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那人瞧了半天, “道长可看出什么来了?”

却不想,那人听言突然“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只是一瞬间他心中大厦再也支持不住的颓然崩塌, “公主饶命!小……小人……”他一时紧张恐惧的连话都说不出。

原来这人是个江湖骗子,哪里有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本领?顶多也就勉强能算个吉凶。

平日里连蒙带诓的骗骗无知百姓也罢了,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他招摇出去的这点子名声竟会引来毓嘉公主的关注。

事实上此前他早听闻过毓嘉公主的厉害,听见侍卫说是毓嘉公主要他入府邸便已心慌的不行。

原想不来,但他心中又再清楚不过如此便是死罪, 硬着头皮面对毓嘉公主, 虽是隔着纱帘但他也能感到毓嘉公主周身的威严逼人、不可轻欺。

不由地,心中慌张便更甚, 眼下看着那纤纤玉指极白皙娇嫩, 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害怕过, 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如鼓的声音。

到了这个地步, 他哪里还能施展出半点伎俩?

“公主饶命!小人不敢欺瞒公主啊!小人什么也不是!小人实在不懂!”

“哼!敢骗本宫!”听言萧颜眉目一紧,兀地将茶杯朝他砸去。

“拉下去!”

待得门外侍卫进入将人按住,那抹如樱桃般红润的丹唇轻轻启开, 扬出的却是与方才极不同, 极凛冽的声音,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侍卫自然明白萧颜的意思。按照南萧律法, 以下欺上活该凌迟处死, 再有方才他窥得公主凤体, 更是少不得剜眼之刑。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人虽被拉了下去, 但却一直在喊。

“闭嘴!”侍卫说着扯了块布死死勒住他的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声, “他是何人?”

回头见来人是谢城,侍卫忙行礼, “侯爷。”

谢城上下打量那人,眉眼间隐约透出几许思索神色,“他……?”

好端端地,萧颜找这道士来府邸究竟是何用意?

“他啊,他就是个骗子!”说着侍卫凌厉朝那人瞪了眼。

“敢骗公主!叫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就在这时,生的意识叫那人兀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谢城刺金的亮绸衣袖,“救命啊大人!公主问小人何为重生,小人怎会知道,这话小人是听都没听过啊!”

原来他听见侍卫唤谢城为‘侯爷’,便知谢城身份必定贵重,能够出入公主府想来也是在毓嘉公主面前能说得上话的,思及此,便忙朝他如是求道,也许他能发了善心救他一命呢。

却不料谢城倏地甩开,“如此还等什么!赶紧拉走!”他朝侍卫说话比萧颜更凛冽三分,一时扬起的袖风扑过脸颊宛如冬日风雪般的侵肌刺骨,眼下那人只剩一身寒噤。

“听见没有!还不走!走啊你!”侍卫连拖带拽着人渐渐走远。

不由地,谢城深邃眉眼间的目光隐约沉了沉。

薄唇微启,齿间喃喃念:“重生……?”……

谢城刚转过月门来到前厅外恰遇见萧颜从里面出来,目光所及,此刻那双娇媚若桃花的眉眼间虽带愠怒,但更多的却分明是失落,一时谢城心底疑惑更甚,步过去,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垂眸,“公主又想做什么?”

“本宫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萧颜抬眼对上谢城凌厉鹰眸如是道。

“放开本宫!”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知为何,这话如针,叫谢城心头兀地一刺,不由地握力更大,漆黑无底的目光死死攫住萧颜,“同我无关,同王爷有关是吗?”

眼下突然听谢城说及萧初,萧颜眉眼倏忽一紧,叫她想到同萧初的事情眼下还没来得及解决。

心底烦忧被勾起,眼角眉梢愠意更浓。

“谢城你……!”

“怎么?”没等萧颜说完,谢城便如是打断了她。

“恼羞成怒了?”

在谢城看来,萧颜如此动怒,可见她心中在意非常。

一时思及此,他眼底不由的隐约生出几许幽暗阴鸷的火光。

“啊!”萧颜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谢城你弄疼我了!”

不知觉间,谢城掌心力度变得极大。

听言他不仅未松分毫,更还兀地用力,握着萧颜纤细手腕往她玲珑腰窝处抵住。

倏忽地萧颜生出一个向前的踉跄,恰叫他将萧颜死死扣在怀中。

“谢城你放开我!”萧颜抬眼厉眸投向谢城,但无论她如何推拒都无用。

“萧颜,”谢城有力的胳膊死死锢着她,话音未落,冷唇凑近香鬓,声音极低沉,“这辈子你只会同我有关。”

这话中除不可回转的强硬外分明更带着抹浓烈酸意,听来仿若醋坛子打翻了满地。

不由地,萧颜眉眼间生出一抹大为不解的神色。

她抬着眼对着谢城深邃透着冷戾的眼眸,轻启樱唇:“谢城你恨我的不是吗?”

