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声稀,屋檐错落。 卧虎山顶眺眼而望,京都城如笼一层水烟之汽,而那皇宫,连绵不绝的朱色城墙,在黄昏中却气吞如虹,也便唯有皇家,才有如此天威庄严。

宝爷一身玄色锦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身后随从夹了夹马肚,这宝爷骑马上来这卧虎山已有数个时辰,虽则背负猎装羽箭,却并无打猎之意,反而在山头远远长眺,卧虎山下的京都城确有别样之美,只却天色见晚,这宝爷仍无动静,必是沉浸于自己的心事难以自拨。 随从上前悄声道:“宝爷,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回宫了。 ”

宝爷这才叹出一口气,锦袍衣袂风中鼓荡不己,道:“回吧!”说罢便是回身跃上了马背,将两腿紧紧一夹,马儿嘶鸣疾奔,那随从忙跟随其后。

不过顷刻之间,两匹烈马已然嘶奔在京都长平道上,宝马似想起什么,忽地将缰绳一勒,马儿调转方向,朝素菜门方向而去。

护城河畔,已有小人家的顽童玩起花灯,灯市节即将来临。

素菜门门口,却见得往日鼎沸人声落索许多,宝爷正暗自纳闷,待进了那素菜门,却见得陈掌柜正毕恭毕敬地与一位神情倨傲的公子说着。 “陈掌柜,将之前所有的斋品全都撤换,将荤斋酒菜一道出品!”“是,韦公子,你回来便好了,素菜门自被严公子接管,却只是搞些什么斋品。 稀奇古怪,哪有什么客人前来光顾素菜门,韦公子,你一回来,那素菜门便是重燃希望呢!”

宝爷清咳一声,陈掌柜的一见是常来地富贵公子,又忙不迭地上前来道:“小爷。 今儿素菜门的主人回来了,菜系已经全然换掉。 不知小爷你要吃什么?”

宝爷却是好不惊奇,问道:“那严公子呢?”

陈掌柜的笑道:“那严公子哪里是当家的,这韦公子方才是。 ”

宝爷道:“严公子不是你当家的?可是此前我可见你一直恭敬地唤他公子前公子后的。 ”

陈掌柜的陷媚笑容塌了,不由得勉强笑道:“这……那严公子……咳咳,如今便是韦公子才是我们当家地了。 ”

宝爷自然无心过问这些人家私事,又问道:“我来,还是老样子。 有没有新出的斋品,传闻有道什么鸳鸯锦绣,装好了,我一并带回去。 ”

陈掌柜地道:“小爷可糊涂了,方才与你说当家的换了,这斋品也已经全部撤换了,哪里会再有什么鸳鸯锦绣呢,你还是点别的什么吧?”

宝爷一听。 好不失落,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需要什么了。 ”

陈掌柜的仍在身后唤道:“小爷,你就不来点其他的么?”

随从在宝爷身后道:“宝爷,你要买个什么还需你亲自前来?你叫小的去买不就成了?”宝爷却笑道:“你来便能买到我想要的鸳鸯锦绣?”那随从唯好挠挠头地一笑道:“难不成这鸳鸯锦绣全天下只此一家么?”宝爷双目清明精光:“地确是全天下只此一家!”

两匹白马便又直躯奔往宝华堂,这宝华堂却是皇宫内的佛堂。 不过用以宫中犯事的嫔妃或是宫女闭门思过的地方。 宝华堂在雅清殿旁侧,犯戒的嫔妃多数在宝华堂面壁之后便打发至雅清殿,而身若进了雅清殿,便意味永世不再翻身,自此打入冷宫,所以宫内众人皆知雅清殿不过是冷宫的别称罢了。

宝爷在宝华堂立马而望,那随从下了马问那守在门口的太监,道:“今日杏夜贵人贵体如何?”

太监如实回答:“请宝爷放心,太医来看过杏夜贵人了,只道是心结所落下的病。 气血弱些。 身体并无大碍。 ”

宝爷听罢,面容不辨表情。 便一夹马肚,转头而去。

待回到昊寿宫住处,远远便有太监瞄着宝爷身影,便迎来取了宝爷手中地缰绳道:“宝爷,宫中的顾大人早便在花厅候着你了,说是有要事寻你呢!”

宝爷淡然而回:“知道了!”便往那花厅而去。

待一脚跨进花厅,小候爷便疾步上前作揖道:“宝爷,在下有一事相求宝爷出手救人。 ”

宝爷却并不买这小候爷的帐,在雕花石桌旁坐定,笑道:“我倒是听闻你足智多谋,敢与那赵九在街市上买了一条大黑狗去闯天牢!狱卒还被你唬得一惊一乍,说说,是什么人令你如此上心,不惜丢了乌纱闯天牢,如今又寻上我这儿来了?”

小候爷失笑道:“实不相瞒,便是那素菜门的严辞。 ”

宝爷听罢,放下手中茶碗,好奇了道:“我道是那素菜门如今怎么易了主了,原来是这严辞犯下事被捕进天牢了,而且犯的事不小罢?”

小候爷苦笑道:“若非小事,岂敢来劳你大驾?”

小候爷继续说道:“太后食欲见退,招天下美食厨子做素斋,严辞为求得赏金便前去报名,岂知中了昔日仇人报复之计,如今触怒太后,怕是不死也必要终老天牢了!”

宝爷微笑看住小候爷,道:“震怒太后,且这严辞也确是犯下了事,你还想求情,岂不是自个往刀口上撞?”

小候爷急道:“我知道,但这严辞是……是城郊山中静安寺的一名小尼姑……”小候爷便将严辞前去报名之事前前后后说与了宝爷,宝爷听罢,神色凝重,道:“太后乃是心怀慈悲之人,而这严辞也确是事出有因,既然如此,我理当为她美言几句,况且她蹴鞠踢得好生厉害,做地素斋也是闻名一方,便是冲着这两点,这般人才也不该让她受这般委屈。 ”

小候爷大喜过望,笑道:“多谢宝爷出手相救!只听闻宝爷也是甚喜吃素菜门的斋品,几乎日日前去买来吃,不过我道是宝爷买来赠佳人的罢?”

宝爷却面色一怔,片刻阴郁下去,小候爷自知说错了话,宝爷却又一笑,道:“知音难寻,莫说是一道斋品,便是性命相付又何妨?”

小候爷作揖敬道:“宝爷如此至情至性,如是俗世中的一涓清流,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确是如此!杏夜姑娘若得宝爷之情,也是此生无憾了!”这一番话,引得两个男子望夜空初上的一弯弦月嘘唏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