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中气氛一时沉寂如死,银铃公主李倾城带着几个侍女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看着众人之中傲然凝立的蒋琬,而蒋琬身边,满地跪伏的,尽是与南唐命运休戚相关,最接尽南唐权利政治中心人物的太医院众太医。

这些人里面,有满腔报负身怀壮志怀才不遇不得一展所长却来到这里的热血青年,有因为医道高明而名震一地,举世皆誉然后传入皇帝耳中竟然得到皇帝金诏从而召进皇宫之中担任太医的,有头发胡须都已花白经验老到不知经历过多少朝代皇帝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然而他们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心中都不自禁在想:“这个一入皇宫便深受皇帝赏识的不世奇才,救活青妃娘娘的‘六阴鬼脉’病症之后更是名动天下,小小年纪便赐封正五品入太医院,前途不可限量,但一旦得罪面前的这个少女,那就不但这一切都要化作飞灰,而且甚至可能连性命都要丢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跪?还是不跪?”

“去,从此天下太平,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不去,得罪堂堂南唐皇帝最宠受的银铃公主,这天下就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他还想不通,还要多想?”

在满地跪伏在地,不敢抬一下头的众人之中,只有那个少年,傲然站立当地,左手拉住他自己身边的侍女情儿,清绝瘦削的身子,此刻却像是鼎天石柱,与世不群。卓然而立。

对于他,作出决定,其实更加艰难,并不是在乎什么官权名位,生死富贵,他要的,只是报仇,然而为了报仇,他可以不惜一切,但,他却是天性孤傲,清冷不群,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便低头服从,他,本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波逐流,奴颜婢膝的人啊。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答不答应去赴会,而是内心深处深深的挣扎,一旦答应,那么他以后就再没有借口,只能这样生活着。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低头沉思,身边的情儿,面对着当今南唐神册皇帝最宠爱的银铃公主李倾城,她只觉得全身发软,似乎四周所有的人,目光都凝注在她们的身上,这种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直让她差点又跪了下去,但蓦然回头,看到那个拉著自己的昂然少年,虽是一袭布衣,却拥有著四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所绝对看不到的那咱狂傲,那种坚毅,那种清绝,她只觉心中忽然就充满了力气,再不用蒋琬支持,她自己站直身子起来,含羞望着身边的这个少年,忽然甜甜一笑,靠过身去,依偎在少年的身边。

蒋琬正在沉思,并无所觉,而李倾城一直注视着他们,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顿时觉察到了,看向那俏丽侍女之时,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公子,再也懒得看一眼四周俯伏在地的那些一方奇人一眼,所有人头也不敢抬一下,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是身边的公子,却是卓然而立,渊临岳峙,仿佛悬崖之松,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却是我自巍然不动。四周众人,在他身边,恍如空气。

情儿虽然知道这样不对,可能片刻之后,他们就可能杀头于南门菜市,但是有此有刻,能够陪着公子在这里站着,傲然于众人之间,便已足够,纵是真的死了,她也会骄傲自豪。

有这样的公子,她又怎么能丢公子的脸。就算死了,她也会永远陪伴在公子左右,永不分离。

无论公子想干什么,就算明知不对,她也不会劝阻,因为,这世上,再无人能比她,更能明白,更能懂得,身边的这个公子,那种清傲,绝不低头。她都只支默默地跟在公子身边,为她承担一切,付出一切,无论付出什么,她都在所不惜。

李倾城不由得怒火丛生,那个俏丽的侍女正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的公子,眼睛里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人,连自己都懒得再看一眼,登时恨不得将那个少女一把推开,最好永远不要跟着蒋琬,那才称了她的心意。

可是却奇怪的察觉到自己心底竟然有一股奇怪的酸意,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暗暗想道:“要是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我该怎么样呀,也能像那个侍女那样,静静站着,不顾一切吗?”她心中想的那个“他”,自然就是唯一一个敢屡屡不听她的命令,惹她生气的那个大坏蛋——蒋琬。

恨恨地瞪着他,心中却不由得一阵紧张:“他……会不会答应,要是不答应,我该怎么办?难道,难道真的要将他赶出太医院,让他离开皇宫,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那该怎么办?”

她忽然一阵慌张:“要是他真的,真的走了,我,我该怎么办?难道还要我来求他,这个大呆子,大坏蛋,我都这蒋低声下气的来邀请他了,他还不答应,还要给我脸色看,我日思夜想,盼来盼去,盼了你三个月,一进宫来,我便过来见你,他居然,居然还……”想到这里,不由得炫然欲泣。却又倔强的高昂着头,心中冷哼一声,说道:“你今天若敢走出这里,你既无情,就不要怪我不义,本公主说话算话,只要你今天敢走出这里,我……我就将你赶出太医院,再也……再也不要见你!”

所有人虽然低着头,却无不心中摒气凝息,想要知道,面前这个奇怪的少年,到底,是屈服,还是离开?

就在这一片沉闷之中,终于,那个少年抬起了头来,李倾城不由得心中一震。

他,终于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