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暴雨初停,周军已经侦知辽军应援兵马到了沙河北岸和得胜口两地,便在大雨未停之前,周军大将赵匡胤便遣田重进、李怀义二将领周军五千往北面巡哨监视辽军动向,大雨初停后,田重进和李怀义赫然发现沙河北岸的辽军兵马尽皆是穿着铁甲的精锐,而且诸军之中,尚有代表着辽国皇帝的天狼大旗,这表示辽国皇帝耶律璟便在沙河北岸的辽国军中!

田重进和李怀义尽皆目瞪口呆,想不到辽国皇帝竟然亲率兵马前来应援幽州,沙河北岸的辽军总数不下八万,而且骑兵居多,兵马都是人雄马壮,人人尽着铁甲,声威骇人。

两人一商议,决定马上据河布阵监视辽军,兵派人飞报幽州城下的周军主力去了。

派出的信使才走,只听沙河对岸的辽军中号角声响起,咚咚的战鼓声大作起来,一队队的辽军骑兵开始缓缓开始涉渡沙河,看来便要进攻田重进和李怀义的五千周军了。

田重进和李怀义知道能跟随辽国皇帝进兵的一定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而且辽军皆是骑兵,沙河南岸一马平川难以据守,但如果此刻退兵,辽军都是骑兵,追击之下,两条腿又怎能跑得过四条腿的辽军?当下田重进和李怀义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看到了凝重之色,田重进拔出腰间长刀厉声喝道:“击鼓!御敌!”

周军五千步卒齐声呼喝起来,在号令之下排成典型的拒马阵列,凝神待敌。这支周军乃是跟随赵匡胤征战已久的殿前军精锐,有虎捷军三千,控鹤军两千,当下周军以铁橹盾在阵前排出盾阵,长枪靠着铁橹盾安排,阵后和两翼控鹤军已经将神臂弩弓弦拉张开,静候辽军的第一波攻击。

当辽军第一名骑兵踏上南岸泥泞的滩涂之时,一支羽箭嗖的从周军军阵中飞出,正中那名辽军骑兵前胸,只听扑哧一声,那支羽箭应声而入,那辽军登时坠马身死。

周军登时欢呼起来,田重进收起神臂弩大声喝道:“敌据此一百五十步,劲弩可贯穿敌甲,放箭杀敌!”周军阵中登时箭如蝗雨而出,直往堪堪登上南岸的辽军骑兵飞射过去。

辽军骑兵显然没想到周军竟然有如此猛力的劲弩,寻常的弓弩在一百五十步上下射出的箭雨是奈何不了他们身上所穿的铁甲,但今天他们失算了。从古至今,劲弩向来是骑兵的克星,昔年三国著名的白马义从正是被鞠义的三千先登弩士剿灭,此刻辽军的铁甲虽然远比寻常甲胄坚固,但可惜他们遇上了更加厉害的矛。

在猝不及防的打击下,辽军骑兵纷纷坠马,但辽军骑兵甚是悍勇,纷纷呼喝着取下随马携带的圆盾护住身前,拼命的打马开始冲锋。

在损失数百骑兵之后,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被辽军骑兵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直往周军的铁橹盾阵冲了过来。

铁蹄震颤着大地,田重进大声喝道:“上前硬顶住!别让盾阵被冲散了!”虎捷军步卒大声呼喝着,密密层层的顶在铁橹盾之后,控鹤军还是不停的施放着弩箭,压制辽军的冲锋速度,但仍是阻挡不住密密麻麻冲锋过来的辽军骑兵。

眼看辽军骑兵便要撞上铁橹盾,李怀义一声暴喝道:“举枪!”虎捷军手中的长枪纷纷从橹盾的缝隙之中戳了出去,原本刚才还是光滑的盾墙此刻变成了刺猬墙,密密麻麻的长枪直指辽军骑兵,枪尖绽放着死神的寒光,等待着饱餐敌人的鲜血。

辽军骑兵也是悍勇非常,前排的骑兵见此情景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反而猛抽马匹直冲上前,到了跟前,不少辽军骑兵竟然猛拉马头夹紧马腹,马匹长嘶一声竟然高高的跃起,从铁橹盾上跃了过去。

田重进和李怀义大骇,此刻他们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骑术精湛,李怀义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大喝道:“给我围杀这些骑兵!”大多数辽军骑兵还是撞上了盾墙,还有的跃起的高度不够被长枪刺死在半空,但还是有百余名辽军骑兵跳进了周军阵中,这些辽军立刻亮出四尺弯刀,口中呵呵如野兽般的狂叫着见人便砍,登时有十余名周军被砍死在当场。

李怀义带人上前长枪、长刀齐施,厮杀片刻死伤百余人后才将突入阵中的辽军骑兵斩杀殆尽。跟着头顶上便是一阵箭雨落下,李怀义身旁数名兵士登时被射到,李怀义从地上抢了一面圆盾遮挡羽箭,只听田重进大喝道:“是敌人骑兵在奔射,控鹤军给我压住敌人!”

