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蓦然从**猝然惊醒猛坐了起来。
她额间都是虚汗, 喘着粗气, 那场如梦魇的大火将她的视线全然遮掩起来。
冲天的火光吞噬了屋中的一切。
她将手中的卷轴点燃后,肉身泯灭后,她好像在半空中见到了祝如疏一个人跪在冲天大火中。
恍惚中见到他眼角的泪,和颓然跪在大火中, 白裳上都是污浊的样子。
她不知道, 究竟最后沈若烟他们有没有将他带走。
房间里的一切她都熟悉。
书桌和衣柜,手边配色蓝天白云的床单和被套, 还隐隐能嗅到香薰味。
书桌边的窗户外,天空透亮, 春光正好,一缕日光直勾勾照进屋中。
这是她六岁之前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 是她记忆中的“家”, 同样也是地狱噩梦。
熟悉却不完全熟悉。
后来她的父母一起死在客厅里。
她就被好心人送到孤儿院里,直至后来长大。
她清晰记得。
六岁的她躲在房间里, 仅隔一扇门。
却能听见尖锐刺耳的盘子、花瓶还有各种各样东西被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还有争吵、谩骂声。
她坐在**捂紧耳朵。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了,林鹭坐在**猝然一抖, 从回忆中回神。
她盯着那扇门很久, 却没有起来把打开。
她不确定。
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但是低头看手, 却又不是六岁的稚嫩。
“咚咚咚咚——”
屋外的人又紧密地敲了好几声, 似乎等得不耐。
这一直以来都是她童年的噩梦。
“小鹭,还没睡醒吗?这都十二点了,让你放假了晚上少熬夜玩手机,多伤身体呀, 有空了就多出去走走, 看看蓝天白云, 这不比什么都好。”
她母亲的声音从房门外传了进来。
在林鹭印象中。
母亲一直以来都浑身是伤,被父亲折磨得披头散发,后来也总是低头站在角落处,同人说话都会微微颤抖。
林鹭几乎没有听过她这么说话。
她这才惊觉,好似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匆匆下床,将房门打开。
开门见到的母亲也正像是记忆深处里的那样。
她总是穿着各式各样花样的裙子,她很爱美,从前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
她梳着单束侧边麻花辫,搭在肩上,就像她记忆中那样。
“妈!”
林鹭带着哭腔拥住她。
“这是…怎么了?”
…
二人一桌子吃饭,林鹭才旁敲侧击知道。
她父亲在她小时候就死了,一直以来都是她母亲将她独自抚养到大。
母亲还在往她碗中夹菜,轻声抱怨道。
“都说了晚上不要熬这么久看小说,起来看到妈就哭,真是给妈吓到了,别哭了都是小说,多吃点菜,等会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不要一天天就知道窝在房间里看小说…”
她妈絮絮叨叨念叨着。
林鹭将碗中的红烧肉放到嘴边,听到“小说”这两个字,她一顿,装作不经意问。
“妈…我最近在看什么小说?”
“我想想…”
“好像叫什么《驱邪正道》的…你这一天天饭也不吃,就在看这本…估计现在去房间里打开电脑看,还开着小说页面呢。”
林鹭一听这名字,手一抖,将筷子放下马上就冲到房间里,去看电脑上的内容。
这就是她穿书的那本小说。
她握住鼠标,把旁边的进度条拖到最后一章节的结尾处。
“二人大婚后,决心游走于尘世,斩除邪祟,正道人间。”
她再往前面翻,没有出现任何有关祝如疏把沈若烟和南宫信杀掉的内容。
甚至后半段都没有看到过祝如疏的名字。
她心中蓦然一紧。
翻到中间偏后面时,才看到“祝如疏”这三个字,这是小说片段中最后的关于他的描写。
“他着一身白裳负剑离去,至此便再杳无音讯。”
她看到这个描述,仿佛能见到祝如疏独自离开的背影,林鹭抚上“祝如疏”三个字,心中微妙,甚至难过
数日的朝夕相处。
他们再一次见面。
祝如疏却成了纸张之上的短短字句。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最终任务,是否满意系统为您达成的愿望:复活徐韵、宁思雨。】
徐韵是她母亲的名字。
而宁思雨,则是孤儿院的院长。
林鹭敏锐的感觉到,系统对她的态度似乎恭敬起来了。
【满意。】
果然。
【那劳烦宿主进行系统服务和穿书体验等评级打分。】
以前应该也不是这个态度吧?
