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宁娥正问少岚晚上想些什么吃,不料少岚又踱到子规身边,开口就是:“你做什么菜拿手?”

子规心里气爆,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恨不能立刻求张符来贴到对方头上,可嘴上还不得不敷衍道:“回岚少爷,我现在不在大厨房了。(叶子·~..)”

少岚油滑地笑起来,又掉头对宁娥道:“荣嫂子,上回老爷点了她一道什么菜?我只想不起来。”

宁娥想了想,乾娘也帮着想,终究想不起来,还是芩如说了出来:“瞧这两人记性,还小后生呢,就忘成这样,不过就是个爆双脆嘛!”

少岚一拍手:“对了爆双脆,我现在就想这个吃,好嫂子,烦你让这位姐姐就做出来!”

其筝忙劝道:“岚哥儿少玩,这可不是咱们家,这丫头现在荣嫂子屋里,早就不去大厨房子,她是正经有事要做,要伺候大嫂子的,你总是寻她干什么?行了,爆双脆,让厨房里再找个人做就是了,保管也弄不出个驴味儿来!你乖乖坐在这里,别再闹了,再闹,我就真恼了!”

少岚见其筝似真动了气,只好吐吐舌头,坐回她身边,乾娘这时笑道:“岚哥儿,这丫头上回是怎么惹你了,也没见你跟她有什么过节?怎么你就是要寻她的不是?可惜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就白操了心了。”

少岚听了偏过头来看了子规一眼。也笑道:“定嫂子这话有理。”说完一转身,当真就不再理会子规了。

子规心下暗自念了声佛,心想这张乾娘也有作好事积德的时候,阿弥陀佛。

当下众人再地他话,只是喝茶,乾娘觉出闷来,便让金徽取出棋盘,问芩如可打的双陆,芩如正闲得肚里真打哈欠,一听便应允。宁娥便也起身。站在芩如身后,看她如何布局,一时看住了,入了神。

这边其筝便问少岚道:“跟着你来的齐妈妈和朱瑾呢,就这么由着你这里跑马灯似的胡闹?怎么你在这半天,不见她二人身影?”

少岚回道:“才定嫂子说要找人去寻兰姐姐,我就说,让她二人去,难得来一趟。[.]正好也出去逛逛园子去,这里总也无事。我是只在这院子里,左右定嫂子这里人多,也就够使唤的。”

其筝点点对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着赶她们出去,这里你就称大了,还有谁还敢说你?二嫂也总是宠坏你了,见了你来就是眉开眼笑,什么都依你的。”

乾娘边忙着算棋盘上的子数,边抢着开口道:“大妹妹。也不是这么说。我这个人,见了对脾气的,就是顺意自在,他行什么事我也都看得惯,不打眼。热锅里的爆豆子,就是比那软豆腐得我的心,扔进嘴里听个响,总比糊在牙上强得多!”说完就抬头看了对面坐着的芩如。和站着的宁娥一眼,那二人明明听见这话,却是不太在意,仍旧只看棋局。

其筝笑起来道:“如此说来,我二哥必是那**辣的油锅里,最老成的一粒老黄豆了!”

乾娘见众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当着宁娥的面。也不知怎么的。那事虽然是过去了,她再见宁娥始终是有个心结疙瘩。再当着这女人的面,又提儒定,就更叫她难堪。

“他!呸!他就是那搁陈了的糨糊缸子底下,最黏糊的一团糨糊心子!!你可千万别粘上手,只要一粘上,你是想甩,甩不干净,想拉,拉不出来,横竖就是死赖在你手上不下来,我只白熬了这许多日子,也不过刚刚捋掉一个小手指罢了。”乾娘的话,让宁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儒定是什么样,她心里很知道,可是她也明白,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是可以有这样那样难听难看的评价,只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旁人无论如何,对这事也插不上嘴。

“哟,这话说得!算了,你跟我二哥都是招惹不得的人,我只自行避祸为是。[.]”其筝见乾娘口风不好,赶紧缴械投降。

少岚这时在屋里转来转去,其筝也不去理他,自己拿起桌上一张尚未完成的鞋面子,放在手里,细细看过,一时便对乾娘开口道:“二嫂,你好手艺,这鲜亮的物件,绣了几天了?”

乾娘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哪里来的空儿?这不是我的首尾,大妹妹,你就夸错了人了。”

金徽边上来给其筝杯中加热茶,也笑道:“我们是哪里的手工,大小姐就看上了?也不过绣了一天而已,才因二奶奶睡午觉,我这里只是没事,便拿出来打发时间罢了,大小姐说好,就是玩笑了。”

书桐听见,也凑过来看,宁娥便对其筝道:“你早起说书桐的好,这会儿比比这个如何?”

