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车马,不由再举首望了一眼,那衙门口的牌匾,不自觉一丝莫名担忧,涌上心头(诸玉在傍179章节手打)。今日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亲自登门求上一求,虽说有亲家之名,却哪里真敢将这位,作普通亲家相待的!

暗自苦笑一声,才示意那边的长随上前打门,自己也是忙不迭趁此之际,整装束带。门房开出小半扇,拿眼一瞧却是这位,倒也不曾为难与他,转身便往内衙方向回禀去了。

没在门外站立许久,便已跟随小厮去往外书房。听得领路的小厮回禀后,片刻后门扇之内才应了一声,那小厮才规规矩矩的推门,引了季掌柜的往里进。

抬脚小心翼翼的跨入门内,已是忙不迭躬身,先给对面座上的知县大人,请安道:“小人冒昧来访,还望知县大人您多多见谅一二才是。”直到听得对面悠悠传来‘罢了’二字,这季掌柜才缓缓抬起身子,过一旁安坐。

虽说给看了座,这季掌柜的也未敢造次,很是知趣地退至最末的位置上坐下(诸玉在傍第一百七十九章诸般算(上)内容)。此举倒是叫那上座的贡知县微微点头,颇为满意,看来这季姓商贾,也并非得意忘形的蠢笨之人。

心中颇喜,当然这言语之上,不免也随之舒缓了下来。抬手便已问道:“季掌柜的今日前来,不知有何等大事?”

听得县太爷开口便是‘大事’二字,不禁心中一凛,莫不是那上座之人,已是由他家庶子口中获悉了此桩!刚要抬头应答,不由暗呼一句‘慢来!’,似有不妥。

自己才刚得了消息不过半个时辰罢了,便已急冲冲赶来相求于知县大人。尚不说自家那为六姑爷是何时获悉的,就是自己家中也唯独二人知晓,即便算上传消息回来的探子。又哪里会有第四个去?

不言而喻,定是不能这般快,就已传入对面座上那位大人耳中。刚才之所以如此一提,或许只是量季姓不过一介商贾之家,特意兴冲冲上门来访,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意才对!

想到此处。未座上的季掌柜的已是忙不迭将欲出之言,压回原处。重又起身回禀道:“知县大人。小人今日前来,确实是一桩要紧之事想要请大人做主。”

“哦?”那上座的贡知县,倒是不免有些好笑起来。单说这季家在鹤鸣就早已算得,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就连他这个县官都有意结上门儿女亲,便是可见一斑。再则,想必全县之内,也已是无人不知此事的。又哪里来的不长眼之辈,敢对他们家不利?

见知县一脸的不解之色。这旁的季掌柜反倒心下一定,看来刚才自己所料确实在理,大人还是尚未得知一二。收敛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忙不迭又是一躬身。便直言相告起来。

不过,此间种种在这位季掌柜嘴里,却是不免颠倒了过半。听得对面躬身回禀之言,那座上贡知县的面色,也是闪烁变幻不停。

怎么?!那穷困到极处的郦县,何时起,已有了这当称之为巨的变化!农户改林一事,倒是不知为其,不过是分流些无田可耕的农人而已,算不得什么。若是自己在任。也定当能想出此法来。实在论不上新奇二字。

可再往下,却是听得贡知县都不免暗暗吃惊。竟然还将那谷口的落石扫开一旁了!这事饶是再多借他两个能干的师爷,也不见得便是迎刃而解。有此一想,又怎能叫他不哑然失声当场!

更叫他眼红的,便是那有着‘大粮仓’之称的谷中所在。想当年自己上任之初,就已慕名借着会友之名,特意前往探访过一回。单是那其间的遍地沃土,便让随行诸人心动不已。

莫不是,当初自家妹婿尚不得如今这般重权在握,且那时在郦县为主官的,又是朝中老臣的族亲,自己也定然要打上那郦县的主意,也在情理之中。

多年前的惊鸿一瞥,便已让那贡知县久久不忘,即便今日回想起来,还是不得不赞一声良田天赐!而对面这季掌柜的却是全然不知,此刻大人心中所念,边娓娓道来,边是偷眼望向上座那位。

只见面色时有波动,还道是自己方才所言之事,已是叫知县大人颇为上心,才会如此尽心聆听。才有此想,这里更是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继续告诉起来。

哪里知道,自己先前之语,是半点未入对面那位的耳中,只是其间所提及郦县如今的变化,反倒牢牢扣住了大人的心弦。那面上的变化之色,也俱是因此而起,丝毫不能与他口中家里的无端变故,牵连上半点干系。

待到再听得,那季掌柜的口中言道,眼下那郦县更是正在全力修筑,一条可行得车马,直通官道而去的碎石路。顿时就觉心头一声巨震,再也无法安座如前!

