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屋子都烧没了,哪里还会有人活着!”那队中,正招呼着众人向一旁的小树林旁,稍作停歇的老把式,却是一个劲的直摇头。

莫说这眼前的景象是异常骇人,就连空气中都能隐隐呼吸到一丝胶糊之味。“这地界本就不偏,又是离着大道不远,难道就无人瞧见异样来。看这占了好大一片的样子,没遭灾之前,怎么也得是个三进的大宅子。”

另一旁的车把式,闻言索性就在车辕上立起了身子,仰着脖子举目眺望起来:“还真是的。不过这条道实在不熟,但瞧着也不象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估摸着到底有几分似客栈的样子。”

叫他这么一题,众人也皆是暗暗点头。确实有些在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离着最近的县城少说也得小半日脚程,若是设间客栈,这每日的生意想必也是不差。

想到今日午时,大家伙停下车队暂歇修正那会儿,要是预先得知前头不远处,就能有这么个所在,想来宁愿多饿上一段,也得吃上口新鲜热乎才好。

正待众人将仍然停留在不远处,那片焦土之上,却猛然听得刚才那个哭声震天的小丫鬟,似乎清醒了过来。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气力,拉过一旁正给她喂水的婆子,死死闭着双目,侧转身子直指向一旁的小树林。嘴里更是用她已有些嘶哑的嗓音,反复念叨着“死人!”。

这下可是让不明就里的众人,不约而同返身望去。便已是有那同样胆小的丫鬟、婆子们,惊叫声连连。

就瞧见,那旁树上分明荡着几个人,皆是低垂着脑袋。早已没了生息。若不是这会儿正值晌午。定是叫人胆战心惊,因为初冬枝头上残存的枯黄树叶,夹带着北风地呜咽声阵阵掠过,听得在场之人无比头皮发麻的。

更别地原就胆小的那几个,早已抱着脑袋。一个劲的直往车厢里躲。就是这般还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看见一路摇着头,走回这边的徐妈妈一行,也是毫无收获。玥娘转而指向了那旁林子示意道:“徐妈妈,你且带着几个丫鬟。与我去林子里瞧瞧吧。”

得了主家的吩咐,不免也是抬头去望,顿时就连一向胆大的徐妈妈,也不免顿了一顿:“可是要等老爷回来。咱们再过去的好?”

“这片地界应当不小,他们又是骑马去的,要不得多时便能回来,咱们先去瞧瞧也是无妨。而且看这情形,那林子里的尸首只怕与这场大火,干系破深才是。”

闻听这一句,徐妈妈已然明白了其中要害,毕竟这地界本就是烨州境内。再加之又与自家山庄,实在是不远,若是骑快马赶路,定是不消两个时辰便能到达。

有此一想,更是再无迟疑。若真是那等亡命之徒所谓,青天白日的就敢如此行事,那自家偌大的山庄又怎能让人放心得下。忙是招呼了身后的几个丫鬟,随着太太一行,直往那诡异的小树林里去。

独留下同行的那队人马,不禁更是面面相觑起来。“这家人,到底是怎样的出身?就是当家太太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旁人家的妇人远远瞧见这等场面,还有不跑的,他家到好居然还愣要往里瞧个真切的。”说着更是扭过头来,怯生生的瞄了一眼,忙又转回身来,拍着胸口猛喘气。

一旁早已挨着并肩坐着的把式,却是低声回了一句道:“这两天一起上路,你又不是没瞧见他们家男人身上的打扮,看着就知道是个会两下子的。”又朝皇甫家车队的方向,努了努嘴接着道:“就这等样式的大马车,只怕更不是普通人家敢用的。”

“按老哥的意思……难不成还是个官身?”

“官不官身的,我不晓得。但起码得是个实实在在的富户,一定没跑。单是后面两车上的妇人、婆子,看着就不比咱们村里大地主家的少,还有前后各有四个侍卫随行,就更了不得了。”

若是这两个窃窃私语的车把式知道,这里尚不是皇甫家的全部人马,另有一队早在内了京畿后,便已是领命取道京城的。要不然,车队中仆役的数量,更是令旁人咋舌不已。

但此刻,对于挨着车辕旁对望了一眼的两人而言,却是惊心更甚。因为就刚才起,好似只听见自家车队中,有哭喊之声传出。而对面那队中,除了个别有在小声抽泣,相互安慰,悄悄抹泪的丫鬟,便再无因此等惨烈景象,高声惊呼的。