一张表格出现在了林鹭的眼前。
林鹭简略阅读了一下,大概就是类似于某宝买东西好评差评。
梳理下去有穿书体验感、系统互动感、系统态度等等一系列。
她盯着条条框框,装作不经意地问。
【这个一定要打?】
系统说:【是,评级打分与我们内部晋升有关。】
林鹭眼眸一抬。
【你是活人?】
系统默不作声。
【机器人的命也是命。】
在它所在的世界中,就算是机器人也需要自己工作谋求活路,这份评价回馈事关他能否升职,因为在此前已经有一名宿主在这个世界中丧命,他已经被警告处置。
如果林鹭对它的评价不高。
他将面临着被辞退的风险。
它最初对林鹭完成任务并不抱有希望,到后来发现她有这个能力以后,它的一切行为都出于想要让她完成任务。
也并不知道林鹭会和它的职位以及晋升挂钩,它当初甚至以为这单过后,他只要能够保住工作就万事大吉。
谁想到这个**裸的加薪机会竟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的世界里,机器人也是有老婆儿子的。
像它这种木头脑袋,娶到老婆不容易,可不能轻易丢了。
林鹭漫不经心。
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我再想想吧,下次再说。】
说完就退出了系统的虚妄世界,这还是系统第一次被晾在虚妄世界里。
系统:【……】
林鹭心中别提有多爽,当初系统这么对她的时候,就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还想升职,做它的春秋美梦去吧!
当初,她在书中世界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次救她的都是祝如疏。
这破系统还要被打高分。
它不要命了?
林鹭眼睛一转,她或许可以用这个来让系统帮她做点事。
至于是什么事,她还没有想好。
*
午饭一吃,她妈就急冲冲把她赶出了门。
林鹭被她妈妈拽到门口,一个踉跄。
“砰——”
门关上了。
她妈还隔着门跟她喊。
“吃个饭都要去看小说,不出去逛个三四个小时,回来我也不给你开门!”
林鹭暗叹一声。
算了。
出去走一圈也好,不然她在房间里总会想起祝如疏。
外面天气好,但太阳挺大的。
好在妈将她丢出来的时候还不忘了给她捎上一把遮太阳的伞。
林鹭撑着伞。
从下楼开始就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很陌生,无论是周遭来往的人群,还是堆叠而起的高楼大厦,亦或是来往行车。
她好像一条被丢在大缸中的鱼,无论是扑腾还是挣扎,都无济于事。
林鹭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有点不认识这个她原本就生存的世界了。
林鹭手中握紧伞,随着汹涌的人潮一起挤入人群,在过斑马线时,她突然看见一个侧脸。
那个人的侧脸。
像极了祝如疏。
纵然林鹭知道不可能是他。
却还是拨开人群,想要朝那个人拥过去。
林鹭听不见人们在议论些什么,只能见到人潮将她不停往后拨,将那人不停往前推。
她无论如何都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
最终,在拐角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手中握紧的伞已经不知去向,周遭的人流已经散去。
再抬头。
头顶是烈日。
却已泪眼模糊。
林鹭不甘地擦着眼泪,她分明也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却还是心中藏着一丝希冀。
“你怎么在这里哭?”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背,温声询问她。
这声音很耳熟,林鹭一怔,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她手中撑着太阳伞,为她挡去炎炎夏日。
宁思雨。
是当初她父母死后,孤儿院的院长。
宁思雨还没注意。
下一刻这个蹲在路边疑似失恋的姑娘就扑在她怀中痛哭起来了。
手中的伞被撞落在地上。
宁思雨不知所措,这姑娘他在她肩上小声呜咽,她伸手轻柔地拍着她背。
“失恋而已…没什么不了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不了重新找五六七八个,这样就算跟一个分手,就也没什么时间伤心了。”
林鹭听到她的话哭声都停顿了。
宁思雨表示意外,她不知道自己的话竟如此有用。
“嗯?不哭了?”