不但是分流了农户,劝耕改林;又将顺利打通,那素有美名的入谷之径;眼看着不久之后,便能贯通的车马便道(诸玉在傍第一百七十九章诸般算(上)内容)。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每闻其一,便犹如那匠人手中大锤重击在自己心坎之上。

本以为,蓟阳州内最是偏远所在,也就独有自己所管辖的鹤鸣一县,如今才勉强算得是稍显富庶之地。哪里料到,他一个初涉官场的无名小辈,却在才入驻邻县不及半年时日内,就已能将自己先前十数载的辛苦之功,隐隐有此等抹杀之势。

原先皆因,方圆数百里境内,再无一地堪比本县的鹤立鸡群!也正因如此,各方相继的不少富裕之家,也都纷纷迁往这鹤鸣而来。自那时起,随之而来的众多人口,更是逐渐让鹤鸣取代了比邻的郦县,跃居远近几县的首座之位。

今日听闻,那郦县在短短数月间的变化之多,之好,又怎能叫他不惊心非常!

“你是说,那郦县的新知县收了大地主家的金银,才特意许了便道上独家通行车马之事?”正当贡知县万分惊心之际,却又获知此桩,哪里还又放过之意。忙不迭开口便已拦下,将对面这季掌柜底下之言,当即截断。

而这旁的季掌柜也是,欣然应道一句:“正是。大人据小人所知,那沈家虽说在便道修筑之时,投入不少,却也不是一心为公。只怕当初肯出银相助,便是直冲着这通行之利而去的。与其说是帮村乡邻,到不如说就是花银子将条便道买将下来,才对!”

言毕,才低头吃了一口温茶,却是良久不见大人再问及其它,不免诧异。抬头偷眼看向那边,更是让季掌柜的颇为不解,知县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刚才,分明只是提到沈家出银筑路,原是为独享车马通行之利,这就是有与民争利之嫌而已。为何这上座的大人,却是一脸的苦恼之色,而且低声喃喃不断?

莫不是,那沈家还旁的依仗不成!如此猜想一句,饶是这季掌柜再不甘,也不得不退避一二才是。因为眼前所见,却是千真万确,就连背后有那四品的蓟阳知府可靠,尚且双眉紧锁,不能答应一声,只怕那沈家背靠之人,定是不容轻视才对!

转念一想,却不禁有些后怕起来。要真得了好靠山,那先前自家仗势所为,该不会……!才一思量,这季掌柜不自觉背后已是寒毛竖立,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想求贡知县出手整治一事。

忙不迭又是深深一躬身,便要告罪而退。片刻后,那原先暗思半刻的贡知县,才醒过神来抬手送客,就已是径自先行步出了书房而去。见此等情形,这季掌柜更是匆匆而返,心中惊诧愈甚。

“这要是真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又该如何是好?”听着东家打一返回家中,就已喋喋不休,在书房中来回不停多时。

听得跟随出门的长随这一说道,那原先出主意的账房也不免好奇心起。特意搬了一大摞旧时的账目,前去一探究竟。刚一推门而入,便听见东家口中喃喃自语,伴着鞋底重踏地面之声。

当即也是一愣,难道是方才的县衙之行不顺当?不应该啊?那贡知县虽不甚瞧得起商贾出身的东家老爷,可毕竟还是连了姻亲。

而且那六姑爷原就在衙门里领着差事不算;他的嫡亲老娘还是,仅比知县太太矮了半头的大姨……二姨娘;再来,比起府里其它兄弟们来,又是独有举人功名的唯一。

由此可见,当初那贡知县能点头允了此桩,便定是不能太过看轻东家这等门第的。赶紧收了收散乱的心思,小心挪近了几步,提高声量再试着喊了一声‘东家’来,才见那旁不停走动的季掌柜,猛然抬头望向这方。

只这一眼,反倒将刚才踏入门内的账房老者,吓得险些失了魂。脚下一滞,更是惊得忙收紧手中的账册,就见那顺势掉落下来最厚实的数本,便已应声直接砸中老账房的脚背之上。

“嗷!”的一声,手中原本还算抱实的账目,就随之一并四散而下。眼见一幕,那旁的季掌柜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提声便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