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蒲苏睡眼惺忪,懒懒的系件长衫就出来了,李清童和隗骨在灶上忙着煮清粥。

蒲苏伸着懒腰走到门外,看见夜玄和傅白在练刀法。

“傅小公子真是日益精进了,多亏有个好师父。”蒲苏看两人停了下来,朝他们抛出一方汗巾,夜玄正在低头拭刀,一个没注意,一块白练落在他头上。

操,蒲苏惊惶的走过去,试探着用手缓缓掀起他头上的方巾。

夜玄浓密的睫毛濡湿的粘在一起,长睫下的蓝眸如一片宁静的碧水,方巾撩起,泛起微微涟漪。

他高挺的鼻梁上隐隐挂着薄汗,一动不动的看着举着手的蒲苏,额前濡湿的碎发垂在眉梢,眉目间顿时多了几分柔情,夜玄刚练习完,双唇间不住的呼着热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蒲苏被那双漾着波澜的眼睛看的发慌。

夜玄双眸闪了一下,“没事……”他本能的去捞头上的汗巾,忽而触到一截微凉的手背,那点微凉沿着他膨胀***的筋脉流遍全身,夜玄喉头一动,只想将这冰凉咽到身体里去。

“昨天……谢谢你”夜玄收回了手。

蒲苏才如梦初醒,将汗巾拿下来递给他,“啊?哦,你打算怎么谢我?”

夜玄忽然一怔,不料蒲苏会这么问。

“等你想好的时候告诉我吧。”蒲苏忽而挤了一下眼睛,领着傅白回去歇息一下。

当李清童看到蒲苏带着傅白和夜玄进门的时候,垂着眼,将清粥小菜摆在案上。

夜玄把汗巾在清水中洗洗搭在晾衣竹竿上,正准备走。

“夜玄,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蒲苏对夜玄道。

“不了,林师兄刚才找我。”夜玄说完径往常潞园去了。

“那我们吃吧。”蒲苏摸了摸傅白的头,他在别苑已然很熟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了早饭,李清童和隗骨就出门去常潞园帮忙了。

蒲苏称身体不适,一直在偷偷捯饬他的花园。

他本来想劝说夜玄不要参加秋猎,但他知道夜玄不可能错过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原书中夜玄在秋猎时因为剑上被人下了致使妖兽发***情的迷***药,致使妖物暴乱,伏击仙门弟子,伤亡惨重。夜玄被逼向各仙门下跪道歉,受尽屈辱,不但没有挣到功名,反而颜面扫地,这也是他黑化的重要原因。

这不过是那群追求者们故意陷害夜玄,所以蒲苏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参加秋猎。

蒲苏终于种完了花,腰酸背痛的回到书房。

李清童从常潞园回来,手里拿着几样特色点心带到阁楼。

蒲苏正在出神,见李清童轻轻推门进来,“常潞园那边忙完了?”

“本来今天也没多少事,明天秋猎就开始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完了。”李清童把点心放到木案上。

“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蒲苏看着李清童神色憔悴了不少。

“前些日子你不在,少不得帮你出点力,既然你回来了,你要怎么犒劳我,嗯?”李清童说着人已经凑了过来,直直的看着蒲苏,蒲苏身子向后一侧,“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想要什么就说。”

“我想要的,现在不能告诉你……”李清童越说越近,蒲苏直往后仰,他曲指轻轻在蒲苏鼻尖勾了一下。

蒲苏惶然不自在的站了起来,“你欺负我。”说着假装愤愤的下了楼。

李清童追了过来,“你小时候也这么欺负过我呀,我要讨回来。”

“你这么记仇啊……”蒲苏在廊下的柱子间来回躲。

“你把我鼻梁都刮不好看了。”李清童嗔道。

“谁说的?你是御灵宗的门面担当,谁敢说你不好看。”蒲苏对李清童向来敬而远之,他越表现的亲近,蒲苏反而有些怕。

他一个大意,被李清童抓到手腕:“那你怎么都不想着去看看我,我看你现在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我。”李清童说着一把把蒲苏的手摁在朱红的柱子上。

蒲苏挣着手,“你可别没良心了,我有啥好的没想着你。”

李清童闻言却把他另一只手也摁在头顶。

“那你只能想着我。”李清童张着漆黑的眸子,看着蒲苏,眼睛恨不得把他吃了,他的鼻息越来越近,蒲苏惊慌的侧过脸,还没想到怎么回击,就听院门嘎吱一声,“呦,你俩这是玩什么游戏呢。”

林云飞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李清童收了手,蒲苏立即调整了一下表情,“你怎么来了?”