林鹭点头,只是看着她。
宁思雨被她看得不自在,扯了扯白色的裙边,问。
“我身上哪里有脏东西吗?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林鹭摇头,她只是很久没看到这么鲜活的她了,看到她这么健康,林鹭也就放心了。
宁思雨总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她记性很好,只要是见过有印象的人都一定会记得。
“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注意身体。”
在这个世界中,宁思雨好像并不认识她。
不过没关系。
活着就好。
宁思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熟悉却又是第一次见的姑娘,竟然没来头的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林鹭逐渐走远,她把人叫住。
“别太伤心了,如果还喜欢,那就去追回来。”
林鹭的背影一愣。
“嗯。”
*
这个世界的转动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变化的只是她的心境。
她妈刚刚在晚饭的饭桌上还问她。
“为什么这两天总是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林鹭从饭碗中抬起头看她妈。
睁着这几天都没睡好,困倦的双眼,说。
“看小说看的,玩手机玩的。”
于是她妈又开始碎碎叨叨念了她很久,林鹭左耳朵进右耳朵。
话说完,她又在结尾问。
“你看看你都大几了,人家姑娘早就处对象了,你怎么连点音讯都没有。”
好家伙,还没毕业就被催谈了。
林鹭两眼一黑,胡说八道。
“妈,其实我早就结婚了,只是丈夫死了,那人很穷连棺材钱就是我东平西凑的,所以我也没好意思跟你说。”
她妈妈将筷子一搁。
“一天到晚净胡说八道,去去去,你少在那儿咒自己,不想处也不用处,妈妈不是逼你,只是你这个年纪的大姑娘,总得吃点爱情的苦。”
林鹭不想说,她早就吃过了。
她自己把这个话说出来以后,竟忍不住发笑,因为想起用推车驮着祝如疏艰难前进的时候,有老丈问她车上是谁的时候。
她也说的是,她死丈夫了。
如今再回头看。
已是。
轻舟已过万重山。
林鹭突然重新将头埋下。
是有点笑不出来了。
*
深夜,林鹭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着。
她一睡不着,就会将以前的事情都想一遍,从她穿到那个世界,再到与祝如疏成亲。
系统再一次却出现,这声音几乎在她耳边回响。
【宿主…打分…】
听起来倒是卑微了很多。
如果超过36小时,那么这次打分机会将作废,这就意味着他不断没办法升职加薪,还极有可能面临辞退的风险。
系统咬牙问。
【宿主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帮忙。】
对了。
还有它。
【你给我一个给你好评的理由。】
系统想了半天却说不出来,这是它第一次卡顿。
翻阅了无数大脑中的数据库,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遇难时,你装死。】
【我快要被杀了,你装死。】
【我快要掉马被群殴了,你装死。】
【最后我想留住祝如疏,你却想为了所谓的任务想让我把他杀了。】
【我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你却说不合规矩不准我停留。】
林鹭冷眼轻笑一声。
【你说。】
【凭什么让我给你好评,你究竟帮了我些什么?】
【你除了装死你还会做什么。】
系统:【…】
她说的也对。
【宿主,请您理解并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为任务和剧情服务。】
【我站在你的立场上,那谁站在我的立场上?】
林鹭深吸一口气,她本来心里就烦,这下差点被系统气的岔气了。
他们两个其实都没有实质性的错误,只是对方所站的立场不同,都会为了自己而去考虑。
系统说:【宿主想让我如何弥补?】
