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挖掉了小罐子里最后一点雪花膏,仔仔细细地抹在了脸上,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心里美滋滋夸了一番,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

她又开了一罐新的雪花膏,看看自己的梳妆盒,里面可只剩这一盒了,没有囤货,心里便十分不安,嘟着嘴跑去找赵吉祥,让他去县城给自己买些新的来。

她走到门槛前,推了推坐在那里发呆的赵吉祥,自从去了县城,参加了张掌柜孙子满月宴回来,赵吉祥就经常坐在门槛上发呆。

“哥,我雪花膏用完了,你去给我买些回来。”

赵吉祥愣愣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如意,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发呆,赵如意撇撇嘴,坐在他身边,抱着胳膊问:“哥,你去县城吃顿饭,怎么就掉了魂了,是不是惦记上县城里谁家姑娘了?”

赵吉祥呵呵干笑两声,说:“姑娘?姑娘算什么……”

赵如意不爱听这话,拧他耳朵:“姑娘怎么了,我也是姑娘!”

赵吉祥被她拧疼了,头脑似乎清醒了些,连忙把住她的手,救出自己的耳朵,好声好气说道:“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唉,哥哥这次去县城可真开了眼了!”

“开什么眼?”

赵吉祥咽了口唾沫,拉着妹妹的手说:“我见着了城里那些铺子的掌柜东家。”

赵如意不解:“以前不也见过?”

“你听我说完,”赵吉祥拍拍她的手,“我说的是他们身边的人,那些个大管家,人家那气度,那排场,多阔气啊,别看是跑腿的,那可比咱们镇上的掌柜们都神气。”

“是吗?一个管家就那么厉害?”

“那可不,这还只是商铺老板的管家,更别提那些员外郎家的,大官家的,还有些世家豪门,那绝不比县城掌柜们小气。”

“那……那这和你丢了魂似的有什么关系呢?”

“唉!”赵吉祥叹道,“你哥我跟着季二哥干了一年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季二哥的铺子开起来不得有我一半的功劳?你说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就能给他跑出一间铺子来,这能力不比县城那些管家差吧?我缺的只是机会,要是有机会,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厉害,妹子啊,你哥我,屈才了啊!”

赵如意这下子听懂了,她眼珠子一转,说:“哥,你既然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县城谋个差事呢?威风,有钱,还能住在县城,县城多好啊,买东西也方便,吃的玩的都多,漂亮衣服也多。”

赵吉祥点点头:“是啊,县城多好啊,我真想立刻就住进县城,可是季二哥把钱都用来买那小宛儿了,这会儿手里钱不多,怕是还要等好些日子才能去县城,弄不好还得等一年,我心里这个急啊!”

“你干嘛偏要跟着季仲远干呢,哥,我觉得你可以去县城找家更大的铺子,跟着季仲远这样的乡下人能有什么好出路啊,要想发达,就得跟着大老板干!”

“那不行,”赵吉祥说,“季二哥对我有恩,没有他我都熬不过前年冬天,更别提还把你救了出来,咱们现在过得温饱不愁,还能给你买雪花膏,都是跟着季二哥沾的光,咱不能忘了恩人,我还得跟着季二哥干,就是觉得他太慢了些,想早些去县城闯**罢了。”

每次提到季仲远,赵吉祥就满眼星星,一脸憧憬,赵如意懒得跟他争,只说要他早些给买了雪花膏来,再不管其他。

赵吉祥独自坐在门槛上发了会儿呆,就起身要去铺子干活了,他已经吃过早饭,现在已经是上班点了。

不想一进了铺子,季仲远就叫住了他,说:“吉祥,你今天别干活了,去帮我寻摸一处宅子。”

赵吉祥奇怪地问:“哥,你要宅子做什么?”

季仲远道:“我要把家里人接到镇上住,你去寻摸个好点的宅子,少说得五间卧房,采光要好,带个大点的院子,最好家具都在,能直接入住。”

赵吉祥也不多问,只说道:“这房子可不小,价格也不会便宜,哥,你是要买下来,还是要租住,要是买下来,我建议还是买个贵点好点的,短租的话就租个便宜点的。”

季仲远道:“买下来,你尽管选好宅子,我给你七十两,不高于这个价就行。”

赵吉祥一听,心里就心惊肉跳,七十两得宅子,在镇上可是顶好的了,除了那些个达官贵人在镇上的房产,这就算是数一数二的了,镇上的大掌柜大老板们也都差不多这样的宅子。

季仲远莫不是想在镇上定居了?

那还能去县城吗?

