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旁夫君的喃喃低语,玥娘也不觉随之思量起来。确实那梁家所图定是不小,由始至终皆可谓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从起初在府城中提议商户们集资建市,到多方贿赂这良州府衙中的一众官员,再来又利用了其中的那次反复,最终索性将全盘都合情合理地牢牢掌控在了自家手中。

正可谓是越思越惊心,这一步步看似不着痕迹,却有谁料到这一切皆早有预谋的。若非当日那开凿沟渠的苦力,无意间的一句道破其中要害,只怕就是到了如今,在本就不懂建筑的外行人眼中,哪里又有破绽可言。

说来,当初府衙那次的推托之举,虽不是他们之前料想到。恐怕也被那梁家利用了起来,顺势将原本有心一争的商户们,逐个排挤了出局,也是极有可能的。

思量片刻后,再抬头望向夫君道:“相公,如今那两位工部的大人也已是点明了要害,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却是不得不预先规划一二,若非极早安排,怕是要被那早有预谋的梁家,得了先机!”

“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恐怕还不止如此。”忙不迭已是长身而起,与院外守候的亲兵低声交待了两句。再度进屋落座后,才接着告诉起来:“方才得了那方大人的提醒,想必此刻那梁家的另一队工匠,应当正在支流的入河口上修筑水闸才是。”

“修水闸?难不成是为了能拦下顺流而下的木……。”未待玥娘说完全句,就见这旁的皇甫靖已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转而又是低低补了一句道:“那梁员外也算是老谋深算的主,竟然敢在明面上修筑这般规模的道面。想来也不是全然无的放矢。有人暗中探听一事,他们那头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未必想到会有专司营建之事的工部参与其中罢了。”

“相公的意思是,那梁家这般兴师动众之举。恐怕也是为了转移旁人的注意,而刻意为之。只不过忽略了,此间之事已是被人瞧出端倪来了而已?”

只见皇甫靖含笑嗯了一声后。拿过刚才从那两个工部官员处,得来的图纸,直接点明要害:“娘子你瞧瞧此处,可是有何不同?果然是有所谋划的,若不是一早便有定夺,又怎么会在这里修了个观景用的竹亭。”

“还修了这么个所在?”顺着相公所指那点上望去。确实刚好处在能借着山势之利,将整个支流的入河口处的全貌。尽收眼底。

又见,身边的相公直接比出个手势,讪笑道:“早在我未到任的三个月多前,那梁员外就开始拿出银子,让工匠们始建了。若非前任知府离去的实在突然。只怕他家这个势在必得的集市计划,还得更往前提上不短的时日!”

“那时虽已过盛夏时分,但却又时值八月仲秋,若说他们这般的人家为了赏月而修,倒也不为过。一来,是这梁家的财力,早已非十余年前初到此地时可比;再来,几乎都是与朝廷做着大宗的生意,即便真引得外人起疑。也断不敢公然发难。”

闻言,玥娘也是轻轻点头:“而且朝廷能与这等圈养战马的买卖与他们家,不论实情如何,在外人眼中也必不是个没依仗的普通商户之家。少说这梁家与朝中各地的武官相熟,定是不错。”

又看了一眼图纸,接着道:“对了。还有各处的驿站、官道,想必他们家俱是了然于胸的。如今又盯上了这南北大运河的便利,更是叫人不可小觑。”

听得玥娘一番作想,皇甫靖更是不禁连连点头,附和了起来:“何况他们家不过是做的马匹买卖,虽说一路运送时日非短,但一年到头也没几回,哪里用得如此费心部署?必是另有所图才对!咱们即便不是那擅于经营的生意人,却也不会做这等舍本的买卖,何况他们家原就个商户!”

