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近十一月,再加之京中时势刚才稳固不久,不敢说是夜不闭户,但期间再无那等胆大之人敢张狂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是昔日最为繁华的街市,此刻必然是稍显冷清。正是因此,当新任顺天府主官的车马停在门前之际,却未引得路人瞩目。

“比起前一次的出城相迎,今次在返京任职反倒是略显平静,就不知等消息传回府里,还能安宁多久?”解下外袍边交给玥娘,边哂笑着,挑了挑眉。

“就算不能安宁几日,也是无碍的了。昨日徐妈妈就已将咱们的行囊收拾妥当了,只等着明日一早入住内衙便好。哪里还需担忧其它之事,即便他们想要多言一句,也寻不出可说的来。”放妥手中之物后,才在相公身边坐定。

皇甫靖已是坦然一笑道:“老爷子差人来告诉了,他还要在咱们庄子上,多留半月方能回转京城。想必也是让咱们腾出些时日,也好将衙门交接诸事,处理停当后,才分心府里那些烦心事吧。”

想到这一桩迟早要应对的烦心事,夫妻俩也是相视苦笑一声:“大约是这些年来,咱们家没在京中住了,让人几乎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大堆需得费心之事,要逐一解决。如今看来,到底与之前我才进门时大有不同了。”

这旁皇甫靖点头应道:“那两个没生养的倒还罢了,眼下另外两个正斗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能在咱们回京之前。将城里的几处铺面多占一份,正忙着四处拉拢管事们哪!”

“难怪徐妈妈前日回来后说,现在府里内院的几个管事,也都忙着反复核对帐目。想来。也是为了能应付咱们回京一事的。当年离京去后,不过是在府里留了几个看顾院落之人,后院里的账目已是全都分到了她们各自手里。如今看来。只怕其中将手伸向别处之人,还是只多不少嘞!”

端过茶来,啜了一口:“自咱们离京后,那小院中的三姨娘就是其中最老实一个。惟有逢初一、十五去庙里进香,就是年节里,都难得唤了她娘家之人,入府絮叨一二的。”

说道起这个安分的姨娘来。玥娘也随之缓缓点头道:“妾身也从徐妈妈那儿听闻了。这位确实是最为本分,好似连带着近两年里,那同住一院里的四姨娘,也越来越安静了起来。两人已是极少,参与大姨娘两人的暗中争斗了。俨然是想置身事外,只求安宁过活。”

“她们俩本就是因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原本附庸大姨娘也不过是为了,能在府中安然度日。而如今那两方是争斗异常激烈,也是担心被无辜殃及,索性将自己圈在小院里,倒也不失为万全之策。”

听他提万全二字,玥娘不觉也是轻笑一句:“无论哪方最后得势,她们俩都未必吃亏。这般不出声,只等结果确实安稳。比起吃力不讨好来,反倒更划算。当年倒是没瞧出来,这两位出身不高的姨娘,心计倒还算不差。至少不比旁人家那些个,专爱后院争斗之事的姨娘们而言。更胜一筹!”

夫妻俩正说到起这桩,却听得屋外徐妈妈的声音响起。让进门内后,二人皆是吃了一惊。

“那三姨娘让小丫鬟传来消息是,想见我一面?”听完了徐妈妈的讲述后,玥娘更是颇为惊讶的追问了一句。

只见,对面的徐妈妈未带迟疑的颔首回禀道:“早前就听咱们留在府里多年的,那守门的婆子一家告诉道。这些年间,原本是大姨娘一方独大的情形,已维持多年了,直到今年初时才转了风向。”

忙是压低了声音,又抬手指向了屋梁道:“只怕也是因为,二姨娘所出的那位二爷的岳丈,如今是连升了好几级,就连几位舅爷也都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这般便将府里的另两位爷,给比了下去,那些墙头草更是倒的快,没两日的功夫,原先依附大姨娘这边的管事们就去了小半!”

轻轻叹了一声:“这就不难明白,三姨娘她们将自己圈在小院的意图了。那两方看来,确实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居然还挑在咱们就要返京之前,想来已是对京中的铺子势在必得了!”

