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之后,季掌柜的方才将积聚在心中的不甘,宣泄大半【诸玉在傍第一百八十章诸般算(中)章节】。而那旁仍呆立的账房,也早因惊诧非常,一时间反倒忘却要退避屋外。

直至骂声停歇半刻后,那账房才猛得清醒过来。也顾不得自己脚下凌乱一地的账册,忙不迭便望向东家这边,一脸的茫然地低声问道:“东家您这是……难不成知县大人不允帮村?”

“帮村?”听得账房问及刚才那桩,这旁的季掌柜不由冷哼一声:“如今哪里还是允不允的事,而是只怕咱们都要跟着倒大霉!”

瞪圆了眼睛,指着那账房的鼻子,便追问一句:“你不是说那派去郦县的探子,早已瞧得真切,查得分明。这土财主家别说是有权势可依靠了;就是族里不下百多人中,也没见出过几个有功名的;更是一遇上咱们送去的帖子,便直接寻上了县衙相求。”

“这些确实不假,都是那探子暗中……。”

‘嘭!’的重重一声响,听得那旁正弱着声量,答话的账房更是压不住,吃惊抬头来瞧。显然刚才收了怒气的东家,已是顺手抄过一旁的账簿,直接丢向自己脚边。

“确实不假?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贡知县一听得我提沈家之事,也是一脸为难模样?更叫人惊心的是,我正告辞要回时,那县太爷反倒是先我一步,冲冲而出。这你又怎么看待,究竟那沈家是不是,真有过硬的靠山在后!”

“啊!真有这般的事?”这时那束手杵一旁的老账房,才算是明白过来。难怪东家老爷是一转回家中,便将自己闷在屋里不停踱步,敢情刚才是自己太过大意,直接撞上那档口了。

再低头细细一思量。不免暗自惊心,莫不是这沈家确有那等可怕的势力来依仗,才让他们家……。“不对啊?老爷您想,要是真能背靠权势,这沈家又为何一遇上咱们送喜帖,便直接紧闭了大院正门。转而就出偏院小门,赶往那县衙求助?”

“那知县大人怎么会。看似苦恼不堪的样子,想来十有*必是这沈家辣手的很!”就算此刻忆起方才在县衙书房内所见一幕,季掌柜不免摇头,直叹一声。

“这沈家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还记得当年不能成事,便都中因那沈富才,大比高中,我季家才不得不罢手而归。总想着事到今日,即便他是个举人,又如何同我那知县亲家比肩。怎么偏生又出了个来头更大的靠山!”

此等不甘之意,那旁的老账房又怎会不明,毕竟也是跟着东家十好几载了。前一次动手相逼沈家就范之时,他还未得重用。可这些年来早已是取那位而代之咯!

想到此处,不免更是有心一比。他倒是偏不信自己这等聪明之人,又怎能比不过一个,只懂些粗略拳脚功夫的武师不成?定了定神,忙不迭便开口自荐道:“老爷莫急,倒不如我老邱亲自往那邻县,一探究竟便好。”

见这旁东家面上一顿,更是再添一句道:“您就安心在家里坐着,小的我就不信,这沈家若真有那等厉害的靠山【诸玉在傍第一百八十章诸般算(中)章节】。还能瞒得过咱们家那众多的耳目去!”

“你是说……?”即便最后季掌柜口中‘虚张声势’四字。并未吐出,但主仆二人眼中之意更是不言而喻。便立马将此桩定夺了下来。余下之事,虽说将交由那一向鬼点子极多的老账房出马,可季掌柜自己又哪里敢真如他所提那般,静心坐等。

毕竟自己心头的怀疑颇甚,但基于那日在县衙中亲历的一幕,总也时常萦绕心间,不免略带几分忐忑之感。

然而就在这边季家书房内,主仆定下再探之举时。那尚未将满腹惊骇之色,全然消退无踪的贡知县,也是一转回内衙后院之中,便不禁忙唤了一杆心腹之人,在内书房中商议起方才所闻之事来。

其中,便有那,刚才转出县衙而去的季家六姑爷,贡家庶子。此刻听得父亲口中所言之事,却是不由暗自一惊。怎么自家那个老岳父,竟然亲自登门将此桩都据实相告了!