毕竟此前她那样伤害过他,甚至差点还要了他性命。

凭着谢城的性子,又怎会不恨她?又怎会不想要她性命呢?

打量着萧颜,直到此刻谢城才总算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是。”待得话音落下,他冷戾着声音朝萧颜如是道:“所以公主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原来是恐吓!不难想见,他到底还是为着巫氏下落。

“不然呢?不然你会如何?”听言萧颜朝谢城如是问,“杀了萧初?你会吗?”

“会。”谢城冷声带笃定,漆黑无底的眼底渐渐弥漫起凛冽如冬日风霜般的杀意。

“可是谢城你知道吗?”话音未落,萧颜那嫣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这根本威胁不到本宫半点。”顿了顿,“如今萧初死活本宫实在没有分毫的在乎。”

待得话音落下,谢城冷唇轻启:“萧颜,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信不信,届时都会见分晓的,不是吗?”萧颜踮起脚尖,仰面更凑近谢城脸面些,意味深长着朝他道:“谢城,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

……

回到千秋阁,萧颜刚在楠木镶嵌彩贝梳妆台前坐下。

连翘便在旁边朝她如是问道:“公主何不将巫氏一族的下落告诉了侯爷?”

说着顿了下,又道:“反正眼下他们对于公主来说已无用处。”

原来昨日连翘便到了这里,她带来的消息实在是颗定心丸。

这段日子萧颜不在,江宁城一切安好,无论是楚澄,还是巫氏都没生出任何事情。

唯一出人意料地,便是此前纯懿太后听闻楚煜死讯后突然心痹暴毙。

想来纯懿太后是知道楚煜未死的,一时听见大厦倾颓,自然无法接受。

不过这也是萧颜乐见的。

毕竟纯懿太后野心不死,如今死了也干净,免得日后还要她来动手。

听言萧颜抬眼对上连翘垂眸,“方才你也听见了,谢城他恨我。”

眼下这是她在谢城那边能够保住性命的唯一筹码啊。怎能轻易说出?

“公主,”连翘听言忙朝萧颜笃定摇了摇头,“奴婢觉得侯爷不会的。”

“您看不出来吗?侯爷他……”

“他怎样?”萧颜见连翘说话一时吞吐起来,目光不解着问。

“侯爷他对您是下不了手的。”连翘对萧颜如是道。

听言萧颜目光兀地一动。

原来方才不是她的错觉啊。

一时心中乱如麻。

“公主您……您如今对侯爷……又是怎样想法呢?”连翘审视着萧颜,极小心翼翼着问。

这话叫萧颜眉眼间又分明闪过一抹极茫然的神色。

她对谢城?她对谢城的想法?难道不是恨吗?

思及此,脑中不由地回想起往日种种。

萧颜不觉动摇了。

是,从前是恨得的,但如今却又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了呢?是他对她的占有?还是他同她的纠缠?他同她的拉扯?又或者是每次遇见危险时他的出手相救?……想的愈多,萧颜脑中便愈加乱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确实,萧颜一时也实在弄不清楚。

……

两日后,萧熠的登基大典在皇极殿举行。

是极隆重的。

萧颜虽未入宫,但却也知今日宫中必定盛宴鼎沸。

就连她待在府邸都能隐约听得外面此起伏彼的爆竹声。

“公主今日为何不入宫啊?”连翘端了杯水递到萧颜手中,站在她面前如是问。

事实上从昨日萧颜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宫中邀请后,连翘便心生担虑。

“难道公主还在为侯爷烦恼吗?”

是啊,她是还在烦恼着。

直到眼下她也还是没能弄清楚心里对谢城的想法。

但今日她不入宫却不是因为这个缘由,听言萧颜抬眼看向连翘,“你忘了?”

见连翘听言眉眼依旧疑惑着,萧颜便又道:“你忘了上次谢城说了什么?”

倏忽地,连翘反应过来,“今日侯爷要来!”

是啊,彼时谢城说给她三日的时间,否则他便会杀了萧初。

今日不就是第三日了吗?谢城必定会来公主府找她的。

“待得大典结束后你便遣人去安亲王府通个信。”话音刚落,萧颜便同连翘如是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