倒不是,皇甫家的仆妇们,人人都是胆大如斗的,而是被刚才当家的太太,以及徐妈妈几位的镇定自若的神情所感染。且又是与那林子离着不近,一眼粗略望去,也就只得分辨出个人形罢了。若不能走近些,只怕就是男女都未必分辨的清。

听着那老哥俩的低声议论,不知何时引得原本在最后押车的管事,也已是加入了进来。略略侧过身子,好似有意避讳着对面的余下的人手,添了一句道:“瞧着架势,也一定不是普通富户人家才对。”

转而却又连了一句问道:“依你们看,对面那家的样子,象不象是镖行之流的出身?”

“镖行,倒是不怎么象,我看着更象是有权势的地主……哦,对了,就是如今才刚兴起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可拿银子买的官身。”

由这把式一提,那管事也像忽然记起了那桩,忙不迭已是脱口而出:“那捐来的官叫员外。”

“对,对就是叫那个员外老爷的。小的可是听人说了,怎么着也得好几千贯钱,才能换一个来。那可是好几千贯哦,居然还有好些人家,争得都快打破了脑袋,啧啧!”

听了这话,那管事反倒是笑了笑,应道:“那可不单是捐了官身的事。那些个富户哪里缺这几千两银子的,再说起剩下赋税一项也是有限,顶要紧的还是从此便是官家了,往哪里去都是大不相同咯!”

虽说这其中的深意,这两把式也是一知半解,却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只一个‘官’字,就能顶上大用,就是家中子孙与人说亲,也已是今非昔比了。

更何况往后见官再不用跪,指不定与上客气的末流小官,还得给让人你摆把椅子,一旁就座。就此种种特殊待遇,便对这等商贾之家而言,无疑颇有吸引。

就在那边三人私下议论之际,只听刚才驾马前去探察的两对领头之人,已是双双往车队这边而来。可瞧着,前一刻去时六、七骑,回转时也是一般无二,便可知定是再无生还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皇甫靖,一路往回已是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刚才让余下四个侍卫看顾车队,此刻却是少了两人。再瞧就连家中自入府便跟着徐妈妈习武的几个丫鬟,也不见了踪影,不禁朗声问道:“徐妈妈何在?”

只见疾走两步上前来的侍卫,已是躬身回禀道:“禀老爷,适才太太已是领着人往林子里去了,小人也是领命守着自家车马的。”

“林子?”一声不解,才刚要追问往下,却已是瞧见了那几颗吊着尸首的大树来。哪里还需再言及其它,已是调转了马首,朝着那边厢一路小跑而去。

刚才到了林旁跳下马背,回头丢了手中的马鞭给紧随其后的林宏军,就听得林子一阵惊呼声响起。哪里还顾得招呼旁人,当即便拔腿顺着呼声直冲而入。

惊呼之声本就极近,没穿过多远,就见到徐妈妈正拉着玥娘的手按摩穴位。而另一旁人高马大的丁香,更是索性坐在地上,让自家太太靠在身上。

此刻被除去了帷帽的玥娘,面色确实惨白的很,闭紧的双目显然已是晕厥过去了。“究竟怎么回事?今早上路,还是好好的……。”一个箭步已将人接了过来。

这边的徐妈妈,便照直告诉起来:“刚才一路往林子里来时,只怕原就是救人心切,走得有些急。再加上,进到里面便瞧见了这等惨烈的景象,太太许是受不得这般重的血腥味,当即就依着那旁的大树呕吐了起来。”

紧接着,一旁的丁香更是补充道:“几乎把中午用的都吐干净了。哪里知道太太才刚起身,往回走了没两步,便直接晕了过去,好在墨菊出手不慢稳稳接了个正着,确实不曾伤着哪里。”

一听刚才是走着,便晕厥倒地的,这边也顾不得在外了,皇甫靖已是顺手在骨头处检查了起来。却听得丁香这一句,稍作停顿,没敢迟疑半分再接着检查完了余下的部位,才长长出了口气。

起身抱着妻子,回头吩咐了一句道:“先折返山庄修正几日,再作打算。”原本此番往南方行,就曾有过要在自家山庄小住上一段的念头,后来也是应那边崔得紧,才错过了上路的。而今,却是出了这档子大事,自己本就是朝廷命官,又怎能坐视不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