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鲁忠却是影月楼幕后东家的族人远亲,若不是其从未曾在京城住过,原先在家乡时也不过,只帮忙管着庄子上的库房罢了。相反,这个候大掌柜的却是在京中内城,住了足有好几个年头,人面上虽未必有多少帮村,但却是现成的掌柜人选。

只不过,仅是开了一家没有帮工的小铺子而已,但在那位幕后东家眼中,反倒比起这从未做过掌柜的鲁忠,强了三分余。

脸上仍保持着恭敬之态,心中的鄙夷却是更甚。原本还想着年节前做成几单大生意,自己跟着这位大掌柜的也算是打瞧店面起,便一起忙活了整整小半年。好歹等来年客源稳固了,自家也能顺利升上二掌柜的位置。

如今看来,却有可能更进一步咯!自己虽是每次都跟着大掌柜的出面谈买卖,但哪有一回是比允了进到屋内的,还不是只得候在门外枯坐等待罢了。

但眼见着这几日,自家这位大掌柜总是,耐不住一脸焦急地朝来路的方向,不停张望。那鲁忠便已起了心思,瞧他坐立不安的紧张样子,也已猜到了七八分。

估摸着那两位外乡客商家中,又有一笔大买卖要出手,而咱们柜上这位大掌柜的,眼下定是只闻着了肉香,还未能将这年底前的最后一单,牢牢抓在手中才是。

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忙又不动生色的赔笑附和道:“要不怎么说咱们大掌柜的,就是做惯大买卖的。这些小单生意,又怎么能入得大掌柜的法眼。小的如今才刚跟在您身边不及半年,已是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哦!”

这位候大掌柜口中虽是念叨着马马虎虎,心中却是暗自欢喜。在自己的一手包揽下。竟能在年内又提高了三成的生意,仅凭此点就能将这个大掌柜的位置,稳稳坐住。

待来年东家问起时。更是少不得会有一笔丰厚的打赏。若是再往内城开设更大的铺面,自己更是不二人选!只一想到,时隔过多年以后,自己再度回到内城之中,该是怎么一番风光的景象,便抑制不住心中悸动。

又见自家这位大掌柜不住的捻动手串,一旁束手立定的鲁忠更是心中冷笑一声。瞧瞧才捧了他一句而已。又开始得意的不行咯,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哼!

虽是忿忿不平,但眼下却不是自己一个伙计所能绊倒的,若是能让店里的其余人。都联成一气,或许还有几分可能……。心中有了盘算,于是当日晌午待那位自信满满的候大掌柜,再次起身往那个方向而去时,有意染指掌柜之位的伙计鲁忠,便开始了他的暗中计划。

“我就说嘛,你小子最是好贪嘴的,怎么就从未见过咱们铺子里的点心短缺过?原来根子,居然在这个上头!”

“其实。原本小子我也试着贪过一回嘴,只是差点崩了牙,哪里还敢再犯的。”一旁的小伙计,憨笑着抓了抓头发,又吐出一句更为惊人的来。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震得哑了声:“后来才晓得。原本咱们家那位大掌柜的,压根就没跟那家糕饼铺里买新鲜的来,而是私底下……。”

“啊!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就连这旁本欲将,大掌柜贪小之事揭露出来的鲁忠,也不禁愕然片刻。

就见那小伙计,再度压低了音量道:“不单将卖糕饼点心的银子私吞了,还有咱们店里伙计们吃的米粮,也没能放过。你们都不觉得这两月来,咱们店里厨子的手艺愈发不成了吗?”

“没错,定是他个黑了心……往里掺里陈米,啧啧啧,不但贪东家的银子,如今居然还盘剥到咱们大家伙头上来了!”

“不成,这事现在瞧着不大,但是哪天真叫人瞧出破绽来了,哪咱们铺子还不得跟着坏了名声?”

“那可不是,我看得尽快告诉了东家知道才好!”一听有人冒了头,这旁鲁忠不觉眼皮一跳,心中暗喜。

忙不迭也是一脸大义凛然道:“可如今这时节,莫说是咱们这些伙计、账房了。想来就是他候大掌柜的,也未必晓得东家的行踪,又要往哪里去回这桩要紧之事哦!