【连通两个世界,让我回去见他。】
系统深吸一口气,它早就该想到了。
【宿主,这是我的权限无法…】
林鹭岔开它的话。
【那我也没办法给你打好评。】
要么就一起地狱共沉沦,反正林鹭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机械地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可以。】
【但是宿主必须先跟我签订这份协议,我可以让您在两个世界穿梭,出于保密,您不能向高层举报我。】
林鹭将那份协议大致浏览了一遍,签了字。
【好。】
【互通通道开放在我交到宿主手中的工具上,我会把这个工具植入宿主体内,之后只需要念对应的咒语,就能横跨时空。】
它一顿。
【但是,第一次过去后,系统无法帮您选定寄宿体。】
等于说穿过去之后的身体是随机的。
林鹭问:【那我会不会是男的?】
【理论上,不会。】
当系统将那工具植入林鹭体内,再告诉她那两句咒语以后,林鹭终于在它的评价上打了满分。
*
深夜寂静。
林中漆黑无人,抬头是参天又光秃秃的树木,旁边是低矮的灌木丛,脚下踩着柔软的草垫。
风声簌簌作响,犹如鬼哭狼嚎,穿梭在林间,此处透露出一股森然之气。
林鹭尝试动了动,却发现四脚朝地,抬起手爪子也毛茸茸的。
等等?四脚朝地??
如果有人此时从这里经过,就能看到林中趴着一只浑身皮毛柔软的狐狸,正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前爪出神。
林鹭尝试发出声音。
“嗷嗷嗷~”
并且愤怒地刨着旁边低矮的灌木丛。
【你可没告诉我,穿过来以后还有可能非人!】
【记忆录入中——】
林鹭读取了记忆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小动物,是妖怪。
是属青丘九尾狐一族。
按理来说,是妖中皇族,那她为何沦落至此。是因为她出生时就不像别的九尾狐有九条尾巴,而是只有三条,还比其他狐狸迟钝,走路说话化形都被别的狐狸慢。
别的狐狸这个年纪别说是修炼成人形了,人家早就在学九尾狐中传女不传男的驭人之术了。
因为从小在族中就被孤立,所以现在干脆逃了出来。
林鹭看完了,再转头看了看身后微微晃动的,毛掉得有些光秃秃的尾巴。
哎?
哎??
哎??????
怎么只有一条了?而且看着还半死不活的。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系统说。
【原主在逃跑过程中三次遇险,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然后就断掉了三条尾巴。】
【那为什么我还剩下一条?】
系统难得幽默一次。
【宿主穿过来自带的复活甲,如今情况不妙,宿主最好小心行事,在这个世界中死了是没办法再穿回去的。】
【?】
【那我能化人形吗?】
【可以,但是现在建议不要,之前在这里修整一晚上,等身体和灵魂融合一些再说。】
林鹭蜷在方才被她打得七零八落的灌木丛下,听着耳边鬼哭狼嚎的风声,勉强凑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
是真的睡不着。
好在这化人形还自带衣服。她不至于尴尬。
林鹭在附近的溪边照了照,原主模样生得不错,狭长又含着盈盈水波的桃花眼,唇红齿白,并且…身量可观,胸前波澜,腰肢极细,盈盈可握。
眼波流转间,林鹭自己都看得脸红了。
用红颜祸水四个字形容几乎不为过。
是可惜,原主似乎并不知晓自己容貌出彩,这一路上皆以原身视人。
不过这样也还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祝如疏现在在哪里?】
从穿到这个世界中开始,林鹭就有点紧张,她既怕见到祝如疏,又怕见不到他。
还怕他真的喜欢别人、娶别人了。
可是无论哪种结果,林鹭都要先见他一面才行。
【无法探寻位置,因为任务结束,系统权限已经被主神剥夺。】
林鹭原本还想化为原身,结果发现成人形后,竟然变回不去了。
【?】
【原身比较柔弱,现在这个情况宿主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系统说完,从虚空之境中掏了一张面纱丢给林鹭,随后美美隐身。
