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兄妹俩回程时,自家那原本的简易车马,已是换作了宽大精良的双驾马车。而车厢内更是三人安坐其中,外面另有专司驾车的老把式,一路代劳。

文丽君倒是坐过两回皇甫家的大马车,所以这车上的一应使用物件,也都是驾轻就熟。从夹层中抽出矮桌就给兄长倒好了茶水,那旁食蓝内满满当当盛着各色点心,却是临行前厨房中才刚备妥的。

早间为了能多赶一程,只等城门初开时,老把式驾着知府大人家的马车,已是头一个出得府城来。两旁守门的兵丁,也都不是眼力劲十足的。刚才远远瞧着大车的架势,已料到定然是哪家大人的家眷出行。待走到近处再一打量,便有人认出了那异常宽敞的大车,却是这良州城中的主官知府大人家的所有。

一路上也因这马车的异常平稳,即便是见识过一些的文继顾,也不由一阵感叹:“到底是京中名门出来的公子爷,府中样样都是用着时下顶好的。只怕都察院里那几位大人家中,也未必能有两家坐得这般宽敞的大车。”

说着又是伸直了手臂,试着够了够顶棚,更是忍不住点头:“确实比旁人家普通的车厢,要高出了不少来。”

“大舅你不晓得,我小师叔家的大马车可不单是又高又宽敞,而且坐着也不觉颠得难受。”听外甥这一句提到,文继顾已是含笑,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旁的文丽君也不由补了一句道:“那也是诸葛夫人寻了手艺好的匠人集思广益,特意改了几处要紧的地方。如今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大呈朝中,能坐上这般平稳的马车,也真是数不出几家来哪!”

“这位夫人还懂得改进车马?”

却见自家胞妹忙笑着,摆手道:“哪里是她自个就懂了。而是她认定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说,何况只为了让车马平稳些罢了,果然就得了奇效。”

“那皇甫大人在京畿的大庄子上。原就有前后迁入的几家匠户,听得东家要改进车马的那个什么来着?”才到嘴边的那个生僻之词,一时却是忘了怎么说道了,忙是转而看向身边的儿子。

程家的大郎,已是笑着张口便道:“避震,娘您怎么又给忘了。”

“对,就是这个叫避震的物件。如今可是好了。即便是道面不怎么对付的地界,也比往日平稳了许多。我们家也有一辆小车是加了这般改成的,要不是此番赶得实在太急了,哪里会把平日用来装货的马车驾了往这边来。”

说着一指腿边的棉被,苦笑道:“这不来时那会儿。又在车厢里加一条最厚实,才敢快马加鞭赶了一路。还好虽是出京,但京畿境内到底也是繁华,又是行在这车马便道上,却是少了些许颠簸。”

见母亲提起这桩来,程家大郎又是忙不迭加了一句道:“那也是我家小师叔……哦,不对是皇甫大人想出的好法子。要是没有这能使得车马快行的便道,咱们少说还得受些罪。”

“你这小师叔,小师叔的。往后可得改口了。这几日倒是为娘忘了这茬,若是下次再遇见,定是得改口唤夫人了。”笑骂了一句,才又转向兄长解释了起来:“早年间那位诸葛夫人落难时,便是被我家公公一家顺手救下的。这些年来更是得了那诸葛家的不少帮村,眼下就是家里开设的铺面。也都是得益于此。”

见胞兄缓缓颔首,文丽君才压得声量将往事细细说了与他知。听得那旁的文继顾都不得不暗自惊心,这般门第出身的贵族小姐,竟然还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已算是鲜见的很。比起自家兄妹俩的苦难往事来,也是不遑多让。

想到当年若没有这位夫人出手搭救,兄妹俩便再无相见之时,不禁更是连连点头道:“知恩图报,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难得。何况还是这般的出身,却不曾嫌弃与你家,更是可见其品行之端。再看皇甫大人亦是如出一辙,便知这夫妇二人必定都是心善之辈。”

“不单是对我公公一家,事事照应,就是他们家京畿庄子上的佃户、匠人们,也都是无不人人称颂的好东家。田里的租子比外间低了不少,还另设了学堂也是不收银两的。虽说不教人应试之用,但却是授着最利于农耕的实学。”

“教授农学,倒是前所未有的,却是可堪大用的。”

