他这样的人物,在她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可是,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她又怎么要降下面子亲自过来邀请这样的一个人呢。

蒋琬依然是那幅滴水不惊的淡淡样子,皱了皱眉道,说道:“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我对那样的游戏,没有一丁点的兴趣,那是公主们的聚会,本不该我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太医去的。”只是谁都听得出来,在他眼里,他这个小小的太医,却连堂堂南唐皇帝的宝贝女儿亲自来请,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还有一丝觉得自己是个小太医的样子。

李倾城气得脸色煞白,伸出马鞭指着蒋琬,怒道:“好……好……你不去是吧,那你从今以后也不用来太医院了,你从今以后就给我滚蛋去吧!”

蒋琬的面色毫无觉察的变了一下,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听到李倾城的这话,依蒋琬的性子,早已拂袖而去,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太医的位子,便是给他一个皇帝做做,他也可以弃之如同敞履,不屑一顾,可是为了那个原因,他却又不得不在皇宫之中,接近当今圣上,以完成他胸腔之中唯一还尚存的事情,没有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拂袖便去,从此携着情儿,踏遍苍山五湖。

只是,终究,有些事,总是会让人不得不为之屈服,他可能放弃,这得来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旦放弃,也许再要入宫,就是一件艰难到难以完成的任务了,就算他再进入皇宫,有李倾城在,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在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众生平等,他从来不需要用向人低头来换取自己的存在,但这个世界毕竟完全不同,这里等级森严,一个不好,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导致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你不惹别人,别人也会惹到你的头上。

既然处身这个世界,就要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则,以蒋琬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性子,宁折勿弯,从不低头,在这个世界,注定是寂寞而孤独,与世不群,与世俗法则处处抵触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若是为僧,可以平静的处身山林之中,青灯古佛,百年光影转瞬即逝;若是求道,也可天南地北,纵横四海,上下千里,青衣尺露,便了此一生;若游侠,亦可仗剑青肤,凭歌远游,诗酒跳脱,名垂青史;若隐居,则避世绝尘,潇洒轻狂,弹剑离歌,逍遥于山野林泉之间。

可是唯独当官,却是与他性子截然相反,处处低头,逢迎掣肘,是他所绝对无法忍受的。

可是为了报仇,他却必须要获得巨大的势力,皇宫大内,更是绝对无法避开,那么,为了怜诗诗,他到底会怎么样?是控制自己的性情,在李倾城面前低头,还是依然清绝如我,脱身便去……

这终究,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大的一个难题。

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