林鹭将面纱遮了个大概,再往水中一看。
……
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林鹭带着面纱,往最近的镇子去,她看到周边来往的马车,镇外有一处茶水摊,一行运货物的汉子正坐成一桌,不知在就着茶水,谈论些什么。
她原本是不想过去的,只是这具身子实在羸弱不堪,又是炎炎烈日,再不喝口茶水,她最后一条尾巴也要焉吧了。
林鹭尽量挨着边缘坐,等会有事儿还能跑。
林鹭小声道。
“老板,要一碗茶水。”
她虽是妖,却是个连原型都暂时没办法化成的妖。
别说这么几个,就算一个,也难应付。
“好嘞!这位姑娘。”
林鹭偷瞄了那几个大汉一眼,谁知几人竟没有再看她了。
【他们看不到你本来的容貌,因为法力太弱,影响了样貌,所以…宿主现在应当看起来不太好看…】
果然。
那几个汉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诧异、惊奇…甚至还有怜悯。
林鹭:6。
这样就方便了。
那汉子饮了碗中的茶,说道:“自五年前起,他们修道界大换血后,咱们这条路可就太平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赞成。
“可不是嘛!前几年开始,这世道不太平,妖物横行,他们不仅将那些害人的妖物一并铲除了,还派人驻扎在每个城镇。”
林鹭听到是有关修道界的。
她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细细听着几人说话。
“所以几年前为何修道界大换血?我听闻,御云峰的宗主沈知节在剑术上几乎无人能敌,可为何他竟陨落在此?”
另一个人神神秘秘道:“嘘——”
“你们竟不知那沈知节修炼邪术,残害修道之人无数,最后遭反噬而死?他手中那柄剑食了他的鲜血,炼化剑阵,将好多人卷成碎片!此人不除!天理何在!”
“是这样啊——”
“那你如何得知的?”
那人骄傲起来,说到后面却有些唏嘘。
“当初我也成为御云峰一名弟子,还曾见过那样的场景,你还真别说——还真是说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林鹭一听,此事竟传至凡间了。
一阵沉默后,周边的大汉有些不相信他的说辞。
“怕是唬人的哟!我听闻那些仙家弟子生的都眉清目秀,汝此等容貌,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随即引了哄堂大笑。
那人缩在角落处脸红了红,骂道。
“我堂弟是御云峰弟子,他同我说的!”
另外又有人叹了口气道。
“这世道浑浊,还好有人行于世间,匡扶正义,我听闻是沈知节之女沈若烟将其杀掉的。”
闻此言,也算悲剧一出。
人群中众人皆长吁短叹,少有言说。
末了才有人忆起旁的。
“我才从几里外的月上稍回来,那边在月前有一只大妖吞噬了不少人,来了好多仙师都栽在那里,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竟然被一个眼盲白衣的男子不到半个时辰除去了!”
月上稍是周边的一个小镇,因其从院中无论从那个角度都能看到树梢遮挡圆月而得名。
林鹭听到他们这个描述,心口蓦然一紧,她随猜测是祝如疏…
又瞎又强,还是白裳,放眼望去修道界数不出第二个了。
“我见过那位仙师!他近日居于月上梢,方圆十里之内,妖物皆退让三尺!我看他还牵着一个小女娃,那小女娃生得也是乖哟。”
“他有家室?成亲了?”
“这我可就不知晓了,也没见过他的妻子。”
从方才起,周遭已然乌云密布,有大雨倾盆之态势,他们这些来往的商队最是忌讳大雨天气,暗骂了句晦气,便匆匆收拾了东西进镇找地儿歇脚。
茶摊老板见天色不对,也正预备着收摊,他见林鹭还未走,便过来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林鹭。
那是一位说话走路都气喘吁吁的老者。
“姑娘也快找个地方歇脚吧,这雨怕是要落好一会儿才会停哟——”
林鹭点头。
“谢谢老伯。”
“且慢。”
那老伯停下。
“老伯。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此处到月上梢约莫多久车程?”
