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头被二人小轿抬着,往内城去的候大掌柜却正眯缝着眼,哼着小调,一脸悠哉地靠坐着想美事哪。又哪里会想到,今日被邀去吃的那顿酒,却是不怎么好咽的。更为可怕的是,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贪墨小计量,也早已是昭然若揭与人前咯!

就算此去请了饮宴的外乡人,是那真为了买卖而来到的客商,但自家店铺内的众多伙计、账房、手艺匠们,却哪肯放过他哟。昨儿就已经陆续出京急报东家知晓的三人,更是不愿耽搁时日。

只因大家伙心中都是透亮无比,此番关系到东家的利益之事,一旦办成了便是大功一件。眼前的打赏,日后落在自家身上,那些个好差事更是不在话下。

这影月楼的东家,原也是担心由同一处出来的人手,聚在京城的铺子里,一旦时间久了,自己又未必能经常往来,定会越走越近。待到那时,做出此欺上瞒下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至于,当初定下来京人手时,却是百般考量,再三牌布。才将几方人马摆成了如今这个,颇为平衡的局面,就是为了达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却是千算万算都不曾料到,最后正是因为他的精细考量,才使得众人维持着眼下这种,面和心不和的窘局。若说贪小、吝啬的候大掌柜会被自己铺中之人,群起而攻本就是情理之中的话,那幕后东家自以为得意的制衡之术,也是功不可没的推波助澜了一把。

本就是各自为阵的乌合之众。却硬生生被捆在了一条船上,又寻了个不能服众的船老大掌舵,便是这影月楼的致命伤。再说这铺子不单是这候大掌柜的一人贪小,但他却是做一桩最是不该的蠢事。那便是手伸得实在太长了,直接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而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伙计鲁忠,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个。犯众怒的关键之所在。才索性更添了一把柴火,将店铺里的众人顺势拧成一股绳,直接给那位自以为是的候大掌柜的,来了个釜底抽薪。没了手下人的帮村,你一个仲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到时候,那外乡客商的单子就算顺利拿下。只需店内的手艺匠们慢着些完事,误了那家的时辰。再众口一词,矛头直指向他,即便再多辩解,也是难辞其咎。

而更要命的是。今日那内城花溪阁中的饮宴之时,这惯是贪小的候大掌柜的,又毫无防范的收下了这边新认识的客商,一封分量十足的厚礼。

不用说,单是自己在桌下悄悄掂量之后,便已确定其中定是不少于百两之数。要知道,自己这个名头上好听的金铺掌柜,每月也不过八两的月钱。吃饭、住屋子到是不用另花钱,但这平日里的人前应酬却是不能少。更别提还得自家掏银子,置办几身出客的行头。

也正是因为,前几次与这顾性外乡客买卖之时,是不单给店铺里添了进项,眼看着自己的腰包,也跟着一天天的鼓了起来。就已是叫这候大掌柜的欲罢不能。又何来推出去为他家添砖加瓦的道理。

今日这位新认识的外乡客商,虽是本钱有些不足,但若非如此又怎么能给自己这么大一笔吃红。半带醉意,借着前头引路往回的候大掌柜,心中的煎熬却是不减反增。

这笔大买卖,究竟是大着胆子接了下来,还是闭着眼睛忍痛放手便宜了别家?而且刚才顾爷悄悄给自己递的话,便是直接言明了,今日这封银子是无论买卖成否,都不必放在心上。

不就是分明告诉自己,那今日请了众人吃酒的那位富商,定是个家资丰厚的大商贾。还有临散席时,另一旁说话向来爽直的黑脸大汉虽是醉得厉害,但其口中的含糊之言,自己可是听得明白,暗指这笔生意一旦办妥之后,定能叫自家可在这繁华非常的帝都之中,置办上一处三进大院不可!