“李宗主没告诉你慕千准备了糕点让你过去?”林云飞看着李清童。

李清童来凌云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蒲苏在的时候都有他,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李清童却对蒲苏以外的人都外道的很,虽然他们面子上很熟,实际却陌生的很。

蒲苏看了一眼李清童,先不说他刚才为什么没有传话,他不能看他这时失了面子,只道:“清童都给我带回来了。”

“那看来是我们多心了,还以为你没吃上,既然有人带了,那我们就走吧。”林云飞身后堵个人。

他刚才一开门就站着不动了,夜玄此时才走进来。

“那一点都不够塞我牙缝的。”蒲苏连忙过来提起林云飞手中的食篮,一把将他扯进了进来。

“你们坐,我去煮点茶。”李清童缓缓退下了。

他如若不是因着蒲苏的关系,大概连来凌云宗做客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向来恭谦有礼,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常跟着蒲苏出入各种场合,大家看他气质不俗,便都对他敬重有加,他现在颇有些人脉,不然一个没有资历的寻常弟子有什么能力开宗立派。

“明天上午要迎接宾客,委实繁琐,下午就要入场了,大家打起精神。”林云飞捏着案上的葡萄丢进嘴里。

“慕千还在常潞园?”蒲苏问道。

林云飞酸的挤眉弄眼,“就算表面的应酬已经够他忙活的了,怎么走得开。等秋猎过后,我们好好聚聚。”

“好说,我请客。”蒲苏摇着扇。

“当然。”

“什么就当然。”蒲苏白了林云飞一眼,“这是人情,以后得还我……”

“慕千的手艺不错,这糕点做的入口即化。”蒲苏大吃一口,李清童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是啊,夜公子以后和谷公子结了道侣,可是有口福了。”

李清童斟着,众人闻言,一时都没了话,蒲苏正焦头烂额的想话题,见傅白刚过午就提着刀来了,立马招招手:“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傅白软糯的坐在蒲苏身边,看着就像一小团,林云飞见他一路跑的满头大汗,“瞧把孩子热的。”

“把外衫脱了吧。”蒲苏道。

傅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来回看,“在这儿就不必拘那些繁文缛节了。”

傅白闻言方褪了外衫,涨红的小脸儿渐渐恢复了过来,坐在案前大口吃着。

小孩儿吃什么看着都很有食欲,盘子里不多时就见了底。

夜玄面前的一盘糕点几乎没怎么动,蒲苏伸着手,没够到,有点尴尬的想着要不要站起来,这时就只有傅白和蒲苏两人还有食欲。

夜玄忽然捏了一块递了过去。

蒲苏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夜玄也看了他一眼,蒲苏不敢再看了,接过来递给傅白。

夜玄便又捏了一块儿给蒲苏。

他也不吃,夜玄本可以把盘子放到对面,可偏偏没想到似的,夜玄伸着手一块一块的递。

还没递完,李清童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傅白,听说你练刀法了?给我们演示一下。”吃饱喝足,林云飞兴致盎然道。

傅白提着刀立在一片树荫中,小小少年,身娇体健,软软的头发拂过微合的眉目。悠然睁开眼,傅白的眼神自然流露出一股坚定而纯洁有种近乎不可侵染的澄澈。刀法狠而不戾,快而不急,变幻莫测,抱中守一。

林云飞看的不尽兴,下场亲自指导去了。

夜玄和蒲苏喝着茶看俩人试炼刀法,秋蝉在高树上鸣叫,一切都那么安然。

他忽然思忖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还有当时蒲苏在常潞园说要教傅白练功的用意来,他像是临时起意,脑子一热随意应承一下,没人会相信他会真的教傅白。

他也大可以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小小少年眼神中的渴求,谁都能看见,但都选择置之不理,即便当时他在临溪园,夜玄也从未想过如何解救这个少年于水深火热,也许他自己都在水深火热中,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团迷雾在夜玄心头不经意的化开了,他之前的种种混沌迷茫骤然消散,他好像透过了迷雾,一下子清透了。

夜玄眼神缓缓聚在不远处的蒲苏身上,他靠在椅背上,喝着茶,神情悠然宁静。

“行了,存着力气明天捉妖吧。”

林云飞出了一身汗,浑身酣畅,“回去洗洗,睡个好觉,明天才是我们的战场。”

蒲苏重新回到书房,翻开一本阵法图,他心中惶然不安,有种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