说完还不忘,沮丧万分的摇头长叹一声。说来这金铺虽是东家的产业,但得以入选进京的人马,却是来自若干不同之处。仅有一点却是人人心知肚明的,那便是初开张之际,不过一切都是暂时之事,往后如何调整人手,却又是另一桩咯。

有此而知,其中有多少人心中正巴望着,店中站在这最高之位的候大掌柜能因此事,乖乖退出离京。无论对哪家而言,都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只是祛了这人后,又是谁家接替此位,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不过却可说是人人都有一线之机,倘若这人不走,却是半点机会都不存啊。

就在候大掌柜正美滋滋的回味着,刚才在顾姓客商府中尝过的时鲜果子后,悠哉游哉往店中来时。哪里能料想到,这数月来一直在他面前恭谨异常的手下人等,正暗中联成一气,想要尽快将其拉下马来,好另换一个更为‘大方’的掌柜来店内坐镇。

于是,当日没及打烊之前,后面正帮着整理库房的小伙计。就在下梯子时未站稳,一头撞上了门旁的大柱,顿时鲜血直流,两眼一翻就没了知觉。

“这可怎么好,地上被染了好大一片,看着都吓死人哦!”

“大掌柜的可是要亲眼去瞧上一瞧?”一旁鲁忠更是不失时机,忙躬身提醒了一句道。

原本正靠坐在柜上,眯眼想美事的大掌柜,突然让他们搅了兴致已是颇为不满的横扫了一眼过来。此刻又提那等穴呼啦呲的场面,哪里还耐烦的,吩咐了由鲁忠看着办,一甩袖便起身要往外去。

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听得内堂来告知,后头的手艺学徒中另有一个又被砸伤了手指。瞧那样子得赶紧往大夫哪儿送去,怕晚了…那手多半就要废了!

这回还未等鲁忠来提醒,他候大掌柜已是吼出了声:“今儿这是撞什么邪了,一个个的都不让本大掌柜的不安生!去,都寻鲁忠办就成,不过银子只能算是店里先给垫着的,等明个伤好了,再一并从他们月钱里扣回来。”

哈哈哈!这真是老天有眼啊!原本未敢奢望,这位能吝啬到这般田地,如今倒好也不用自己添油加醋了,他候大掌柜的不单自己就把手给绑了,居然还非得再往上打了死结。

众人一脸为难的恭送了这位,仍是不知危险将近的候大掌柜,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摆手出了店铺后,瞬间全都将脸冷了下来。

“什么人嘛,确实是留不得了,就算不全是为了东家被贪墨的银子,这等没心没肺的狗杂碎,也是绝对不能叫他咱们店里乱吠了。照老子当年的脾气,非得亲手……。”被后面赶来的兄弟一把猛拽,忙是住了口,还不觉恶狠狠哼了两声,才转身回去。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那旁的鲁忠却是忙不迭朝众人劝言道:“亏得咱们早有防备,虽说出此下策纯属无奈之举,但好在总算齐心协力空出三个能出城,去寻东家回禀的人手来。”

“三个?这不是才刚得了两……。”

却别另一旁的老账房,苦笑着拦道:“不是还有我这个半就弱不禁风的老头吗,刚好因白日里的惊吓,晚上睡到半宿就反了旧疾,被送出城去静养了。”

就这般金铺里的人手,顿时短了三人,店面里的生意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做着。可后头作坊里的速度却是理所应当的慢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今日就要交的货物,还没备妥?”随着候大掌柜的一声怒吼,内堂里正火急火燎赶到的鲁忠,已是哭丧着脸回禀了起来:“那不是,昨儿突然短两个熟手,便忙不过来了。还有那白账房也赶上旧疾发作,没能来上工,他经手的那份……。”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完,这旁的候大掌柜就已是明白了大概:“定是那老不死的白老头,自个儿说病就病了,却还连累了咱们店……。”

骂骂咧咧才要继续说,却被一旁使劲打眼色的鲁忠拦了下来。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口中的白老头本是东家岳丈家旧仆,这一句要是传到东家娘子哪里,不对,即便是落入东家耳中,也绝不是好事。

深吸一口气,才点头向那旁的鲁忠示意。然而就在他起身,欲亲自替那白老头跑上一趟之际,就听得店外顾家的轿夫,在门前停了下来,探头笑脸相请道:“大掌柜的,咱们家老爷让小的来请了你,往内城的花溪阁吃酒。”

顿时方才还一脸怒容的候大掌柜,立马换了一张暖意融融的笑颜应了一声,便整顿衣裳跨出店面,随即猫腰上了小轿而去。

“大家伙可都是听得分明了,恐怕那外地客商处的大买卖,已有眉目了,咱们也得快着些才好。若是被他占了先机,只怕往后的苦日子可就要没边咯!”被鲁忠这一提醒,才纷纷探出头来张望的几人,忙是退回原处,各自准备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