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牛县丞父子三个,围坐下来更是感叹不已【诸玉在傍239章节】。要知道当初牛云盛能做钱谷师爷,也是知县大人多半看在牛家的境况不堪,才好心提携一二的。

却哪里想到今年大比,大人却是一直将两师爷的赴考之事放在心上。不但是力劝两人前往,而且还另给了他们在京城安排了住处,更是令二人感慨非常。

“大人能想着我们赴考之事已是难得,何况还事先又给寻妥了住处,实在让我等何以报!”一句肺腑之言,牛县丞鼻头已有些发酸。

对面的牛师爷更是不用提,刚才避过旁人,偷偷拭泪之事此刻想来也不为过。就连一直木讷寡言的牛家大儿也附和一句道:“二弟你只管安心赴考。哥哥我旁的事有所不及,但知县大人名下的林地,一定加倍侍弄妥当就是了。”

“不错,不错。”听着大儿这番朴实之言,牛县丞忙不迭连连首肯道:“如今你且安心赴考去。这县衙里自有老夫同张主簿帮着大人料理稳妥,而山上又得你兄长多加看顾好,也是眼下咱们家唯一能回报大人知遇之恩的。”

同样的父子交谈在刑名师爷,厉家也在同时上演。只不过此番却是父亲叮嘱再三,大儿频频应声颔首,倒是显得异常的慎重。待到那头为丈夫收拾好行囊的厉家娘子,缓步进得屋里后,厉师爷才结束了临行前的叮咛,让儿子回屋去了。

“相公且安心赴考,家里一切不用惦念。如今就是女儿也时常帮着我做些日常。再加之小儿有他哥哥领着,每日在县衙学堂里识字读书,也都是懂事的很。”

见自家相公微微点头,又接着道:“咱们家自打年初时搬了来这郦县。就一直受知县大人家照拂。那时妾身还颇为担忧。今次大比相公只怕是无法前往了,却哪里想到……。”

知道妻子落泪所谓何来,自己又何尝不是感触颇深,不免出言安慰道:“原接你前来,就是为的安心给大人作幕。再不提上京赴考一事。却哪里料到。东翁他始终最是懂仕途之道,对于我等寒窗十余的读书人心境。哪能这般轻易便可磨灭的,唉!”后面半句已是换作颔首一叹,转而又径自拿过桌边的书稿。翻看起来。

厉家娘子又哪里不知,丈夫此刻的心情。想必也被知县大人的力劝上京之言感激不已,更别提如今身为幕僚却要丢下手中的差事,赴考而去。何况那知县大人还告诉说。家中诸多无需担忧,自有他家会看顾一二,且安心往京城便好。

待到三日后,县衙门前已是聚拢了不少学子,皆是此次要赶往京中赴考之人。前日就听得差役们读榜文告知,但凡是郦县境内此番要赶往京城应试之人,皆可在三月初十日午时之前,县衙门口自安排车马将人送往京畿所在,而且还只需纹银一两便够【诸玉在傍第二百三十九章赴考去章节】。

这等大好的消息,自是传得极快,不消半日就已被人们津津乐道起来。虽说这郦县境内统共不过三十来名,可前往赴考的学子,但谁人不知,此去京畿之地可是不近。即便不投店家借宿,单是路上的车马花费,就至少二两银子的。

“这也就是咱们郦县的县太爷,要是搁别处哪有听说过还有这等好事的?”看着送行的人群,慢慢跟着往那出县的车马便道而去。落在街尾的老翁,已是不免点着头感叹一句。

一旁同来的那人,也是满脸赞同的附和道:“自从这位知县大人来的郦县后,咱们县城内外确实是好事连连。不但是破败的城墙被修缮一新;就连久已不便出行的街面,也都已是修复齐整;更别提如今百姓们的小日子了。”

笑着环顾了一圈,才又接着言道:“想来即便是蓟阳府城中,也定不能得见,此等由县衙出面与那商户们合力,出银出力送学子赶考京城的情形哟!”