当即便犹如一记惊雷,直炸得这候大掌柜的是两眼放光,不能自己,险些就要失态高喊出声。却说这三进的大院,在京城之中并不算少见。内城姑且不敢想,就这外城而言,能置办下一处来,少说也得二、三千两银子的价码。

自己如今的月钱才几两银子,不要说三进的院子了,想来就是能在京郊置办下一处大些的四合院,已不知得多少年后才能成的。

直到被那提着灯笼,一路送出内城的老仆,恭恭敬敬告辞离去之后,这旁的候大掌柜的,已渐渐从刚才的左右为难之中,恢复了几丝清明来。

迎着阵阵扑面而来的寒风,更是将心头尚存的多方顾虑,一扫而空。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自己所以能做上这个掌柜之位,本就是存着半分侥幸在其中。若非当年自家在京中,曾有经营过几年打铁铺子,而且还是在内城之中,只怕这份好差事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如今店内,无论是那三个不同出身的账房,还有众多的伙计、工匠们,就连后厨灶上的人,也没几个原本就是熟识的。就人手上的安排来看,自己想来真正做稳这大掌柜,便需得不少日子。

倒不如,趁着最初大家伙本就是陌生之际,索性为自家谋些好处才是当务之急。远的不说,就是近处而言,等这年底前的最后一单做成之后,先给自家两个儿子,每人分上几十亩水田,便能叫兄弟二人都有一份不错的进项。

若是往远了说,更是好处多多。一来,只要这笔买卖做成了,东家哪里自是不必说了,出了年做稳了位置,加月钱也是一定的。不过能加多少已不是他所在意之事了,原本才十两不到,最多也不过加个一、二两的样子,已算不错咯!

关键还是在另一项好处上,那边是他影月楼的候大掌柜,大可用这现成的铺面做自己的生意,这就叫做借鸡生蛋。虽不成全程陪同了前往办妥的,但这位大掌柜的却是门清。但凡能在京中立足,开设门脸做生意的人家,就没有一户不是在多方打点妥当后,方可安心做买卖的。

自家若想依葫芦画瓢,却是难如登天!漫说自己本就没有多少人面可以拿来一用,就是那一笔笔数目可观的各项花销,便是足以叫自家捉襟见肘的。

倒是,这个金铺大掌柜的身份颇有受用,既不用自己多花一文钱打点孝敬,还能借势而行,哪里是普通生意人可比肩一二的。

此刻其心中那杆秤,已随着太多的利益诱惑,偏向了一边。就在这候大掌柜的下定决心之际,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店铺面前。

举头望向正面那块高悬着的大字招牌,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得意非常的笑容来。

于是转天一早,这位已是满面欣然的座在柜上,对一旁躬身回禀昨日账目的鲁忠道:“你且让那两个账房,好生将咱们库房中,还余的金锭细细盘上一遍,最多三……两日的样子,便有一桩大买卖要出手,倒时候可别因为盘查清楚,坏了东家的的生意才是要紧!”

听闻此言,那旁的鲁忠已是心头一紧。坏了!瞧着这样子,怕是昨儿去内城吃酒之时,那笔大买卖便成了?都怪自己一个大意,没让人跟着去盯着些,如今看来却要让这候大风,占得了先机不成!

见一旁的鲁忠还是立定未动,原本就是心情大好的候大掌柜,却是不免笑着多提了一句:“鲁老弟可是想问,那桩大买卖究竟是多少的数目?”

险些就要露了马脚,慌忙抬了抬头赔笑着问道:“可是比往日那位顾爷的手笔更大了些?”

只见,这旁的大掌柜已是微笑着比了手势与他,那鲁忠不免有些纳闷,不就是八百两银子的买卖吗,哪里就算得是大手笔了?不觉已是一脸的犹豫道:“八百?确实不少了,可……。”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这位是一脸的调侃之色,忙又转而露出惊容道:“大掌柜您这比的莫非是八千两银子的大买卖?”

“哈哈哈,说这是八千两也有些靠谱,不过掌柜的我刚才可是又翻了一掌……所以这回的买卖却是两个八千之数,整整一万六千两才对。而且还不是白银,却是一万六千两的黄金!”

只听得脑中嗡嗡作响,便再没了多余之言。早就知道此番定是大笔生意,却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般庞大的数目,万六千两的黄金,那可就是十六万两白银啊!若是真叫他做成了,别说是这满店的人等一并去东家面前状告了,就是拉上……想来拉上哪个都不成。

而这旁的候大掌柜见其一脸呆滞的神情,更是暗喜非常!不由重重咳了一声提醒,倒是把那旁两眼发虚的鲁忠唤回了魂。应了一声刚要往里面去告诉,却猛得顿住了脚步,不对,若是真做成了,自己当日挑拨店中人等告状之举,便是一大败笔!

由此一想,更是震得他眼神恍惚,两腿发软。好歹也得为那几个出京告状之人,拖延上几日才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