李怀义抬眼望去,只见第一波铁甲骑兵冲不破周军的铁橹盾阵,便即绕道两翼循循退去,绝不恋战。接着过河的大部都是辽军控弦的轻甲骑兵,这些骑兵过了河之后,便绕着周军军阵来回飞走奔射,这些骑兵骑术更加精湛,在马上射出箭矢后立刻矮身躲在马鞍一侧,待取箭搭上弓弦之后,又立刻起身一箭射出,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腾挪闪避竟然如履平地,而且人人箭术精准,周军若非有橹盾阵只怕早已崩溃,饶是这样周军的伤亡还是立刻大了起来。

田重进一边喝命控鹤军发射劲矢压制辽军轻骑兵,转眼间却望见往两翼退走的辽军铁骑在退出劲弩射程之后,便放慢了马速,众骑兵们纷纷下马,绕着周军两翼缓缓行进,呈扇形将周军隐隐的围在其中。田重进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知道辽军铁骑这是在蓄养马力,而且缓缓的绕到自己的侧翼,便是在等待轻骑兵消耗周军体力,等到周军疲惫之时,两翼铁骑夹攻之下,周军非败不可。

周军都是步卒,又不能散乱了阵型去追击辽军骑兵,一旦阵势散乱,等待周军的便是一边倒的屠杀,田重进拉了拉颈口的衣甲,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慢慢的勒紧脖子绞死,虽然知道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此刻沙河北岸一处高地上,号角鼓乐齐鸣,辽军天狼大旗在高地上竖立起来,远远的只见一群衣饰华贵的辽军大将上了高地,周边尽是铁甲骑兵护卫,见到天狼旗,辽军兵将都是齐声欢呼,士气暴涨。田重进重重的吐了口口水,知道那一定是辽国皇帝所在。

高地之上,辽国皇帝辽穆宗耶律璟待侍从铺好羊绒毯子,放上软垫座椅之后,便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他面容削瘦,满脸都是阴鹜之色,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斜靠着椅背看着对岸被隐隐围住的周军,阴阴的笑道:“耶律沙!待会儿留几个活口让朕好好开开杀戒。”

身旁一名辽军大将耶律沙躬身应道:“主上放心,末将定然献俘于阶下,由主上亲手处置。”

耶律璟满意的嗯了一声,身旁一名侍从端上一支金杯,里面斟满了美酒,只是端到耶律璟面前之时不慎泼洒了一些。耶律璟皱眉冷冷的哼了一声,那侍从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下叩头求饶不止。耶律璟冷冷的说道:“这酒乃是陈酿,一丝一毫都精贵得很。”忽然寒光一闪,那侍从的头颅竟然被斩落,边上的辽军众将尽皆大骇。

只见耶律璟将手中的金刀在那侍从身上擦了擦,皱眉看了看被血水弄污的羊绒毯子叹道:“要是杀人能不流血该多好。”

眼见身旁的辽军众将都面有惧色,耶律璟笑得还是那样的和煦:“尔等莫慌,朕最喜欢美酒,只要尔等不浪费美酒佳酿,朕是不会怪罪的。”众将一起战战兢兢的应诺。

待人将侍从尸首抬下去之后,耶律璟端起金杯喝了一口大声道:“耶律休哥!耶律斜轸!”

只见众将末尾处转出两名青年辽将来,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岁的模样,都是一般的英武,一起上前躬身道:“末将在!”

耶律璟舔了舔手上沾上的酒汁皱眉道:“南下包抄的耶律奚底可有消息了?”跟着耶律璟看了看左首边的年青辽将道:“主意是你出的,还是耶律休哥你说吧。”

左首那辽将身形魁梧,面色微黑,虽然年青但颌下已经有了一部威武的大胡须,眼神甚是坚毅果决,上前朗声说道:“主上,此刻尚未有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的消息,不过想来应该已经到了幽州侧后。”

耶律璟阴测测的笑了起来道:“大周皇帝亲动御驾北来,朕这个做地主的岂能不来见个面?礼数上也说不过去。”跟着看了看另一名年青辽将道:“耶律斜轸,你看今日周军会来此处决战么?”

那年青辽将面色微白,倒有几分文弱之气,躬身说道:“主上,末将料定周主必来决战,得胜口两万骑兵已经准备好侧击,末将稍后便要返回得胜口去亲自领军迎战。”

耶律璟挥挥手道:“去吧,打胜了,朕钦赐你名马、金器、美酒!”耶律斜轸躬身谢了,转身大步而去。

耶律璟将美酒一饮而尽,看着一名面色敦厚的辽国大臣说道:“朕本来觉着这燕云之地是汉人之地,守不住便让汉人取回去好了,可你耶律屋质偏偏说燕云之地必守,要是上京那些宗室们趁着朕南下造反又该如何?”

那辽国大臣便是宗室重臣耶律屋质,只听他不温不火的说道:“若主上能战败大周皇帝,声威震慑天下,试问又有谁再敢起兵谋反呢?”

耶律璟呵呵笑道:“言之有理,今日朕便要让天下都看看朕的赫赫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