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苏一大早起来没看到一个人。

他刚洗漱完就听院门嘎吱一响,从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傅白羞怯的站在门边。

自从蒲苏说要教他练剑,傅白便每天早上来他的别苑报到。

蒲苏在案前喝着茶,招手道:“过来。”

傅白提着木剑,小脚步迈的飞快,走到蒲苏跟前。

蒲苏递了个小甜饼给他,“练怎么样了?”

傅白接着饼,回道:“李宗主教了我几招。”说着又把饼放回到案上,就提剑比划起来。

看得出来傅白是有天分的,而且还挺认真勤奋,蒲苏看的不住点着头。

傅白见状便胆大起来,改了几个变招出来。

“不错不错。”蒲苏鼓励道。

傅白收了剑,害羞又扭捏的看了蒲苏一眼。

蒲苏见他满头大汗,领他进庭里休息,“你们镜虚宗是剑宗,我就教你一套剑法如何?”蒲苏在兵器房里看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宝剑道。

傅白低着头看脚尖,过一会儿才道,“我不想学剑法。”

蒲苏闻言回过身,有点惊奇,问道,“那你想学什么?”

“刀。”傅白说的很干脆。

蒲苏饶有兴味的看着他,忽然笑道,“好,我就教你刀法。”

选好刀具,两人来到院外开阔处,“刀,贵在疾速凌历,一批一斩,势如破竹。”

说着蒲苏抄起白刃,起势悠然,不疾不徐,刀尖划过地面,激起一片飞沙走砾。

“再结合刺、撩、挡……等用法,变化万千。”蒲苏依言演示动作,白刃在手中翻起一阵虚晃的影子来,只见刀刃上的灵气,聚起地上落叶,蒲苏晃动刀刃,无数落叶汇聚刀身,如沸腾般翻滚。

蒲苏运气挥刀,“嘭”的一声,一股气息自刀身爆出,落叶瞬间向四周飞散,所过之处,周围树木枝叶寸断。

蒲苏收了刀,立在一边,“其实有个人精通各类兵器,刀法也比我好很多。”

傅白早已看得呆了,闻言好奇道:“谁啊?”

“夜玄,夜公子。如果他肯教你是最好的。”蒲苏一边擦拭着刀刃一边道。

傅白闻言,略一迟疑,“我想跟着小师叔学。”

蒲苏一听,乐了,“我这刀法都是小时候练的基础刀法,跟着我很难精进。你要真想学有所成,我让他教你就是了,你不用顾虑其他的。”

傅白思忖了一下,好像并没有给小师叔添什么麻烦,才点点头。

“劳逸结合。”蒲苏见傅白又折腾出一身汗来,领着他回去喝茶,疑道:“一大早人都去哪了?”

据隗骨所言,他的发小李清童最近一直在别苑住,李清童昨晚就睡在楼下的房间,一大早俩人却都没了影子。

“许是去帮忙了,大家最近都在常潞园,准备秋猎的事情。”傅白道。

是啊,最近天气越来越清爽,马上就要入秋了。

秋猎……

蒲苏安排傅白在院中练着剑,步上阁楼,拿出他的《虐攻编年史》。

还真是个多事之秋,这群追求者又要在作死边缘反复练习横跳了。

蒲苏收起册子,去常潞园了。

还未进门就听到园中甚是热闹,弟子们准备着秋猎的一应用具,光为秋猎定制的锦旗就堆的山高。

“小师叔好。”

蒲苏点点头,绕过忙碌的弟子们,看到不远处几个人围在一起扯着一张细若银丝编织的大网。

林云飞、谷慕千、李清童,还有夜玄都在。

“这还怎么修?除非给小师叔家的工匠修,不然怕是不顶用了。”谷慕千看着网上的破洞,一抬头就看到蒲苏走了过来,立即围上前去,“小师叔你来了,我不让隗骨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身子都睡沉了。”蒲苏看着一脸天真的谷慕千,不经意的瞟了一下林云飞和夜玄,他们两个恢复的倒挺快。

“都破成这样了,拿去御灵宗重新炼了给送过来吧。”蒲苏瞥了眼捕妖网道。

众人闻言都睁大了眼,小师叔果然不一般,这网可非比寻常,猎个三阶妖兽简直易如反掌,但造价和工艺也昂贵复杂,被小师叔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解决了。

“我也这么想呢。”谷慕千丢了网,带大家去吃茶点。

凌云宗自是不差这点钱,但再有钱,弟子们终是勤俭惯了,能修补着用,就修补着用。不然这么大一个宗门,用钱之处甚多,纵有无数灵石奇宝也给祸祸完了。

“也罢。”林云飞道,“金光堂的捕妖网数量也不够了,少不得麻烦御灵宗追加一笔订单,到时我亲自给蒲宗主说。”