书桐大着眼睛一看:嫣红色连理枝缎锦底子,上面端正绣着几只青鸟,正栖在那枝头上,扬首欲鸣,高歌不断的模样,翡翠色的羽毛,黑乌乌的眼珠,活灵活现的带着仙气儿。鞋面上用姜黄纱线锁出山头形状来,并浅蓝色的线描出远处的云头,比起自己的来,倒确是有几分精巧不同。

其筝就说了:“各有各的好,我哪里分得出?你们是知道的,我向在这女红上是亏的,手也是笨的,眼也是花的,倒比不得两位嫂嫂,是精于此道的,都比我强些。”

宁娥笑道:“你是出了名儿的大才女,谈诗论画是一般人及不上的,字也写得好,想是传了老爷的,就在这女工上差个一星半点的,又有何妨?”

乾娘摇摇头道:“说是这样说,不过男人看女子,可不是就看你的手工?若说谈诗论画。自有外头的娼头官妓们去计较,哪还用得上咱们?就你说得再好,他那里也只当是闷的,本也不是仗着这个降伏人不是?”

其筝听得脸红起来,只是笑道:“二嫂这话糙了些,不过理是对的,所以我才说,我是比不上二位嫂嫂的。”

乾娘听后却又叹了口气道:“这话也不对。你哪里就比不上我们?少宇对你不好?就这一点,我们是八百里加急,拍着汗血宝马也赶不上了!这不是说。我跟你大嫂每天只是在这屋里点着韭菜,买大葱,只是说嘴装样子,屁个正经的没有!说是正头大娘子,连个爷们人影儿都见不着!还不如外头的娼头们呢!”

宁娥不出声,却推了推面前的芩如,后者便指指棋盘对乾娘道:“二奶奶,这块只怕是活不得了,你也不理会?我可要先说好。输了棋可要认罚的!”

乾娘这方收了声,人却依旧只是懒洋洋的。也不仔细理论那棋局,到底心不在输赢上的。

少岚屋里转了个遍,只是寻不出个有趣的东西来,人也烦了,也不等丫鬟们上来,自己打起帘子就向外走去,也不抬头看路,只是一股子劲儿要冲出去,不料外头这时正要进来一人。那人也没料到屋里面不出一声就出来个人,二人立时就撞了个好的。

当下少岚后退几步,倒还没什么,外头那人只是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屋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那边的棋也不下了,这边的鞋面子也不瞧了。都朝门口看过来。

“岚哥儿!你就顽!直闯了祸才好!怎么样?扭到哪里没有?”外头地上那人自己倒不说,坐在地上就先问起少岚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朱瑾姑娘,捏着块方帕捂着心口,也顾不得爬起来,就先朝少岚看过来。

“好姐姐,我没事。你可摔着了?”少岚嘻着嘴,上来拉朱瑾。朱瑾一把打开他的手,后头齐妈妈上来。这才将其扶了起来。

“岚少爷倒还是这个性儿,一点没变!”其兰站在院子中间,扶着宜青,直摇头。

“兰姐姐,你也来了!嘿嘿!”少岚不好意思,一溜烟地复又冲了出来,口中一叠声道:“各位嫂子,姐姐们,我出去一趟,鹤童这小子又跑不见了,我得看看他去!”

朱瑾在后头忙不迭地叫道:“岚少爷,慢点!”

宁娥上来劝道:“算了,由他去,左右外头有跟他的小厮在,若只在这园子里,也是不妨事的。”

其筝冲其兰挥了挥手,笑着叫了一声道:“兰妹妹!”

其兰款款上来,满脸都是笑:“筝姐姐!”

乾娘后头站着,就接了一句:“也没见你们就好成这样!中午还一起吃蟹呢,这会子倒似有几百年没见了似的。”

其兰不理,上来先就挽住其筝,过后才看着乾娘回嘴道:“好嫂子,怪道你不知道,你只几个兄弟,并无一个姐妹,哪里晓得这种情深?”

宁娥点头道:“果然了,我只是一个独生的女儿,就更不知道了。”

其兰赶紧笑道:“大嫂虽然一个,却与琴丝,姿姨娘姐妹一样的,对我的话自然也理会得。”

乾娘有所不乐道:“是了,金徽锦笙,这是说你们呢,敢是我天天只是与你们结怨结仇的,二妹妹这话,倒是叫好大一滩脓鼻涕就垛在我身上了。”

芩如上来拉住乾娘的手道:“偏是这个爱说笑的人,就只听不得别人的玩笑!快来,与我把这盘下完,你就快输了,还想趁机赖了不成?”

乾娘一时不备,差点被其打了个趔趄,口内只是抱怨道:“好姑娘,就这么急了?你只说你要什么?又何必等到输棋?”

芩如拉她的手松了松,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其筝说话了:“你们快瞧,外头那是不是二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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