被玥娘这句一叹,那旁的徐妈妈更是忧心道:“如今已不比当年老爷、夫人尚在府中之时了,一走就是七、八载,就算外院的几个管事,眼下还没被她们两方拉拢过去。不过照此情景下去,却是为时不远了。老太爷已有二个多月不在府中待,后院伸手铺面之事,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老太爷只是碍于几位爷的面子,才没多提一句。”

点头认同此一说,皇甫靖反倒轻笑起来:“老爷子他是眼不见为净,只怕早就知道咱们要回京。特意选在此刻留在庄子上,等着新酿出窖,想来也是借口罢了!为得就是让咱们自己设法应对此桩,也是给后面之事,打个埋伏。”

“埋伏?相公的意思,公公是有意将此事留给咱们处置,为得就是咱们府里,往后那几位爷分府一事!”

“不错,老爷子虽没直说,但特意选在咱们即将回京之际前,在咱们庄子上多留一段时,就曾暗示给我一二。咱们家老爷子是不想给府上留后患,免得哪一日身子骨不再硬朗时,也似旁人家那般,被那几位不安分的主,搅和得不能安宁!”

早在临行前,玥娘就曾听得老爷子将嫡孙唤去,给了那柄已传了整整六代的佩刀,就已隐约猜了几份。而今日才得以头一回,听闻此事的徐妈妈,却已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府中的老太爷还健在,众人就从未曾想过,那几位庶出的爷会就此分府出去单过。再回想起,当日老太爷来庄子上,还是一脸的平静神态,想来此事早已酝酿许久,并非一时意气用事。

有此一想,绕是活过半百岁月的徐妈妈,也是愕然片刻。等告退出了院子后,还久久不敢相信,这皇甫家的大将军确实,真要在年节之中,将家中的庶子全都分了出府!

“老爷子这分府一事,倒是尚在预料之中,只是那三姨娘相求一见之事,却是让人觉得分外的不同。”

皇甫靖却是笑着,反问道:“说来她们两人,倒是极明白其中要害之处。想见你一面不过是借口而已,为得就是能在那两方激战正酣之时,避过殃及之苦,更是为自己今后能多留条退守之路罢了!”

退守之路?或许看出老爷子真实用心之人,并非只有自己。这个三姨娘,既然能在多年前便安稳至此,更在两年前索性拉上同院的四姨娘一起,固守在小院之中。想必正如相公所言,早已看透了其中的要害之处,才对。若是不然,又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后半生争上一争?

毕竟,两人虽说都无所出,多年来一直被好吃好穿的供养着。哪里还愿意象旁人家姨娘们一般,最终的命运是在老爷宾天后,被散笔小财,遣散了各自回娘家。亦或是,索性被圈在家庙中,整天吃斋念佛了此残生。

此刻,想要与自己见面,所为何来,便已是不言而喻了!

“既然大着胆子有此一求,定不是无的放矢才对?”午间用过饭后,玥娘又唤了徐妈妈来。让她遣了人去告诉一声,就说自己已然应下此事了,就定在两日后城中一处,设有女眷独院的所在一见。

果不其然,这次见面三姨娘虽是独自前来,确实明确言道是她与四姨娘二人之愿。旁的不求,只愿日后出府之时,能留在京中过活。倒是不居内城与外城之分,能分一处可供租借与人赚取生活所需之用的铺面,外加一处两进的清静小院,便已是足够。

而随后一番猛料,接连爆出,叫屋内众人是惊诧万分!就连一直强压着心中惊骇之情,未曾显露太多的玥娘,都忍不住一路感叹。回到府里,更是忙唤了人将皇甫靖请回了里间,细细告诉了一遍。

听得一旁的皇甫靖,也是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后院争斗,还是生死相搏啊!怎能如此惨烈,都不惜下药、残害他人身体。难怪穷苦人家因缺衣少吃,小孩儿才难以活到成年,而咱们这等的富贵之家却也是同样的容易夭折。只不过,却是因为银子太多,才使得人人都执著于这黄白之物,为此都无所不用其极了!”

“亏得,咱们是在这顺天府里居住,若是……实在让人是不寒而栗,都不敢再往下细想一二。”

“你相公我,当年装疯卖傻还真是英明之举啊!若是不然,那个恶妇,虽未必敢当面下手,可这背后的阴毒手段就难讲咯!倒是与那娼门中的老鸨有得一拼,竟然还能弄到这绝人……。”刚才出口,就已是察觉到身边投来调侃一眼,忙是住了口。

“当年没少出入那地方,可自打任了官职后,也就应酬时去两回罢了。而且绝对是只喝酒议事而已,真的,绝对没……。”

“去,谁问了这个来了。我只是好奇相公是如何知晓,那老鸨手中有此等药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