老伯叹了一口气。
“此去快马加鞭也需小半日,只是这般天气估计也无人敢接下这单。”
林鹭点了点头。
“谢谢老伯。”
【我有没有办法用原主的能力瞬移过去?】
系统说:【可以。】
系统说完之后,林鹭从原主的记忆中准确找到了这个法术,她将手中的伞打开,瞬移过去的一瞬间。
伞面上疾风骤雨,如豆粒大小接连落了下来,以她的伞为中心,伞面撑开,周遭的雨化作雨帘倾泻而下,打湿了她的裙边。
【我忘记说了,原主内力忽高忽低,所以这个瞬移术无法准确估计位置,但是会在宿主确定的那个位置附近。】
林鹭白了他一眼。
【你不早说。】
【所以这里是哪里?】
【是月上梢附近。】
林鹭下意识抬头看,便看见头上的明月竟如挂在树梢上的圆盘一般。
看来是来对了。
她再低头。
眼前的场景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果然。
夜色寂寂,大雨倾盆。
在漫天的飞雨中,林鹭见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看不清那人容貌,却已然知晓那是谁。
地上的妖物被他手中握紧的剑尽数斩除,在大雨的冲刷之下瞬间湮灭成灰烬。
那人肤色苍白,一身白裳,高挺的鼻梁上虚托着一面随着风雨飘摇的白绸,在脑后系上一个结。
他一手撑伞一手拿剑,正欲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中。
林鹭觉得她现在应该跑,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妖怪,留在这里怕是会被祝如疏撕成碎片了。
可是…
这场景偏偏就像上次,脚动不了了。
林鹭本想痛骂系统,结果系统先说了。
【宿主,你脚软了…】
她盯着腿看了一会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林鹭再抬头,蓦然看到祝如疏已经望了过来,他眼眸上的白绸缎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双冷彻又无神的双眸,好似在冷漠地注视着她。
林鹭一激灵,却又上上次一样,看到他勾唇,露出一个薄凉的笑。
时间仿佛倒转到了她才穿过来的时候。
祝如疏手中的剑在雨声中,拖曳过地面,声音刺耳又明显。
相同的是,祝如疏还想杀她。
不同的是,林鹭现在脚下能动了,她拔腿就跑,林鹭边跑边问。
【他是不是装了大半辈子的瞎??刚刚又看到我笑了。】
系统说:【他眼盲看不见。】
林鹭自以为脚程挺快,在大雨中把手中的伞一丢,跑得气喘吁吁。
【快帮我看看,甩掉没有。】
系统一阵沉默,林鹭原本打算回头自己看,突然听到系统说。
【不,他在你左边。】
*
跑确实不明智。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祝如疏,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勒得发红发疼,她微微挣扎或者尝试用法术解开,皆无济于事。
祝如疏同她说话的声音冷冷的。
“不用费力,除了我没人解得开。”
她不知道祝如疏现状如何,便不敢贸然暴露身份。
而且祝如疏真的聪明的人,也不一定会信。
离她走之时,已经过去了五年,其中会生出什么变故也未可知。
她装柔弱轻声道。
“这位仙师,我自出生以来未曾作恶,你将我束于此处,于情于理,应当也都说不过去呀。”
原主声音本就娇柔,随口一说都能酥了旁人半边身子。
偏偏就只有祝如疏横竖听不见。
他闻言未作任何反应,只问她。
“未曾作恶?那见到我为何要跑。”
这不废话…你不追我就不会跑,你追我为什么不跑…
她不敢说,但是心中生了个主意捉弄祝如疏。
林鹭又掐着那股麻酥劲儿说。
“你是修道之人,我是妖,自然见着跑还来不及,只是我…不知为何只单单看了仙师一眼,胸口处这颗心竟因为仙师嘭嘭直跳呢。”
“我好像,对仙师一见钟情了…”
林鹭自己差点都信了。
她想着反正都是狐狸,还不如先勾-引了试试祝如疏定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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