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显德六年五月底,柴荣率领中军殿前军精锐进抵幽州,在辽国南京城南,宝光寺内设立御前行营。当得到赵匡胤部前部先锋在高粱河大败、先锋大将司超阵亡的消息后,柴荣面色冰寒得可怕,盛怒之下便催促各部兵马立即进兵,好在被韩通、范质、王溥等人死死劝住,方才作罢。

翌日,周军后续兵马到齐之后迅速包围南京城,扎稳营盘之后,殿前军各部大将精锐尽出,殿前军大将韩令坤、石守信,领兵万余攻城东南面;殿前军大将白延遇、王审琦,率兵万余攻西北面;殿前军大将刘廷让、韩重赟率军万余攻东北面;赵匡胤自率本部兵马攻西南面,并以韩通知幽州行府事,总揽各军部署。

天空中阴云密布,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看样子很快便会有一场暴雨到来。南京城上周军开始攻城,铁橹盾车、云台车、冲车、云梯各种攻城器械齐上,数万周军如蚁般附聚城下,环攻不止。周军阵中巨型投石车不停的施放着轰天雷,但殿前军似乎没想过集中火力轰击城墙,轰天雷大多都落到城内去了,不过这也给城内的辽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巨大的火焰和浓烟,震耳的巨响和骇人的威力,让辽军差点在第一波轰天雷降临之时就崩溃了。

辽军南院枢密使高勋和萧思温的侄子萧挞凛奋勇向前,带领自己的亲卫和萧家部族亲兵登上城头,才将城头混乱的局势稳定下来。萧挞凛和高勋都万分惊讶,想不到周军有如此利器,而且周军城下躲在铁橹盾车后面的弓弩手所用的弩弓似乎威力也大得异乎寻常,抵近之后百步之内就算你穿了铁甲,也会被劲弩射穿。

辽军的混乱虽然稍稍平定下来,但接着第二轮轰天雷袭至,混乱又开始继续,一些辽军迷信还以为周军使的是什么妖法,纷纷跪地祈求上天庇佑。高勋和萧挞凛不论如何努力也平复不了辽军混乱的局面,再这样下去,只怕城池便会失守。

就在此刻,天空中滚滚的雷声大作起来,阴云密布之间狂风肆虐的卷起地上的沙石直往人面上扑,跟着倾盆大雨如注而下,片刻之间已经将南京城内外都笼罩在朦朦的雨雾之间。

这雨好生狂虐,城外周军投石机阵地上,一个个准备好的轰天雷登时被大雨笼罩,将引线尽皆浸湿,兵卒衣甲浸透,火折火石等引火之物也都被浸湿,十余名举着火把的周军兵卒还没反应过来,举着的火把便已经被大雨浇灭,当真是到了举火即灭的地步。

狂风卷着大雨令周军的攻城气势为之一滞,不少爬在云梯上的兵卒直接被大风吹得掉落下来,兵卒们的双眼被大风大雨所迷,根本睁不开眼来。

在阵后观战的柴荣等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惊得目瞪口呆,跟着一阵异风卷着雨点袭至,竟然将柴荣的龙旗生生拦腰吹折,护旗的几名亲兵大惊失色,面色发白急忙上前将龙旗重新举起。

这场大雨突如其来之下,柴荣等人也未及防备,黄盖伞也没能遮住狂风暴雨,自柴荣以下众人都是衣甲尽皆湿透了,此刻龙旗又折断,范质急忙说道:“陛下,大旗被风吹折乃是不祥之兆,况且大风大雨之中进兵不利,还是引兵暂退吧。”

柴荣不为所动,任由雨点打在脸上,他仿若一尊雕像一般冷冷的看着城头上,没有轰天雷的助战之后,辽军渐渐从混乱之中恢复了过来,大批的辽军涌上城头,冒着大雨和攻上城头的周军厮杀,逐渐将周军压了回去,后续的兵卒因为云梯被大风吹折吹断不少,没能及时登上城头,眼见城上的周军越战越少,风雨却依旧肆无忌惮的咆哮着。

王溥见此情景也上前说道:“风雨太大了,进兵不利,陛下我们还是暂时退兵吧。”

这时候辽兵的滚木礌石从城头扔下,数辆冲车被砸坏,城内也开始飞出巨石炮弹来,看来辽军城内没了轰天雷侵扰,投石机也开始发挥威力,一架云台车被巨石砸中,登时四分五裂,上面的兵卒惨叫着好像下雹子一下,散落到泥泞的地上。

韩通也忍不住了,上前抱拳说道:“陛下,暂时退兵吧,待风雨过后整军再战便是了。”

雨水顺着柴荣的脸廓滴落,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柴荣拔出腰间宝剑,直指向天怒喝道:“老天爷,朕如今乃是为了天下千万汉人而战,难道你真是站在契丹人那边的么?”

