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接过的图纸,皇甫靖不觉点头:“待我再另描一份,就让人快马送了与我那二舅父知晓。”边说着,边又取了新纸出来描摹妥当,再与玥娘两人将图样中的各项注释,极尽详细的添了上去。

前一世里,玥娘可是有位做工程师的外公,自家父母亲又是双职工,所以小的时候可没少去外公家里过暑假。旁的不常见,可外公书桌上叠得、墙边堆着的那一摞摞蓝图,却是比比皆是。

如此便可想而知,就算她自己不曾真学过画工程图,可最基本的线条该怎么下笔,还是足够用来描出个大概的。再来,今日画这图样也不过是为了读信的人,瞧得直观罢了,反倒是一旁详尽的注释更是堪用些。

收入信封中,又上了封印,才让林宏军领两个人跑一趟,送给二舅父手中才是要紧。再将原本那位专司送信差事的,文家兄妹相认之事,也略略在信中提了一提。以便将文继顾此番京城与胞妹同行,视作为了打探那家,疑点颇多的金铺必要之举。

想来以自己这位久居要职,舅父的眼界也定是能分辨得出,其中这诸多或明或暗的联系。至于这次呈上的图样,皇甫靖却是除了注释详实外,便再无多余之言提及。

一来,夫妻俩皆是疑惑不解,如此加固地基,所谓何来?再一细思量,却是关系朝廷大事,哪敢妄下断言,还是慎重其事才是正经。所以。大致商量了几句后,便索性将此疑问交由那最善工事的,朝廷专人看过再定其之性,才是完全之策。

将手头之事交待一清后。夫妻俩才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这等要命之事,却不是他们眼下能抗得下来的。而且以皇甫靖如今的官位,与此事还是远着些的好,连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二舅父,也是处处小心,不敢落了破绽,更何况他乎!

这旁的玥娘也是同样心思,不过只一想即将要起的大乱,不免犹豫再三后。提醒了一句道:“若非姑丈家是皇亲,最好要是要避讳着些的。此番文家兄妹探听之事,倒是大可托了他们家。给帮着分辨分辨那铺子的底细,或许还能快上不少。”

放下手中的图样,点头认同道:“确是这般一说的。不过娘子倒是小看我家舅父了,我姑丈家的柳记本就是京里头一份,若论其此行中的各项关键来,还有谁家能比肩一二的。”轻轻一笑,才又接着低声附耳过来:“既然咱们能想到这一层,就凭我那二舅父如今又在都察院中供职,自然能妥善处理。”

抬手比出两根指头,接着低语道:“指不定因为在此事上出过大力。当今一欢喜,直接又给他们家赐下两个吃俸银的爵位,也是未尝可知之事。”

闻言,低头想了想后,玥娘也不再为此担忧了。好歹姑丈家的也是正经皇亲。比起那等早已落寞的宗族来。反倒过的更为滋润些。至于金铺之事上提供些关键所在,也不会涉及过多的机密之处。却是不会有太多牵连。

想到此间利弊,也已点头认同道:“细细想来,也该如相公所言一般,姑丈家此刻援手之处,本就是些外围小事。即便功劳有限,但好在不涉及深处要害,反倒不会太过惹眼才是。”

再说,那文家的兄妹二人,到底是比起快马往京的林宏军一行,慢了不少。心思却是十分清明,才刚与妹婿匆匆碰了一面后,便直接转道去了左都御史大家府上,回禀了那家新开金铺之事。

一听其报,都御史大人面上虽是不显,但心中却是点头暗喜。确实当初收了此人,倒是个十分实心办差的,自家外甥来信中已算替他言明了事情始末。却未料,这人还能以公事为重,才刚一入得京城便来回禀要事,是个可堪大用的。

略略交待了其,索性转回京中紧盯那可疑金铺一事便好,也算是与他家兄妹团聚,行个方便。既然外甥送来的信中,已是有了详实的消息,自己这里也得再寻两个专懂此项之人,也是必要。

就在文继顾得了新差事,回转妹婿家中拜访亲家的同时,那边厢左都御史大人,另寻来接替良州事宜的两人,也与林宏军一行结伴踏上了回程之路。

如今这良州之事更为蹊跷,都御史大人可不敢大意,眼下虽是只命了两个由工部悄悄调来之人,与林宏军一行相伴而去。但后续的暗行人马,哪里还能不出动。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却是刻意分作了几波,陆续向良州进发。