听得最后这句,那立在这旁的老翁更是笑得灿烂:“都说这位知县大人到来,是我们全县百姓之福,如今看来哪里有半点夸张的。实至名归,实至名归啊!”摆手还不时颔首,才转而领着书院的童生们往学堂方向而回。

原来刚才那立在街尾处的一行人,便是本地仅存两家书院中的几位先生们。今日虽说是来送行,却也是为了借此拜见知县大人的。

只因听闻,这位大人有意在县城书院中,选取一些能在县衙内,临时担当抄录之事的贫家学子们。若是能得了这份颇为不微的进项添补,也能助其攻读完课业的,以便下次赴考去。

待到两家书院的几位老先生,拜见完知县大人,陆续落座下来,才听得上座的大人开言道:“特借今日送行之际,将先生们请来县衙所议之事,想必几位也已有耳闻了。”

所坐众人忙不迭点头称是,这旁的知县大人才缓缓摆手,接着直言问道:“我郦县如今才留存你们两家书院,想来俱是因为这些年来百姓们的生计不保,再无可供家中子嗣课业之力。”

听得知县大人这般直接点中要害,那旁的老先生不免有些激动,忍不住已是脱口而出:“正如大人所见,早年间这郦县虽也属贫瘠之地,却还有各家书院三、五处。但随着那年洪灾之后,四周逃难之人涌入此境,再加之‘大粮仓’无奈被封在谷内,却犹如雪上加霜,书院所在也是日益艰难了!”

闻听此言,就连大人下首的牛县丞也已是叹息不已:“想当年,我下官才初到此地时,确实有不少百姓家中有子嗣可上得学堂,也不知何时起,此等情形已是再不复一见了。”

早先已是有所获悉,可如今听来还是颇为动容。若是这郦县再如同原先也般,不得改善百姓们的生计,只怕不出十年,亦或是只消五年光景,硕果仅存的这两家也要不复今日了!

重重点头,应声言道:“眼下郦县境内的百姓们生计,也已日益转好,想必要不了多时便会如同当年一般,有更多人家愿意将孩子们送往学堂中,攻读课业以求仕途的。”

转而指向县衙自办学堂那处,示意道:“就是县衙中的差役们,尚且能这般好学上进,何况是我郦县境内的良人子弟。”

对于县衙中自办,专为宣读榜文的识字学堂一事,几位书院的先生也是有过耳闻。如今再听得知县大人亲自提及,更是信心满满,这世道终究还是读书人为重。

大人能在归入贱籍的衙差中推行,识字此桩已是不易,也更是对百姓们尚学一事极为看重,若是能得县衙主官多多照拂,又何愁自此后这城中书院不兴!

知县大人将两家所提交的名录,细细过目后,又交于专管此桩的牛县丞后,才送走了几位先生出门。主辅两位又转回书房坐定,就听得牛县丞难得率先开口提道:“大人尽管放心交付之事,这书院的名录,下官定是会亲自一一过问,待验明无误后,才唤了人来县衙帮忙誊写旧年的案宗。”

“虽不知本县,还要在此地任上几载,但毕竟这些年来,县衙积压的历年案宗却已是杂乱的很。即使在任上轮不到再度造册之用,也好歹为继任者,留下个一目了然的详实之情才是要紧。也免得重复些不必要的花费,想我郦县如今的财力还是力有所不逮的。”

又是将老于世故的牛县丞,狠狠震撼了一回。此等为下任留下丰硕家底的念信,漫说是闻所未闻,就是想都不及想到,这世上还有这般为官的?

旁人家的想尽一切可能,只为求得能多捞金垠,也好不负这十余年寒窗苦读的岁月,可这位倒好却是只求管辖之地兴旺。若是朝中有过半的官员皆是同样信念,又何叹这国富民强之路,艰难非常哦!

而此刻正在去往京城途中的学子们,也是一路走的顺当。相比与出县便道的平坦来,这已是有些年头的官道上行车,反倒颇有颠簸之感,不禁让众人吃惊不小。

初次上京之人,虽是不曾有过经历,但从已是来往过几次的世兄们口中,也能听出几分感慨来。自此更是对郦县如今的变化,越发深有感触,倒是不同以往太多了。

待途径蓟阳府城中,就更是令人膛目结舌。这县城之中尚有财力能将满城的街面修补一新,可为何这等州府所在,确实如此不堪!仅将通往府衙的主街面修得异常的精美,却是留下那许多破旧难行的街巷,好似从为得见一般,定是被人弃置多年了?

众人虽是学子赴试而去,但也免不了有那好奇之辈,悄悄寻了个看着面善的摊主,询问一二。试问之下,得知了此等叫人不免鄙夷颇深的答案后,待来日再转述与同行众人获悉,更是引得一车人皆是不住摇头重叹。

再往后经过几个县城,亦俱是如出一辙,全都只求能敷衍,历次出京寻访的御使钦差罢了。哪里曾想过城中百姓们的出行可便利是否,则全不在衙门的考量之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