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不愧为沾了天子祥瑞之气的城都,处处繁华鼎盛,人流涌涌,如此繁茂之地,云集天下商贾、官宦以及各种美色。夏至时分,正是轻衫上阵,拖去厚袍,路上女子尽显曼妙身姿来。

念慈正是身着一袭白衣,那白衣被妙心翻找出来,抖一抖,软滑无比,如此这般上好的衣料放着不穿,岂不是浪费?妙心自是将那白衣套在身上,却见累赘肉圈箍出层层叠叠,好是惨不忍睹,忙拖下来穿回粗布衣裳,念慈这才笑着将这衣服穿在身上,虽则大些,却也差不离多少,更且有了几分仙气般飘飘逸逸,,又将男子发式以一支木簪绾好,这般装扮好,方才两人一同出了街市去。

妙心一路跟着,问念慈道:“你说,这韦相子他还会回来吗?”

念慈手拿一柄折扇,笑道:“回来,当然回来,他想要的还未得到,怎能不回来?”

妙心一听,不禁大惊,道:“那他要是再回来,那可怎么办了呢?”

念慈只见街市前方不远正是一家绸缎庄,便是紧了步子笑道:“不急,天无绝人之路。”妙心见念慈只是往那绸缎庄去,便紧随其后。

恰逢街市中正搭起竹台,台下众人熙熙攘攘,竹台上正是几个男子在争先恐后抢球,念慈妙心两人避身而过,方才过了去,待步入绸缎庄,掌柜的立马笑貌相迎:“二位公子,可是选衣料?”

念慈张望片刻,问道:“不知此处可是段爷的庄子?”一旁的妙心听得好是莫名,这段爷是谁?念慈居然寻着这段爷来?待细想一番,才想起在入京都城路上云来客栈的那个伙计所说,京都城有四个款爷,一是绸缎庄的段爷,二是卖酒的邢老四,还有什么万隆米行的庄老爷和济宝堂的赵保子,却不知今日念慈来寻这段老爷何事?

那掌柜的怔了怔神,凡来柜上之客无一不是选料裁衣,这个客人开问便寻段爷,岂知这段爷乃是京都城里除了皇上便是他的人物,便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公子来,口气不凡,那公子相貌也有超凡拖俗之气度,眉目俊秀无加,身量也是书生文人的模样,只是那件身上衣物……掌柜的一看,不禁呀一声,忙是步出柜来,将念慈奉上座,毕恭毕敬了道:“二位不知寻段爷何事?此绸缎庄正是段爷名下众多庄子中的一处,只却段爷此刻不在庄子里,不知二位寻他何事?我大可奉命转告一声。”

念慈见他忽地恭敬有加,却不知何因,自然是这身上的一袭白衣的缘故,这白衣所用衣料正是这庄子里最是极品的料子,一向为宫中所专用,不曾流落在民间,而念慈这一身穿出来,掌柜的自是以为宫里的人物,当然恭敬有加了。

念慈见寻着的正是段爷的庄子,不由得心下大喜,忙不迭由怀襟处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块明黄的绣着龙凤图案的婴儿肚兜,念慈将这肚兜轻缓打开,那般小心翼翼,当日师傅交给自己这块黄绸的肚兜,便已明白告诉她,这乃是当日裹在她身上的衣物,其他凭证都已丢失,唯留这一块肚兜,是寻着亲生父母的唯一线索了。念慈小心收妥安藏,直至今日方才拿出。

妙心一见,此物正是被弃在寺前时念慈身上的肚兜,十数年过去,竟依然如此新颖,半点不见旧去,不禁暗自吃惊。只没料到念慈今日是为此事而来的。

念慈捧起那块明黄如若金子般澄亮的绸布肚兜,只见那龙凤纹图好不细腻,针脚细密紧致,龙似游龙,凤若惊凤,均是翩跹如生之物,只记起当日容芷儿道那是苏绣,而不知这绣又是什么绣?

念慈将这肚兜捧给那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可认得这肚兜是出自何处?这布是你这绸缎庄所出?”

掌柜的双手捧来,只觉手中飘然无物,指间触觉甚是软滑,而看这般布料颜色与花纹,皆不是民间俗物,掌柜的不由喃喃道来:“如此华贵的料子,约摸是传闻中烟软罗,且色泽金黄,这色儿凡人皆不敢用,更且这龙凤图案……”

念慈正听得入迷,却只见那掌柜的忽地住了口,忙是问道:“却是如何?”

掌柜的放下那肚兜,欠了欠身,道:“我虽则在绸缎庄做活不下二十年,这般华贵之物,我却是不敢妄言。”

念慈笑道:“掌柜的,你只管说与我听,却是怕什么呢?”

掌柜的微退一步,仍是笑容可掬:“公子,我只道此物是不凡,出自何处,老朽果真不晓得了。”

念慈见状,唯好小心收起肚兜,作揖道:“有劳掌柜的,告辞。”那掌柜的也是作揖相送。

妙心跟来,不禁急问:“还问出个所以然,怎么便是走了?”

念慈笑道:“此物不凡,掌柜的已不敢拿命相赌大胆说出来了,再是问下去也是枉然。”

两人便是步出那绸缎庄,刚一出得来,却恍然不觉正有一圆物迅疾飞而砸来,念慈只听得何物呼啸而来,不知何处来的内劲,只觉热力沸然而起,相递而传遍周身,便是不禁一跃而起,将那飞疾而来之物反身一脚飞踢出去,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是愣得妙心目瞪口呆。

念慈这一脚好不英姿飒爽,不远的人群顿时爆出无数喝彩与掌声来。

念慈与妙心一怔,原来那圆物正是竹台上那几个男子所踢的球,球是竹藤所编,系上各色彩带,便权当是个球踢来玩,这是京都城中的传统蹴鞠。

竹台上跳下一个男子,臂中将那竹球夹在腋下,衣服下摆已撩起系在腰间,只见那人一跃而下,直是往念慈面前奔来,待近身前来,却是一个款款公子,五官俊美宛如冰封镜湖,剑眉,星眸,一脸冷毅,而眸中却透出暧暧笑意,眉宇间自有贵气轩然。这张脸,好不熟稔,却是哪里见过?

那公子却是笑道:“这位公子脚法甚好,可加入我们踢一场?”

念慈不由立在当下踌躇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