蒲苏摇着扇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人群中晃了一圈,刚才来时看到夜玄,这一晃眼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蒲苏,刚林大哥还说今年是慕千成年后第一次秋猎,大家都去,是个彩头。”李清童在旁边给蒲苏倒了一杯茶。

“你倒不怕我们抢了你风头。”蒲苏睨了林云飞一眼。

林云飞蝉联数届秋猎冠军,被他邀请自然没什么可高兴的。

“今年人多,多热闹啊。”林云飞说完又补充一句:“夜玄也决定来秋猎了,你说是不是?”

林云一扭脸人刚才还在,这会儿不见了。

“我去找一下,你们忙了一大早,先歇会儿。”说着蒲苏已经摇扇站起来,既然大家都说到这事儿,自然人都来了商量一下,蒲苏便借机离了席。

谷慕千看着李清童,他正喝着茶,神色氤氲在一片茶雾里,看不出在想什么,只得扭过头对林云飞道:“小师叔向来不喜欢参加秋猎的,你又邀请他做什么。”

谷慕千以为刚才的话惹小师叔不高兴了。

林云飞却不明其意,笑道:“这不是给你庆祝嘛,放心吧,他不会不来的。”

谷慕千听林云飞语气,心下稍定,若真如此,说明小师叔还是很重视他的,心下先暗自开心起来。

蒲苏一路找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丘上,夜玄正坐在草地上盯着远处发呆。

蒲苏走了过去,明知故问道:“你不会是在躲我吧?”

夜玄正在出神,忽听到蒲苏的声音,依然目视前方道,“我躲你做什么。”

一看就不会撒谎,说起谎话,语调夹生。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蒲苏忽然在他旁边坐下来,胳膊撑在曲在怀里的膝盖上,端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教傅白刀法吧,他想学。”蒲苏扭过脸,眨着忽扇的睫毛,看着夜玄。

用这种下达通知的语气求人蒲苏也是第一次,但他没办法了,夜玄简直软硬不吃,试着换换口味?

他心虚的看着夜玄,只见他眉头皱的老高,“你说教他的,为何又推给我?”

“是他自己想学刀法的。我那点刀法,都忘的七七八八了,唬小孩还行,要真教了,不是误人子弟?当然要给他找一个无敌的师父啦。”

蒲苏龇牙一笑,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

“我不教。”

“为什么?”蒲苏皱着眉,以前在临溪园的时候不挺照顾他的吗?

“为什么?”夜玄忽然有点烦躁道,“为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教我就教,你说让我信你我就信你……”

“这样呢。”蒲苏看夜玄越说越激动,忽然勾住他的小指,“你真的可以相信我,拉勾为证。”

没想到夜玄一脸震怒的甩开了蒲苏的手。

哄小孩吗?夜玄真是受够这么敷衍的话了,他怒不可遏的起身离去。

但他心中又有个声音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不想发脾气,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此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莫名的生气,愤怒,莫名孤立无助。

“那你想怎么样,非要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吗?”蒲苏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夜玄的背影吼道。

俩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冲撞了一下,愣在原地。

疯了疯了,蒲苏挠着头,他刚才居然吼了主角攻,操,演过了。

夜玄恍然停下脚步,他不明白蒲苏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在无理取闹。

他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蒲苏只是让他教傅白,他想教就教,不想教拒绝就可以了。

他俩向来人前做做样子,背后躲得远远的,不至于说出把心掏出来这样的话,他一时惊异的看着蒲苏。

蒲苏两腿发软,但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走了过去,“你教不教嘛,我都已经答应傅白了。”

……

“而且。”蒲苏故作神秘道,“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玄见他态度绵软的像个小兔子,忽然更觉得他刚才好像小题大做了,怎么就一碰就炸毛了呢?

“嗯。”夜玄应了一声。

俩人若无其事的回到常潞园。

“你到底去不去?”林云飞一见蒲苏就问道。

“什么?”

……

敢情你刚才去找夜玄,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事的吗?!林云飞压着呼之欲出的豪言壮语。

“秋猎啊。”蒲苏抿着茶,“大家都去,那就去呗。”

李清童闻言忽而抬头打量了夜玄一眼。

夜玄因为刚才情绪波动,现在面颊还有些微红,默不作声的喝茶,不时抬眼看看蒲苏。

“那就烦请小师叔问问临溪园的门客们,将参加秋猎的弟子拟个名册。”谷慕千道。

“好说好说。”蒲苏喝着茶,抬眼正和夜玄的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