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喝完血之后,鹿尘整个人难得的平静。

李清童若无其事的将锦缎绑在脖子里,遮住血痕。

“我们回去吧,魔君可能在找你。”李清童道。

鹿尘穿上流纱袍,从竹林后走出,他看着面色发白的李清童,在不远处的村子里买了匹马,将李清童抱上马背,因为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反正这个李清童口里说的蒲苏也不认识,一路走得不急不忙,春游一般。

李清童也不催他,坐在马上,目光游离于远处的风景。

接近中午,太阳越来越热,鹿尘身上越发散出一股清晰可闻的香味,仿若从春天开的极盛的花丛里走来一般。

时近夏初,炽目的阳光没遮没拦的撒下来,两人在山野小陌边的一颗老树下休憩。

前方有一个宁静的小镇,掩映在如画的山水间。

鹿尘捧来一捧水,李清童垂下漆黑的眸子就着白皙的手掌喝了起来。

他看着鹿尘一趟趟运水,任劳任怨的样子忽而抿起嘴角,在鹿尘一转过身的功夫,又隐藏了起来。

鹿尘等李清童解了渴,兀自就着小河掬起一汪清水,忽然想到刚刚李清童埋在他手掌间喝水的样子,心下一动,凑近掌心喝了起来。

鹿尘枕着举在脑后的手臂,半依在树下,因为炎热腰带系的随意,垂在髋骨上,前襟便顺势松软的垂着,V形的衣边下是直延伸到胸口的一截皮肤。

他微合的眉目扫着李清童打坐调息的背影。

发如玄瀑,垂在他修长的背脊上,发带伴着几缕发丝在乍起的微风间飘扬。

玉带束着他细而紧***实的腰身,鹿尘身体里那压抑的冲动便一股脑冲上了头。

“我想知道咱俩以前什么关系?”他淡淡问道。

“我是仙门,你是妖。”李清童也淡淡答道。

鹿尘闻言却豁然站起,身体的某些机能让他产生一股不满和怒意。

他不能对李清童发火,从遇见他到现在,李清童从未做过任何让人不满的事情,反而还心甘情愿的满足他饮血的饥渴感。

但他又觉得李清童对他故意隐藏着什么,始终不肯坦言相告。

李清童只见鹿尘愤愤的走进旁边的山林。

依旧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隐隐生出一丝怅惘。

妖族在中陆的所作所为让他痛恨,他的父母死在妖族手下,而他在面对鹿尘的时候时刻告诉他要停止一切情感。

但又因为忍不住一次次放纵对他的感情,而悔恨。

他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孤立无援。

再次失忆也好,忘了之前种种也好。

这样李清童就可以把一切都尘封在他心底,对此只字不提。

鹿尘从山林里走出,身上的香味淡了很多,但依旧带着无法尽兴,排解的不够彻底的烦躁。

日暮的时候两人便到了以前看着还很遥远的小镇,落身在一家驿馆。

二楼的雅间,鹿尘抿着茶,“魔君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李清童还未答话,只见一个眉俊目秀的男子,一身素衣,从楼梯过来,冲进隔间,“你又失忆了?!”

蒲苏一时忘了他因为赶路不便,脱了魔君的行头,换作普通人的装扮。

李清童猛然看见蒲苏,脸上表情几换。

蒲苏这时候才扭脸看到李清童……

李清童脸上震惊之余,还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是鹿尘一路都没有见过的神情。

“苏苏,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李清童一下子扑了过来,蒲苏乍着胳膊,一边安慰李清童,一边见鹿尘面色难堪。

好容易安抚好李清童,蒲苏伸手勾住神色郁郁、沉默不语的鹿尘肩膀,直道:“可让我找到你了。”

李清童不解的看着蒲苏。

蒲苏一路风尘,累得够呛,不客气的坐在席边,将他落崖后的种种告诉了李清童。

原来他之前就见到的魔君竟然是蒲苏。

聊着已经到了深夜,既然见了面,就不急着赶路了,蒲苏打算好好除除身上的疲惫,叫来了小二。

小二看着三个大男人,有些为难道:“小店就剩两个雅间了,价格贵些,但都是大套间。”

这小镇看着朴实,雅间的消费水平应该不是供一般客人的,这里有往来经商的富贾,眼下***豪商们出门在外的也少了。

惯会察言观色的小二推荐着雅间清幽的环境,看三人气度应该是能消费的起的,尴尬的是就剩下两间,所以底气稍微有些不足,似乎没报太大希望。

“这不正好吗?!”蒲苏拍拍手起身,“快带我去,准备些热水,我要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说着蒲苏从一个不起眼的锦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器来。