与此同时,得了左都御史大人确切授命的文继顾,也正忙于暗访京中那家新开的金铺。此刻文继顾却是一改往日的穿戴,领着自家的外甥,在斜对着金铺门口的一家小食摊上吃面。

他自个要了一壶酒,只浅浅倒了一盅,便与外甥两个边说边等着掌柜的上面。原本就正赶上饭点,此处又是不少小食铺比邻开设,再之这外城北面门市的租金低廉,相应的吃食价钱也是略低于别处。因而足以引得不少贩夫走卒,赶着时辰往这边来,买些便宜的饭食。

而文继顾偏偏又选了,最是靠店堂中的一处角落,外面有人经过时轻易瞧不太明,但他这一桌却是刚好能看见来人。另有一项,便是为了能守在此处久此,毕竟能一处理想之地,仔细观察对门那铺中情形的地方,确实不太好寻。

若是有个高于那家的楼宇,倒还罢了,眼下也只得这般行事。不过好在这小食铺的掌柜,才刚收了他投来的两钱银子大赏,哪里不能行个方便与人的。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由得这位大爷,爱霸着那张桌子多久,便是多久。

自家这个小食铺子,一月缴租不过四两半银子,一碗粗面更是才卖二十个大子,这一下就进帐十来碗的面钱,哪来还有不乐意的。更何况这位大爷,不是还要用些自家的酒菜饭食,那可又是一笔不错的进项,没瞧见单是下酒的小碟,就一气点了六样!

“老头子,咱们今日的小帐可是不错。足足比平日里多出了三、四钱银子哪!照这般下去,不定开年时节,又能给家里再添上一亩中田的。”边数着旧木匣中的进项,边是止不住得憨笑连连。

那旁正揉面的掌柜,却是一把拉过自家的婆娘。瞥了一眼那角落的方向,低声道:“瞧见没,那桌上的可是个阔气的主,你这匣子里多出二钱银子,就是人家刚进门时赏了俺的。”

“啥!直接就给了二钱银子,这都快赶上大酒楼里的打赏了,还真是阔气的主!”边低呼一声,边学着当家的样子,慢慢侧过身子偷偷瞥了一眼。瞧那大马金刀的架势,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忙不迭反手拽住当家的衣袖,追问一句:“老头子,你说这等模样的大爷,怎么也能上咱们家这小食摊子上来吃饭的?”

听了这话,那掌柜的使劲甩了一下面团,拔高了音量道:“俺家这面条怎么了?汤头实在,面又筋道……。”

死命拉住当家的臂膀,央求着压低了嗓音,出声打断道:“你倒是小着点声,这生意还做不做了?”用力跺了跺脚,背过身子后才敢朝向那边角落的方向,比划了两下。

这一比划那掌柜的才算反应过来,慌忙侧头望向过去,还好那父子俩是压根没往这里瞧。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着桌上的吃食,有说有笑得,就着面汤吃菜哪。

转回头来,大大松了口气后,想起了自家婆娘的疑问,忙又小声告诉了起来:“刚才那位爷好似刚来京里的,听着问话也应当是个买卖人,我估摸着是先来咱们这北城,瞧店面门市的吧?”

“瞧门市的……咱们这儿?”那掌柜娘子是一脸的讪笑。再步出了两步往外,左右打量了几眼退入店内,摇了摇头:“统共不过三十丈的小街面,前后又都住着些手头不宽裕的普通人家。也就除了咱们家这样的小食摊子,还能挣上些散碎银子罢了,哪来还有什么旁的生意好做……?”

才刚吐露心中的大实话,就见一旁当家的已是拿眼,示意她瞧了一瞧斜对面,那位于街口处的大金铺,不觉忙是住了口。那家铺子原本是家三个门脸儿的南北杂货铺,生意也是不错。

但后来被这家金铺的东家瞧上了,除了地契屋舍银两外,另又一口气许了他家三百两的搬家银子,没出半个月就办妥了交接事宜,麻溜地给人家腾了地方。

一想到这桩上,那妇人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哑在了嗓子眼里。忙是放下手中的钱匣,抄起案头一旁的面汤勺子,又给结结实实的盛了一大碗热乎的,端了就往那桌去。

“客官可是瞧上了咱们这条街面?”这妇人倒是爽利,一打照面便直接问到了实处。还未等顿下手中竹筷的文继顾应声,那旁揉面的掌柜,已是吓得不轻。

这败家娘们,怎么敢直接上去就问这话?咱们家这生意往后还怎么做,京城了旁的不多,但凡能做大买卖的,哪家是没有做官的老爷们撑腰的?看来这年节是没法消停咯!

反倒是这旁的文继顾,轻笑着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大嫂所言一般,正打算瞧瞧各处的铺面,还望店家给指点一二。”

“这指点可是不敢,小妇人……民妇……唉,算了咱们还是直接说话的好。”来回换了几个自称,那掌柜娘子都觉着不好,却是索性一摆手,哂笑着言归正传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