赵吉祥心思飞转,问道:“哥,我记得之前伯母说不想来镇上来着,怎么这会儿又这么急?”

季仲远不当他是外人,直说道:“村里进了军队,驻兵在那里,十分打扰正常生活,我前些日子不是让你给窦捕快送了信吗,他回信说还是搬家为好,显然是有内情不便说道,只提醒了这点,所以我才急着搬出来。”

赵吉祥惊讶道:“这是要出事?”

季仲远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你不要外传,这事儿就你我和二福知道,要是传开了,引起动乱,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哥,您放心,我定然守口如瓶,我这就去给你找宅子去。”

赵吉祥一溜烟地跑了。

季仲远留在铺子里,眉头紧锁,窦捕快的回信十分简短,只说了一句尽快搬到镇上,想来村子里确实要有事了,军队不受当地官府管辖,就算县官知道详情,也不会多加干涉,窦捕快能说这么一句,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一天都不想让家人在村里多待,所以心急火燎的找宅子,还让谭二福回了趟家,顺便把消息捎给家里人。

铺子里就剩他和两个女子,绿豆糕卖得很好,他们又做了两款冰果汁,也都是大卖,可是这一点都不能让季仲远开心起来。

直到傍晚谭二福回来,带回了村子里的消息。

他让谭二福回去就是要让他安置自己的家里人,不过谭二福却说家人并不想离开村子,而且他家里人实在太多,一群哥哥弟弟嫂子侄子,若是离开了村子不种地了,仅靠跑商和他自己的工资,真的很难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更别提光是租房子买房子就要花多少钱。

所以他只能让家里人多加注意,也叮嘱了他们要保密,谭二福不太担心自己家,因为家里男人很多,用他的话来说,要真出了事,一个男人扛个女人孩子,也能逃出来。

倒是樊雨花听了这个消息,十分果断地做了决定,说是第二天就要去找徐屠户,把猪杀了,卖了,只留些肉自己吃,反正孩子是不能在村子里办满月宴了,那就不用一整头肥猪了,虽然猪现在还没长成,杀了可惜,但是樊雨花并没有犹豫。

季仲远又问了些村子里的事情,得知那些士兵依旧只是雇村人上山干活,除了条件苛刻点,也没有别的过激行为,心里稍微放下心来。

他对樊雨花的应急能力是有信心的,这么多年家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樊雨花都能一一应对,早就练就了一身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本事,估计她这会儿已经在组织家里人收拾东西了。

想到家人,季仲远嘴角露出一抹笑,心说娘亲真乃神人也,又想到一家人即将在镇上团聚,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就更期待了。

赵吉祥找了两处房子,当天天黑,季仲远没能去看,只等第二天去。

两处房子都差不多,不大的院子,七八间屋子,由于是“豪宅”,所以都建在了相当好的地段,周边都是富裕人家,环境治安都好些,季仲远看了看,果断选择了位于镇子偏西处的那家,不为别的,就为这家的邻居是广济堂的朱大夫。

房价原本是八十六两,被赵吉祥生生讲到了六十二两,季仲远一去,见中介十分眼熟,想了许久才恍然,说是在窑子里见过,原来是那次他和赵吉祥闯入窑子,偶然瞥见的一位客人,那人吓了个半死,他可知道窑子那些人的下场,那天还好他老婆生辰,他没去窑子,不然现在抄家的可就是他家了。

于是一番“套近乎”,房价降到了五十八,让季仲远捡了个巨大的便宜。

当天便办了过户,季仲远早让谭二福找了七八个人,都是能干活的,有男有女,进了家把里里外外全部擦洗一番,让赵吉祥看着熏了一整天的艾,他自己则跑去邹木匠那里,要买些二手的旧家具。

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家里人口少,只有两间卧房装修了,留下家具,其他的都还空置,季仲远想着樊雨花一间,季云朵一间,哥嫂一间,未来给小侄子一间,自己还要留一间,这就是五间,他自己的和小侄子的且不着急,先得把其他三间装修好了。

邹木匠那里常年有旧家具出售,就算没有现货,他也能给寻摸些来,季仲远去的时候,他那还有两个大柜子,一张床,和一些桌椅之类,季仲远见那床很新就问:“这床莫不是新做的?”

邹木匠嗨了一声,说:“这原是人家订做的床,让老三给做窄了,不能用,所以放这卖。”

季仲远一瞧,这床比双人床窄,做单人床却很宽敞,正好给季云朵做床,就买了下来,两个柜子被翻新修整了,木材不错,也足够宽大,季仲远挑了个好的买了,又买了桌椅,也都是邹木匠修过的,除了样子旧些,没有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