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是左右分座着的县丞、主簿,就是满鹤鸣的衙门中人又哪个不知,这位的骄横性子使然【诸玉在傍第一百八十一章诸般算(下)章节】。旁的兄弟几个本就是万事不如,也倒罢了,偏生对面那位却是除了出身不及外,俱是有忧他三分。

让他这般的性子,又何堪隐忍一二。以至于,贡知县只得把庶长子留在身边,给了个师爷的名分,也好将原本同在一起用功的兄弟二人开老远。

却不想,自家这个大儿倒是颇为长进,才不过来县衙短短两年不到,便已能将交办其的差事,一一稳妥善了。瞧在眼里,暗自上心的贡知县也就越发器重与他。

然而这一切,又怎会被原就有攀比之心的次子掠过。一早就已是这等变化,瞧在眼中,更是说动了身为正室的亲娘,在年前赴考不成归家后,便也在县衙跟随父亲左右,领差办事。

见他出言相讥,上座的贡知县也是无奈摇头,让庶长子想妥了全部再来回,便摆手散了房内一众人等草草将此件揭过。

看着庶兄半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旁的次子更是暗笑不已。原还道是个万事都备足了功夫,在父亲面前时时邀功的主,哪里知道也就只这等本事而已。

虽说今日能叫庶兄吃瘪,也是得益与自己身边的先生指点。若不是临来书房之前,先生再三提醒莫要逞强,将难办之事随手拦下,指不定刚才就要与庶兄抢过再说。

如今看来,自己将刚才先生的那一连三问,用到了实处,却是意外之喜。轻要羽扇,不觉已是弯起了嘴角,颇有几分得意的闲庭慢步而出,抬头望了一眼那虚掩的房门。这才缓缓向内院去。

“我儿,真是本事了。每每你爹爹回来提及你课业不济,便要捎带上说他一句好,为娘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咱们万事莫里,只等着看那个自以为是的出丑去,才好。”

知县太太自儿子这里。得了那庶出的吃了瘪,已是乐得满脸生花。忙不迭又唤了人,快些端上才新做得的点心来尝。边是转身往里间取出了银票来,交与儿子道:“正好趁着他去了那穷县,不在你父亲面前转悠,你且多与那新来的先生讨教讨教才好,银子娘这里管够。”

应了一声,顺手接了银票,更是再添两分得意之色。前一刻才学了一回舌,便将昔日里万事胜过自己的庶兄给镇住。此番又得了这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哪里还有不欢喜的。

吃了点心,转回自己的厢房,便立马吩咐了让人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上一雅间。晚上他要宴请新来的先生。见那应了下去办差的小厮出门,那旁的书童才低声问道:“二爷,今个这是又在太太那里得了什么好处,竟然还要往最好的酒楼,请那穷酸先生吃饭【诸玉在傍第一百八十一章诸般算(下)章节】。”

“去。”听得自己这小书童,还与以往那般没大没小,出口便是自己时常称呼府中西席之词,抬脚便已踢了上去。

只见那书童倒是不慌不忙,歪了半边身子稍稍偏过,这一脚上来也只受了十之一二罢了。却还是一脸痛苦之色的连声喊痛。片刻后。才一瘸一拐的,接过主子丢将过来的外袍。去一旁挂妥。

再见这旁的主子,已是满面惬意的在书案前坐定,双脚更是交叠高架在案面的一摞书稿之上。斜眼瞥了一眼装蒜的书童道:“二爷我今日高兴,不但叫那姨娘生的在老爷跟前落了回脸面,更解气的是当场还坐着县丞和主簿。你说是不是该清客吃饭啊!”

那书童一听这话,赶紧转身跑向这边,若是细瞧定会发现,那书童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惟有利落二字可用以形容。忙一个躬身附和道:“难怪二爷要请客,真是好事一件,倒是便宜了那新来的……呃,先生。”

抬手举过羽扇,照直拍向书童额头一下,才又吩咐道:“你小子这嘴也得寻个把门的。往后二爷我这耳朵里,可不能再听到半点不对来,若是改不了,你也不用在我屋里当差了。回头就让外门的管事,直接领人就是。”

“别,别,二爷您就只当是行行好,小子立马就改,再不敢胡乱给先生提歪名了。”说着已是重重跪倒一旁,磕起头来。到底是打小就跟着这位爷的,就如刚才那假装受伤同理,这犹如捣蒜般拿头撞地也是有巧劲在其中。