孙庭运皱眉上前,躬身说道:“陛下,四时风雨雷电皆属平常事,既然天时不利就暂且退兵好了,不必怨天尤人。”

柴荣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暂且退兵,择日再战!”

周军的鸣锣敲响起来,四面攻城的周军只得心有不甘的慢慢退了回去,泥泞的道路之上,泥水血污混在一起,瞬间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城头萧挞凛见周兵退去,在风雨中拔出腰间弯刀大笑道:“契丹的勇士们!你们看到了吧,上天是眷顾我们契丹人的!”众辽军兵卒纷纷高举兵刃欢呼起来,这场狂风暴雨真的来得很是时候,不仅让周军的利器轰天雷失效,而且风雨给周军攻城带来了大麻烦,最重要的是这场风雨给辽军带来了鼓舞,士气重新得到了振作。

就在周军退兵之时,柴荣仍就站在黄盖伞下,冷冷的看着风雨之中,城头上辽军开始欢呼,韩通看了看城头欢呼的辽军,低声骂了几句,跟着走上前来,躬身说道:“陛下风雨甚急,请陛下先回行营吧。”

柴荣哼了一声道:“朕还没那么娇贵!朕要看看契丹狗能得意多久!”

孙庭运劝道:“陛下不必与宵小怄气,保重身体要紧。”

范质也道:“是啊陛下,如今陛下亲征,全军士气皆系于陛下身上,陛下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正说话间,只见风雨中数骑探马飞马到了御驾前,这些哨探是向北巡哨的兵马,只见一名都将飞快的跃下马来,上前来报道:“启禀陛下,各位大人,北面沙河发现大队辽军行踪,西北得胜口也发现大批辽军骑兵!”

韩通闻言大惊,急问道:“辽军有多少人?”

那都将禀道:“风雨太大,极目不能远望,看不清楚,末将等想要靠近辽军便是乱箭射来,不能靠近。”

韩通又问道:“如今辽军有何动向?”

那都将道:“风雨太大,辽军也没有再进军,只在沙河北岸屯驻,得胜口的辽军也是如此。”

问完之后,韩通挥退那都将,转身对柴荣说道:“陛下,想必是辽军应援兵马到了,吾军当先破辽军援军再攻城池!”

柴荣缓缓点点头说道:“先命各军收拢兵马,环城构筑堑壕围困南京城,再遣兵马北上破敌!”

……

风雨初停,在城头上萧挞凛见到城外周兵和众多的民夫开始围城挖掘堑壕,眉头微微一皱,这时只听身后萧思温的声音说道:“战况如何?”

萧挞凛回头望去,只见萧思温锦衣华服,身上衣裳都是干的,倒不像自己身上衣甲都还在滴着水,急忙躬身说道:“伯父,周军已经退了,如今在城外掘壕筑垒,看来是打算长久围困南京城了。”

萧思温皱眉看了看城头还有不少周军和辽军的尸体,四周都是斑斑的血痕,蹑着脚踏上一步,似乎是怕上好的马靴沾到血水,跟着说道:“那如何是好?”

萧挞凛知道他这伯父素爱干净,也不以为意,当下答道:“侄儿倒觉得咱们的援军应该是到了,否则如今风雨停了,周军应该接着攻城,而不是掘壕筑垒。定是北府应援的兵马到了北面,周军掉头对付吾军应援兵马去了。”

闻言萧思温面露喜色道:“真是谢天谢地,援军总算来了。”跟着对萧挞凛说道:“那我们就守好城池,等候北府兵马到来便可。”

萧挞凛摇头说道:“伯父,这般正中了周军下怀,我等该寻机开城杀出去,和援军前后夹击周军,这样才能打败周军,坐守只能让周军有逐个击破的机会。”

萧思温皱眉道:“周军势大,不来攻城已经是好的了,怎能还主动出城去接仗?”

萧挞凛急道:“伯父,吾军惯于野战,不善守城,况且周军有发火巨响的攻城火器,适才不是天降大雨,吾军已经败了,如今援军北来,正是该出城野战之时啊。”

“萧贤侄所言甚是。”只听高勋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高勋也是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对萧思温一揖道:“留守大人,如今周军环城掘壕筑垒尚未完成,正是该出兵和援兵一道大败周军之时,若是坐守城池等到周军完成堑壕营垒之困,那吾军便再无可能取胜了。”

萧思温素来肯听高勋之言,沉吟片刻道:“那吾军该如何布置?”

高勋看了看萧挞凛笑道:“想必萧贤侄已经有了主意。”

萧挞凛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小侄已经有了计策。”当下萧挞凛便将计策说了,萧思温和高勋尽皆大喜,便按萧挞凛的计策准备去了。

城头上萧挞凛看着远处周军阵营冷笑道:“大周皇帝?看我如何破你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