“得嘞,马上准备!”小二见这个月KPI妥了,两眼放光的去了。

蒲苏收拾好包裹,临出隔间的门向鹿尘抛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鹿尘虽然因为蒲苏的到来坏了兴致,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也看出一些端疑来,他和李清童只是很熟悉的朋友。

若有似无的,鹿尘淡眸睃了一眼对面的李清童:“委屈你跟我一间了。”

据小二说套间宽敞,里间有床,外间有榻,睡两人绝对没问题。

但依他多年的从业经验,凡是豪商,哪有愿意两个人挤在一起的,这样都不好叫对面花楼的姑娘。

所以他便殷勤的跑到蒲苏房间,一边往洗澡水里不要钱似的倒花瓣,一边推荐一些一听名字不知道是做什么,但是个男人都会懂的服务。

蒲苏见小二软磨硬泡,吃定他这个冤大头了,纷乱的年头,挣钱不易,蒲苏能理解,直接花钱买安静了。

小二喜滋滋的拿着小费从房间出来,到另一间房里帮忙,这回他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多做打扰,就从鹿尘和李清童的房间退出来,顺便带上了房门。

“我睡榻。”李清童见鹿尘坐在外间的桌前喝着茶。

“怎么能让仙门弟子睡榻。”鹿尘模仿着白天李清童的语气。

李清童明显感觉到他话里的揶揄,不作计较,矮榻上铺着软垫共竹席,的确如小二所说,舒适度很高。

鹿尘端着茶过来,“你睡床。”

李清童只是不理,继续打理着榻上的边边角角,虽然小二已经打理过了。

突然一盏热茶,连杯子,一起泼在李清童刚刚铺平展的席上。

李清童手一顿,抬眼看着鹿尘,只见鹿尘一脸“我是故意的”神情。

李清童却丝毫不介意他的为难,一夜不睡又有什么关系,他径直往门口走,却被鹿尘一把拽了回来:“不是还有床吗?”

“你睡床,我也睡床。”

鹿尘看着李清童寂寂的眸子,仿佛想从中发现一些别的情绪来,但最终有些失望似的,攥着胳膊一把将人推进帐子里。

李清童还未及反应鹿尘哪根筋搭错了,就见一抹白影落了下来,带着让他透不过气的重量。

“不管以前我们有没有什么关系,从现在起,我们有关系了。”

鹿尘劳劳按住李清童的手臂,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浑然的力气,李清童竟然一丝反抗都做不出。

“不就是仙门跟妖吗,你怕了?”鹿尘淡眸扫着李清童。

“我有什么好怕你的。”

李清童虽然如此说,但鹿尘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一股浓烈的芬芳,在他脸颊和脖子上拂过,他不禁有些心跳加快,又为他竟然产生这样的反应感到羞恼。

“你乖点,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

鹿尘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命令和威吓,混在一片香雾里,芬芳顺着李清童的鼻腔进入身体。

他身上那种独有的,即便已经习惯,却还是让人不禁沉浸其中的香味让李清童意识昏沉。

介于半梦半醒之间,白色的纱,雪雾一般飘然坠地。就连疼痛都有些不太真实的朦胧感。

空气中漂浮着猛烈又压抑的气氛。

求证和征服的欲望在鹿尘的每一根神经中叫嚣。

皓皓月色照入朱户,滚动的帘帷将原本寂静的月光翻涌的不能平静。

临近天明,乡野的鸡鸣从远处传来。

潮湿的发丝的贴在李清童的脖子和脸颊,他疲惫的双眼满是力竭后的倦和怨。

“你想打我,还是想杀了我?”

鹿尘撩开帐子出去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那也得先有力气。”

李清童咽喉因为过度压着声气而干燥喑哑的说不出话,鹿尘将人扶起,勉强给他喝了些水。

他不明白李清童那过度克制的情绪,也许只是对他这个妖。

帮李清童整理着凌乱的头发,鹿尘变得温柔了许多:“睡会儿吧。”

李清童没说话,只是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蒲苏一早起床,只见李清童和鹿尘的房间房门紧闭,识趣的一个人去外面闲逛。

小镇的清晨空气清新,沿街的生意一个个开了张十分热闹,但拐出街市,又别有一番静谧。

一条小河在镇外淌过,蒲苏坐在岸上一颗垂柳下,正自出神,只见指尖灵光一闪。

玄哥跟他打招呼呢。

他虽然归心似箭,但还是漫无目的溜达了好一阵才回去。

鹿尘醒来的时候,李清童已经梳洗完毕,将一块热毛巾递进账里:“快点起来,苏苏等着呢。”

鹿尘从账里抓住伸过来的手,结实的膀子将人圈住:“吃完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