听着‘咚咚’直响的叩首之声,上面安坐的贡家二爷,也不免摇头,摆手唤了他起来回话便好。抬眼也不觉一惊,看来今日这小子还真是害怕的紧,瞧瞧这一头的通红,好不叫人触目非常。

晚些时候,就见知县府的二爷,已是与身着素抱的新先生同坐一车,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前落下车马而入。

当听得了小厮的回禀,这旁的母子二人,皆是一脸的惊怒之色更甚。“不过是仗着是嫡出,竟然还敢当着那许多人面前,叫你下不来台。”冷哼了一句,不免哀叹一声:“都是姨娘我无用,给不得显贵的出身,不然又怎么叫他处处寻你麻烦。”

这旁的大公子却是微微皱眉,讪笑道:“姨娘有什么错,不过是仗着他人之势罢了。若是论起学识、功名来,他就是再多出十年光景,也未必可成。”

说着再度起身,将虚掩的门扇推开看了两眼,重新落座下。深深望向队面的姨娘,笃定道:“只要此番,孩儿我去往那郦县之中,为父亲探得有利的消息再归之时,便能一扫前耻。”

“再则,平日里不见得他有多能言善辩,今天却能一气连着三问,可见必定是事先曾被人教导过的。”说着更是已将目光,投向了那太太所居之处的方向。

那旁的二姨娘,本就不是愚钝的,哪里看不出儿子暗中所指。不觉猛得抬眼定睛道:“你说的可是那新来的先生?”

“想来,除了这位曾给提点过一二,此间再无旁个有这等难耐了。而且听说是他那舅父家中,特意给聘了来助与他的,应该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若是不然有怎么会被那推举往这鹤鸣而来。”

抿了口热茶,才又提醒一句道:“我明日就上路,还劳姨娘你帮着多盯着点这新来的先生。想必定是有旁人不及的高明之处,原本那几个都是些只会死读书的,不过就今日之事可见,这位怕是的确有些门道的。”

“嗯。”忙不迭又给他碟盘中添了一块点心,才缓声言道:“你且安心办好差事,府里万事都有姨娘帮你看着。不说旁的,就这提防人的本事,你姨娘我还是拿手的很。要不然,这许多年下来,早叫正房那个,给嚼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咯!”

见儿子起身要走,忙又拉住劝了一句道:“你且早去早回,莫要贪功耽误了下月初的大事。姨娘也知道你心气高,不愿娶那等商贾之女为妻,可那也是老爷认定的亲事,万不可忤逆你爹爹的意思才好。实话说,你那岳家的财力也确实可观,若是得了他家的助力,想来仕途之路,或许也会更有盼头些。”

这旁顿下了脚步,不免颔首听教。见儿子安静聆听,二姨娘又不禁长叹一声道:“原我也是不甘你娶那商贾之女,毕竟将来定是要为官的,哪能与那般的门第结亲。我虽是这府里的姨太太,可到底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因你外祖家吃罪了大权贵,才跟着遭了难,若是不然又怎么能甘心与人为妾。”

顿了顿,接着直言道:“其实你爹爹刚来我处,提及此桩时,我也曾想极力拦阻。但反观一思量,却也并非坏事。且看老爷当初得娶了,那颇有势力的官家千金不假,但你又曾几何时瞧见过他们夫妻二人美满和睦的。”

经由姨娘这般一提,本正低头聆听的儿子,也已是慢慢抬起头来,回应道:“若不是我姑丈后来得了官运,一路直上,怕是爹爹这七品的官职,还得仰仗着岳家之力才勉强得了来。”

“就是这么个说道。所以且听姨娘一句劝,莫要贪功误了自己的大事,若想得了你爹爹的青眼,也不急于一时。倒是你这门亲事先成了才是要紧,你本就已有功名在身,只等下次赴京再考便好。”

说着已是不由微微一笑道:“即便还是不成,也不碍的。”转过身子指了指县衙旁主簿家所在方向道:“就学那主簿的法子,有了举人的功名垫着,怎么也能换个九品的官职做上几任的。”

“姨娘说的在理,比起那连秀才的功名都是连考了六回,才勉强得来的贡二爷而言,能为上一任主簿,便足以将他羞煞当场的!”

待到翌日,东方才刚发白,这位贡家的大公子,便已是换下了往日的装束,直接领着两名随从,朝着邻县的山道上缓缓而去。坐着略感颠簸的牛车,一路往东南而行,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势要将此件父亲很是看中之事,办得滴水不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