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那片无不透着诡异的林子中,传来惊呼一阵,更是把本就如惊弓之鸟的一队人马,吓得几乎要慌不择路。又好似命中早已排定妥了,就听得原路返回的领头人,朗声道:“大家上车,咱们继续向前赶路便好。其余诸事全由那黄家主人,出面报官就成。”

这两句喊话入耳,哪里还有迟疑的。也不管刚才还吓得是手脚不听使唤的;又或者直接都快尿裤子的;甚至仍躲在车厢角落里,尚不敢睁眼的,这会儿是人人动作飞快。

只恨不得自己出生时,没再多出两条腿来才好,反倒是把对面车队里众人的行事,衬得异常的缓慢。待那旁抱着妻子,冲出林子的皇甫靖进到自家车上时,那队人马只留给众人一个最后背影了。

“刚才你们也瞧见了吧。对面那家的主家娘子,可是叫他家相公抱着出林子的,我估摸着那片……。”

“啊!”边上早已被吓得抱作一团的两人,忙不迭拿过自己的包袱,就直接招呼了上去。嘴里更是抖着声音,骂道:“叫你小蹄子胡言乱语,青天白日的,就敢信口胡沁!”

被两人合攻,到底有些招架不住,便再不敢胡乱开口。就见那小丫鬟背过身去,撇了撇嘴低低嘟囔一声:“我也就估摸着那片林子里,一定吊着好些死人罢了。难道还真有鬼物敢在白日里出来不成?”

声量虽轻,终究还是在车厢内入了旁人之耳。一时间,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再加上此刻车队行进速度着实不慢,听着风声咧咧越发是,透着股子瘮人的别样感受来。

别说刚才还是两人抱一块的,这会儿车厢内的七八大小丫鬟。早已紧挨着缩成一团。就连起头吓唬人的那个。也好似被四周的气氛所染,再不敢自己独坐一方,不知何时也已挪向了一处抱腿而坐。

原本在车队最前方领行的那位少东,此刻也已是脱去了外裳,在车内与自家娘子并肩坐定。“只怕是桩要命的大案!”

身边那心有余悸的年轻妇人。也已是重重点头应道:“刚才虽是没敢多瞧。就胆大的妈妈说道,至少也有三、四具尸首哪!”提起前刻的惊恐,那妇人不免轻扯相公的衣袖,低声追问一句道:“到底叫咱们车队当面遇上了。如今还不得报官。就这么走脱了,只怕那官府的人日后问起,可怎么是好?”

“这倒不怕。”回望了一眼,刚才离开的方向。转而又压低三分音量,笃定告诉道:“娘子有所不知,这几日与我们同行的那家,却不是之前咱们想得那般,是户有些权势的乡绅。”

“之前我与那位主家一路探察伤情,却有一点敢肯定,似乎是那位大人家的子嗣。而且能这京畿之地,拍板让我们安心南行的,定然不是那等普通官家出身,想必品阶更是不低才对。”

接过茶碗来,又饮了一口道:“当日倒是不曾看走眼,如今想来更是虚惊一场。若不是与那家一同并行,遇上此番糟心之事,即便不是因我等而起,也少不得费些口舌,只怕破财挡灾也是在所难免。”

闻听此言,那妇人又怎会不明。原这世道就是如此,漫说是他们家这等靠着祖上门荫,偏安一处的小世家。即便是当地的乡绅之流,若是遇上眼前大案,只怕也是岌岌可危的。

好在相公眼尖,早在前几日便相中了那家一路同行,如今看来却是冥冥之中,自有祖先保佑才对。不但是未耽误半点时辰,更得顺利脱身而出,便是好事一桩。

“不过,往后还是不敢再走,这等新近开辟出来的便道了。”定了定神,已是接着言道:“眼下在这京畿之地,竟然有此等胆大如斯之辈犯案,待到出了京畿州府后,更是不堪。”

身边的妇人,更是不由心头一紧,忙不迭颔首接道:“相公,咱们还是万事小心着些才好。车上的黄白之物,虽是藏得极隐蔽,却难保不被有心之人,瞧出破绽来。”

原来这家少东,本就是托着自家祖上门荫,在南北道上做些行商之事,虽不敢明着称商户,却也是靠着此项补贴些家计。早在夏日前夕,在南方收了一批上等丝织,装车北上去往岳家拜望,不过是面上的托辞罢了。