这般一来,自己好容易才算准了时机之事,转眼便要化作泡影不成?与其说惊,倒不如说是恨意更甚。

毕竟自己再娶之人,起初也是为得讨好父亲,才点头答应的。但当见过之后,也并非半点心思未动,到底正如传言中一般,姿色甚好。更令他动心的,便是那丰厚异常陪嫁之物,单是大小铺面就不下六七之数,又全都位于县城里最繁华的两条街面之上。

只恐会叫自家那嫡出的二弟,起了旁的心思,更是加紧想要赶在下月初前,便将季家之女迎娶过门。当时还只道自己此后,即便不如嫡出的二弟,万事不愁,至少也算能得个殷实的岳家,也是不差。

可哪里曾想,这季家终究是出身商贾,只晓得眼前之利,哪里管他这个女婿所图。

原来,那季家本在伊始之始,曾将此事说了与这六姑爷知晓。听得还有这等便宜可图,身为衙内的贡家大公子,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的,翁婿二人并那季家的老账房,便是一番合谋。

不出半个时辰,就已是将前后排布,商定下来。这边自己才想妥了一切;只等那头岳家出马,将那沈姓地主家的通行之权强夺到手,不提旁的,就是那一年间往来进出的商户车队,就必是好大一笔银两可稳入了腰包。

正是因此,自己才在县衙之中,父亲面前也是闭口未敢提及过丝毫。怕得便是一但走漏了半点风声,哪里还有自己何事,定是早早就入了隔壁大房之手。

想到此处,更是暗恨不已,好端端将那就要到嘴边的鸭子,猛然间却给生生夺了过去,又怎能叫他甘心顺服。不过眼下的情景,自己怕是不便出手。

一来,若是叫父亲获悉自己是得知这事的,不但如此,更是一早便插手其间,父子间定是不免会起间隙。对于,此一点他这本就庶出的儿子,却是半分不敢。

二来,其后还有那一直虎视眈眈的嫡出弟弟在旁,要论功课虽是不及自己一半用心,但两人的出身却是泾渭分明的在面上摆着。仅凭眼下这等功名,又哪里是可与之匹敌的,若是自己能在下回赴京后,再更上一层的话,或许那时便能……。

不及他那里辗转多思,这旁的知县大人已是开口言道:“既然我那亲家已是求上门来,本官也好歹要查上一查,管上一管才是道理。尔等意下如何?”

“属下自是以大人为尊,即便是那郦县的主官,也不能私收他人金银,行那等有损百姓利益之事。”主簿已是眼明手快强得了先机,一脸诚恳应下主官之言。

而另一旁的胖县丞,却是不紧不慢,缓声附和一句道:“我等自当听凭大人主官您差遣便是。”

别看这主辅三位是一团和气情景,分座左右的两位佐贰,又是哪有相让之意。明面上是县丞不及主簿应答飞快,可这边还未等那主簿得宜多时,就被后发制人的胖县丞一个‘我等’,便直接稳稳将其压在身后,不得动弹半分。

平日里,瞧着俩佐贰暗斗很是有趣,不过今日是丝毫未曾入耳。直到上座的父亲看向自己,这大公子才不由敷衍道:“儿子,愿亲往那郦县,将期间种种逐一查实。”

“好!”朗声道了一声,忙不迭就已是听得,左右两位随声附和连连。原本就自己不及思量,勉强附和一句罢了,却不想上座的父亲竟然直接喊出句好来,不觉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想来之前恍惚,不曾叫父亲看出端倪来,‘好险’二字尚未默念两遍。却听得对面所坐的二弟,已是带着三分调侃之色,懒懒地追问一句道:“就不知贡师爷要以何名前去?又要怎样查明事情始末?好歹人家也是一县的主官,哪能容得你一个小小的县衙师爷,随意暗访查实的?”

一连三问,顿时将这书房中的和睦之气,搅得纷乱不堪。无论是先前暗中争锋相对的县丞、主簿,还是那稳居上座的一县之主,贡府最尊,也都不由暗自摇头不已。

这嫡庶之争,是哪府没有,谁家不忧。可比起这贡知县家的这位嫡出次子来,却都是大大的不如,远远的不及!

每每这贡知县夸耀一句庶长子来,那旁必定会直言相讽,即便身为一家之主的贡知县,也是颇为不喜。可奈何这次子不仅是嫡,而且还有那颇有势力的外祖家相辅一旁,所以更是不可一世!

刚才那一番直言追问中,若是细心留意之人,也定是早已听出不对味来。明是同父兄长,但这位二公子,却是一口一个贡师爷,而并非以兄长称之。

虽说此刻尚在父亲书房之中议事,称呼其为师爷也并无不妥。但这般是生生将庶兄摆在幕僚之位上,却是明白告诉旁人,自己才是这府的正经衙内,其余兄弟皆不过是为他所用的人手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