“木桩加固已显突出,又加夯实之举,愈发叫人觉着太过了。如今倒好,居然还使了牛车来来回回,少说也踏上了十来遍。”这边那工部遣来之人,为今日亲眼目睹之怪异景象,啧啧称奇。

而另一位更是摇头接道:“那可不单是牛车这般简单,你没瞧见那车后随拉的,却是一个磨盘状的物件。”

这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此地的知府大人,已是推门进到屋中。“怎么二位大人,可是瞧出那车后所拉之物,是个什么说道?”也不待那二人开言,已将手中的图样,铺就在正中央的桌面示意他们观看。

“咝,知府大人这般一绘制,下官却是看出些门道了。怕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压实路面上夯土,才刻意为之的。”听这人一提,另一位也不禁连连点头,拿过纸笔已是仔细核算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便由其口中吐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来:“按知府大人所提的高、宽之数而定,恐怕那两辆牛车所拉之物,足有千三百余斤的分量。若真是为了道面经久耐用,却是太过牵强了,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就是日日,过往的皆是满载着黄白之物的大车,也足以顺利通过……!”

刚提及这黄白之物一词来,那旁的皇甫靖已是当即将其打断下来:“按你这般所言,若是普通铺就的道途,难道就不得用来满载黄白之物而行吗?”

那边两人先是一愣,而后却是相视一笑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各地每年运入京中的税银,虽说不全是走的水路。但多半却是以河道入京畿地,而后才转用车马,有专人押送京中入库的。”

另一位更是点头接道:“京畿一带入京的道途,也皆是道基稳固得非一般道面可比。”说着一指桌面上的图样,直言道:“却是比起刚才我等二人亲眼所见的那条主干来,反倒是有所不如。”

“怎么,两位的意思是那条正修的主干,却是比京畿道途还要敦实上一层?!”这下轮到皇甫靖暗暗吃惊道。

原就曾与娘子论起过,如此修筑道面的目的何在,方才听得这两人所言,只怕比起夫妻二人所想,更是跃上一层。竟然是为了通过运送银两的车马,才刚思量片刻后还欲再追问一句,却听得那旁两位相互间的低声议论,再度响起。

“瞧那一旁的山势也算不得太高,却要开挖如此深广的排水沟渠,不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今日你没看见,那家同时在修的副干道,比起普通街道来,也是略宽了二尺的样子。想必就是为了气派二字,这些个有钱无处使得的乡绅富户,还真是……啧啧啧!”

就听得刚才那人,又拿起图样细细端详了一遍后,禁不住偏过头来惊呼一声:“知府大人,您可曾遣了人往那条直通入大运河的支流两旁守护一二?”

“如何,你可是另有想到了什么要紧的?”

见知府大人也是微微锁眉来问,顺手拿过张白纸,铺压在原来那图样上,已是提笔画了起来。寥寥数笔之后,忙不迭就给皇甫靖解释了起来:“大人且看,原本这等道面已觉特别的很。而刚才又提及了运送金银一事,不免让下官联想了运送银锭的,又一样器物来。”

这人还未出口,那旁的另一个,已是接过话头脱口而出:“方兄所指那物,可是用掏空的树干盛放入银锭,再以河道顺势往下游的运送之法?”

“没错,就是这个顺流而下的运银之法。自大运河开通以来,确实已日渐减少,但再那等偏远之地,或许还有存留一二的吧。”

当皇甫靖手拿着刚才书房中那两位,又重新按他们心中所想,绘制出来的图纸往内院与妻子细瞧。玥娘也同样吃了惊道:“这用合二为一的空木头,运送之法妾身倒也曾听过传闻,却不知,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一来,那便能说通那梁家为何,极力要将整个市集建设拿在自家手中了。原来却是为了暗中运送金银,不让外人察觉分毫。”

只见皇甫靖缓缓摇头,抬头应了一句道:“只怕不单是为了运送便利,极有可能这些银两的来路,是大有不妥才对!”

转而又低声喃喃一句:“偏巧是这个节骨眼上,不但修建了行驶满载银车的运送道面,再加上那可作木筏漂流之用的暗沟存在,更是可直入大运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