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此置产心思的人家确实不多,谁知过了一个年节后,便突然冒出了不下十余家【诸玉在傍238章节】。待到春耕时分起,已将预留下来的铺位也都全有了去处,喜得专司此桩的主簿大人更是,整天扬着一张和善面容,遇谁都先笑着颔首。

就连知县大人与牛县丞,也俱是一脸的欣慰之色。节前三位商议来年诸事时,也曾想过年节里百姓们,走访亲朋之际定会说道起,郦县车马便道旁的新修集市来。

但却是万万不曾料到,这口口相传之下,竟有如此之能。好似一夜间大家伙都认定,这处紧靠便道旁,又与建在两县之间的码头,往来便利的集市所在,定是不容错过的聚财之地。即便是自家不懂商贾之事的,也先抢下一间来租与旁人,好歹也是一份不错的进项。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到因为有了码头与便道之利,才逐渐兴旺起来的郦县,引得邻近已有不下两、三个县城的主官们,不免也是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碍于这郦县,明着有路转运司那位副使依仗着,所以不曾有那敢挑事之人,只能暗中依葫芦画瓢,偷偷学上一二罢了。

这般一来,不单是蓟阳境内有效仿者,就是屏谷州也已有两个比邻河道的县城,携手修筑起了新码头。却是无意间把两州内,不少可供行船的水道河岸,齐齐利用了起来。

其中因此得利之人,已是不言而喻了。而上至那位路转运司的严副使,下到各地的船工、商贾们。对于此事皆是乐见其成的。就是各地的官员们,也在初见成效后,更是感慨不已。

原先只是想着,不能叫一个出了名的贫困之地比下去。可如今看来却是收获颇多。不但是出行便利。商铺中的货物也因此充足过以往许多,而物价更是平抑不少。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自己的官声也随之日益提升,于那些官员们却是意外之喜。

深知自己境内无有河道之利,但由年前便试着效仿郦县。在荒山上散养鸡苗的鹤鸣。也算是得了个先机。眼下也已有二百来户,自愿弃了山下农耕之地,搬去山上植树养鸡的人家。虽说到底不如郦县有专人看顾一二,却也算得能够勉强过活。

比起以往能将郦县远远抛在后头不同。如今就算靠着荒山一事,稍稍挽回些声望,却已是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方崛起,而他管辖之下的鹤鸣即便是奋力追赶。也是一路的望尘莫及。

前日,再度接到身处京畿之地的庶长子书信,才算是慢慢吐出了一口长叹。眼下也惟有将众人关注的所在,移向今内的大比才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早间已在门子口中得了消息,原来那个庶出的还不死心【诸玉在傍238章节】。竟然趁着各地都在兴建码头之际,又来信说动父亲,却叫人又如何能安心眼下之事。

贡家嫡子虽无从知晓信中所言,但是他还另有他法。当初姑丈曾给自己指过一条明路,就是捐官之事。虽说现下还未能在荒山一事上颇多收获,可到底也已算是初见成效,好歹弃田上山的农户们,全都能顺利过活。

姑丈可是再三告诫,莫要再往郦县挑事,可自己这头的凑银大事却是尚需甚远,又该如何是好?师爷倒是提及,最好还是借助姑丈之手,索性问过那郦县主官,那两座荒山上的村民们是如何利用殆尽,却被父亲一口回绝。

每每想及此处,贡尚黎便不由暗自叹惜,父亲往日的气势早已不在了。何况又是屡次被那郦县高过一头,更是再无可能亲自去问。而自己的身份,更是不尴尬的很,偷偷探听也是不敢再暗中进行了。

眼下惟有借着那些,尚估计姑丈官威的往来商户们,多留鹤鸣一段时日才好。至于其它,只等那个早早上京而去的,庶出之人落榜之后,才趁机行事就是了。

毕竟父亲等不得庶长子得中,便会将所有希望再度投入自己,这个嫡出的身上。到时候,莫说是捐官所需的银两了,只怕就是连同整个家宅都交到自己手中,也是必然之选。

这边厢贡知县家中的嫡子,正与其师爷一起商议着,如何凑银捐官一事。而那边厢,尚在京畿之地苦读等待赴试的庶出长子,也与继室二人,早做足了万全之备。

“当日,我们早早离了鹤鸣往京畿之地,想必定是把正房母子几个乐得不轻。可谁又料想到,偷学人家郦县的荒山改善之法,却是一知半解,难成大事!”搁下手中之笔,不禁有些好笑道。

那旁正沏了茶,递给相公的季氏不由一愣:“怎么那荒山之事没见成效?我家爹爹信中也是时常都要提及些许,那为何郦县却是收效颇丰的样子?”