见大哥认同着微微颔首,文丽君忙又添了一句:“如今这满京畿所有的庄子上,恐怕也再难寻出另一个来,能做到人人能写得几个大字的吧。可他们家的庄子上,但凡能下地做活的少说也能认得百多个字哪,这还不算真正在学堂里上过课。”

就这般,一路上说道了十余年间各自的经历,转眼已是出了良州境内。再反观,良州府衙内的皇甫靖夫妻俩,此刻却正对着铺展与书案上的图纸,不禁双双摇头。

“按理说能建这般规模的集市,修上一条足够宽畅的主干道,本是无可厚非的。但这两旁的排水沟,未免也太过了些吧?”直了身子,又拿双手比划了几下,眼前还是一片茫然。

这旁的皇甫靖听得妻子口中之言,也是颔首附和道:“确实不常见,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有不妥之处。”

“就是这种感觉,看似太不合乎常理了,有道是……。”

“事有反常即为妖!”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后,皇甫靖又忙起身往外,唤过了林宏军让其遣人再探。

待他再度回到内室后,玥娘已是新沏好了茶水,递了过来:“眼看着年关已近,府衙还有不及半月就要封印了。若是再让衙门中人前去瞧看,却是有些不妥。”

“我也想到这桩了,方才让林宏军遣了可靠的人再探,至于衙门那边值守之人,倒是不去也罢。指不定,没有碍事的人手时时验看再三,梁家那边也能稍稍放松警惕,咱们才更有那可乘之机。”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又拿过简单勾画的图纸,还是有些不甘心道:“当初拿来此图观看时,我与牛师爷都觉得梁家修这主干道,若单是为了气派,却是偏了些。若不是娘子你指出,那是为了直通往码头,如今真只道他家是为了更便于自家铺面出入,才特意如此布局的。”

“就此看来,这梁家许是真没明面上所见的,那般简单咯!”单手放下图纸,又吃了口茶。

玥娘更是重重点头,附和道:“就是此番肯拿出这许多银两、田地来交换那一大片,便已是出了破绽。若非是更为有利可图,哪能引得从来只为‘利益’二字所动的商户,如此行事?”

“当初他家出钱捐了个员外之名,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与官府搭上关系才对。若与那缂丝胡家一般,只求安然多挣些银子倒还罢了,一旦因为手头财力雄厚,而起了旁的心思,便是不好办了!”

听着身边的娘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一番分析,即便是久在官场的皇甫靖,也不禁有些愕然:“怎么娘子以为,那梁家还能有旁的企图不成?”

摇了摇头,再又看了一眼夫君道:“如今还不好说,但隐隐间总觉得事情并不这般简单。再加之,前一次听相公你说起眼下朝中的形势来,更是莫名有些不安。”

顺势又指了指偏院的方向,皇甫靖已是明了大半,不觉已是接口应道:“可是因为那,几度欲谋害文家兄妹的幕后势力?”见玥娘颔首应了,才有开口道:“如今既然有了我家二舅父的依傍,想来他兄妹二人的大仇,终是能报的。”

“毕竟都是些犯了死罪之人,一旦归案哪有不伏诛的。说不准那文继顾还可凭借那家人的线索,顺藤摸瓜将那私采金矿之人,一举缉拿到案。少不得还有升迁之望,如此倒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桩!”

“但愿如此顺利,终究这期间种种皆非容易之事,不以身犯险才是上上之策。至于立功之事,倒是不必如此积极,好容易他们兄妹团圆,愈发要爱惜自身才对。”

数日后,就在各地衙门将要封印之前,暗中遣了几人一探再三的林宏军那头,已是有了些眉目。即刻便将所获之情,迅速传回了皇甫靖这边来。

“哦,你说不但是过分拓宽了排水沟,居然还另外夯实了那条主干道。”得了最新消息后,玥娘也已是停下了与几个媳妇子,一起核对家中各项账目之事,回到了内室来。

“木桩加固、怎么连夯实这等手法都用上了,合着这是打算修一条百年不坏的城中主街不成!”适才听得相公口中的描述,玥娘颇有点转不过弯来,自己虽不曾见过城池之中的主干道是如何修筑的,但仅凭此两项异乎寻常之举,便已是可见一斑咯!

说着已是顺手拿过书案上的前次之图,便在一旁空白处加上了一幅如上述所言,描绘出来的横截面图样来。稍稍吹干了墨迹,就已转交到了相公手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