实则,却是为了能借此,赚取两地间的悬殊差价而已。对于这般门荫尚余,但族中再无有可靠之人的昔日小世家而言,已是形势所迫之举。不过好在遇上了一路南下的皇甫家,才得以幸免一场破财之灾,也算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此时,同样急速驾车赶路,向自家山庄而去的车队中,显然已是少了四人。早在刚才抱了妻子回车后,边是吩咐了把式掉头折返山庄,一边就同林宏军低声交待了几句。

四人中自然是有林宏军,单人拿了皇甫靖的名刺,先行赶往此地所属的县衙相告。而余下之人更是责任重大,一边是满地的焦土触目惊心,另一旁仍旧掉着众多尸首的林子,更是异常的瘮人。

好在此去官衙并不太远,原本护卫着车队前行,自然是不能急速奔驰,可眼下却是再无需顾忌旁事。奋力疾驰定是不消一个多时辰便能赶到,待到领人前来勘查也是不晚。更别提侍卫长的坐骑,已算得是军中良驹,只要路上无阻,就是再快上几分也在情理之中。

这边厢等候看护现场的,又都是常年在军中历练之人,对于眼前情形自然不会太为惊恐。然那边厢主车马上的皇甫靖,此刻也已是放下心一半来。

前一刻见妻子悠悠醒转过来,又经一阵舒缓,面色也是已然转好不少。再听得她口中所言,确实因那林间的血腥之气过于浓重,才呕吐不止,更是接连发生了晕厥之事。

“往日里,我也时常有出入厨房,虽不曾动手宰杀活物,可到底尚能闻得此味,今日怎么就如此不济,竟然直接就……。”

才说出此话来,却听得一旁的徐妈妈,忙是提醒一句道:“太太的月信,可是迟了几日?”

听得这一问,漫说是玥娘自己不禁一怔,就连身边的皇甫靖都不由,已是迅速并指按搭了上来。徐徐垂下眼睑,静心诊脉片刻后,略有迟疑道:“徐妈妈好似说对了,但为夫到底尚学不久,确实不敢妄断,要不要让丁香过来,再确定一二。”

待到众人在自家山庄安顿妥后,玥娘被诊有喜一事,也已是确实了下来。若不是玥娘拦着,只怕这会儿徐妈妈便要亲自,往京城跑上一趟,与府里的老太君报喜去咯。

本想早此赶到任上的皇甫靖,前一刻遇上了大案,而此时又已确定娘子又有喜了,哪里还敢慌忙上路。回书房就是一封急件,交与侍卫直接先送了出去。

自然是要将行程,暂且搁置上一段时日了。按说原本官员赴任之期,就定在次年春耕之前,而皇甫靖夫妇也不过是为了避忌,京城大将军府中的诸多麻烦。且说此时大将军又尚未班师回京,更是再无多留之意,才想好了要直接取道南下,赴任而去。

且说这边山庄上下的仆役、庄户们,确实异常的欢喜。东家多年未归,今日总算是要小住上一段,哪里还能不前来拜见一二的。

能入得山庄大门的,自然是庄子上的老人,想当年东家太太尚未成亲时,便已在此处安家落户了。对于两位东家的到来,更是感慨颇多,如今的红火日子自是不必提,更令人惊喜的,便是山庄上自办的学堂,让多少农户子弟从此成了能写会算的‘读书识礼’之人。

按大管事信中所提,即便不是为了科场扬名,也好歹不再做那昏昏噩噩的睁眼瞎。近两年来,庄子上更是连那些,已年过四、五十岁的老农们,也都陆续有往学堂里旁听的。

虽不知究竟能听懂多少,但至少会写上三、五十个大字之人,在皇甫家的庄上是比比皆是,甚至更有几个妇人来学堂,借些浅显的小说话本,回家翻看上几日的。

“可是了不得哦!咱们家庄子上这些人家,如今可算得这京畿头一等的识字庄户咯!妈妈我当年也是亏得跟着老太君,要不然,哪里能认得几个大字。想来,即便是名门世家中,能比上咱们这些几乎全都识字的庄户来,也定是不多。”

这旁正在堂屋里说道了庄上的好事,却听得由外院急急赶来报信的丁香,已是压不住惊呼出声道:“太太,只怕咱们刚才路过的那处所在,却是一桩鲜见的灭门惨案!”

听得她这一声,在场众人无不愣神片刻的。就是老于世故的大管事,都不禁愕然道:“原本那处地界就早已荒废,要不是几年前,府衙派人勘查再三,定下修整道路一事。只怕就是到了如今,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废墟一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