接过手来,浅尝了一口,缓缓摆手与继室解惑道:“所以才说那自以为是的正房嫡子,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虽说这郦县的主官,当初打上了荒山的心思,也是实在迫于无法,毕竟他郦县境内耕地所剩无几,但也是信口开河,胡乱行事便能成事的。”

顿了片刻,指向外院的方向提示道:“你瞧租院子与我们安置下来的屋主一家如何?即便没有农田可耕,却也能衣食无忧,不但如此我猜他家每年各处的进项,定是不少。”

“啊!相公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

微微一笑:“我们所租的小院,只是他家外借与人的其中之一,单是这项便能有小二十两的样子。再加之,车马租用之利;帮着浆洗衣物;厨房那头又是一桩。余下或许还有,你我不得而知的进项,也定不下两、三件。”

听着相公细数若干,那旁的季氏已是有些目瞪口呆起来,愣愣吐出一句:“原来并不是商贾之家,也可不用耕作便可养家的。”

“所以,我来时路上才同你讲,我父亲是万万不能比过这郦县去的。原因无它,就是因为我家父亲本就是,整日只晓在衙内坐等人来报听一切,却是难得往自己管辖之地,四处寻访聆听民声,这已是输了一成。”

“再来就是,如今县衙里两位辅官,更是那等只求安然度日的昏庸之辈。虽不会坏事,却是万事但求安稳,不曾放过半点心思在政务之上,就又是一大败笔。最要命的,还有正房那个专爱狐假虎威的嫡子,即便说其是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者,也毫不为过!呵呵呵!”已是不由自主讪笑了起来。

听得季氏也不觉跟着附和了一句道:“所以相公,才让我家爹爹一早便与你寻个去处的?”

“不错。正是因此,咱们才要早做打算,今年大比已是我第四次往京城了。虽说即便不中还有三年后,但是若要就此再回鹤鸣,却是下下之选。一来,回去必定被正房讥笑;二来,却是鹤鸣再想冒头却是犹如登天,若是无有希望可言,我又何必如同他们一般泥足深陷,陪着跌落谷底?”

端起茶碗来,饮下小半,才长长吁了口气轻笑道:“反倒不如,寻个势头正旺的好东翁,做上一任幕僚才是好去处,指不定还有机会另觅他法,等下次再赴试便好。”

听着相公似乎早已打算清楚,季氏也不免松了口气。想当初离开鹤鸣之时,双亲就有提点,即便此次不中也无碍。毕竟眼下这位的姑丈可是官运正亨,只怕就凭这侄儿的举人功名,便有不少好去处可选上一选的。如今看来相公,心里也确实清楚的很,自己当然也就愈发的安下心来。

京畿之地原就离京不过一日路程,赴考之期要还有些日子,倒是不用着急。而此刻,别处要赶往京城赴考而来的各地学子,却大多已在路途之上了。

其中,就有皇甫靖的两位师爷。早在年节之时,皇甫靖便无意间同娘子说起,来年大比之事,听到此桩玥娘却是与他同样作想。历来读书人,就没有不愿意走仕途之路的,与其留着两个此念未消的幕僚在左右,倒不如叫他们安心赴考的好。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两人虽是诚心愿意为皇甫靖作幕,但对于仕途一事却是更为看重。几次反复酝酿,该如何向东翁提请赴考一事,却是万万未曾料想到,知县大人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两人往京城赴试而去。

当在大人书房中被告知此事时,两人皆是一脸的哑然之色显露无遗,其中虽有惊喜,可还是感激之情尤甚。想到当初自己屡次未得中,却是半带犹豫才随了大人往郦县来,再联想到方才的诚恳之言,厉师爷已是哽咽难言。

另一旁的牛师爷,更是激动非常,当即便已是朝着知县大人深深拜下。口中惟有吐出‘大人’二字,便再难往下言语半句,千言万语已是再难表达此刻感激之情。直到两人并肩步出了县衙,转回各自家中后,才不免避过旁人悄悄抹了把男儿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