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羞赧的露出一小脸,一条长长的队伍自代郡城门而出。

这支队伍,马车一辆,牛车五辆,还有拉着物品的驴车数辆,光是这些车辆就己有几十米,加上前后护卫数百匹人马,整个队伍蜿蜒在官道上,浩浩荡荡。

这是官家的车队,又是送亲之队,场面自是铺张而华丽,且看那辆马车,外部乃是上等楠木制成,车轮如人高,独辕,双轭,多辐,轮毂甚长,车舆位于车轴正中,车身宽大,马车四面丝绸装裹,内铺貂毛,窗牖镶金嵌宝,内饰陈设香炉,几案,琴瑟,书卷,配有琼浆玉液,瓜果点心,车内宽敞,可坐可卧,坐于上面

犹如平地。

孟蝶瞧着好生羡慕,而她只有坐牛车的份,还是与众奴一道,不过,此时初春,天气温和,景色甚佳,坐于车上,四周美景养眼,倒也心旷神怡。

楼园负责队伍的安全,赵雍的一位家臣负责公主的各项事物,楼园每隔一柱香的时间就会巡视一次,队伍缓慢而行,孟蝶倒觉得众人像是出游踏春一般。

槐安公主还真是位好侍候的主,一路行来,她都安静的呆在马车里,并不像一些刁蛮公主那般左右折腾人,随行的奴仆也图了个安静。

孟蝶再一次踏上了征途,却不知前方命运如何。

太阳渐渐西下,他们赶到一处驿站休息,驿站是官办之所,虽简陋,但对这位公主的驾临还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众奴仆忙着卸下货物,搬运到屋内由护卫看守,马,牛,驴被赶进厩圈,整个驿站顿时一阵嘈杂。

服侍公主的奴仆也是忙前忙后,伺候着她进食,沐浴,入榻。护卫轮番巡视,小小的驿站被护得如铁桶一般。

孟蝶从公主房里退出,正准备入屋休息,瞧见楼园与驿站的一个老兵站在楼角处,叽叽咕咕说着话,甚是神秘。

孟蝶好奇,慢慢的走进,只听见什么山贼,抢掠商队等一些断断续续的言语,正欲上前细听时,却被发现。

楼园令老兵退下,朝她走来,语气硬邦邦的言道:

“汝在这里作甚?”

孟蝶眨眨眼睛,“什么山贼?此处有山贼?”

楼园双眼一瞪,“休得胡言乱语,扰了公主清幽。”

然而孟蝶也不示弱,回瞪于他,冷言道:

“汝虽为太子身边红人,然,却是吾之手下败将,有何资格对吾红眉绿眼?”

楼园气得脸红脖子粗,小儿伶牙俐齿,他拿她没办法,只能瞧着她抬头挺脑的离去。

孟蝶脑子里忆起当初楼园把她交给满速的情景,虽然他只是帮凶,但总有一天,定会好好收拾他一番。

一夜无事。

次日,车队按时出发,官道平坦,坐在牛车上也不觉得颠簸,孟蝶与昨日一样,好心情的观赏周边景色,对于即将面对的王宫风险,胸有成竹。

然而,很多事情并不是朝着她想像的方向而运行。

车队行至下午,早己出了代郡界线,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十几里路,而原本平坦的官道,此刻也变得凹凸不平,官道一侧出现了一片高山,峰峦叠叠,连绵不断,林鸟群噪,猛兽嘶吼,孟蝶看到有野兔似的小动物,嗖的从道路边的丛林窜出,穿过官道而去。

孟蝶观查四周,树木丛杂,山石峻崢,车队行走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突然想起昨夜楼园与老兵的谈话,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这里的确是打伏击的好地段。此时,楼园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神色严峻,不停的策马来回巡视,命令护卫打起精神,护卫好公主,警惕而行。

然而该发生的终归要发生,不管你如何警惕,山贼还是出现了。

突然之间,山上射下一片箭羽,飕飕飕,飞驰而来。

瞬间,惊叫声连连,箭羽射在车上咚咚一阵闷响,一些护卫被射下马来,一些奴仆被当场射死,马儿嘶叫,牛,驴拖着车开始四处乱跑,一些货物被抛下了车,四处散落,现场一片混乱。

楼园抽出长剑,迅速组织护卫抗敌,大喊道:“护公主安全,护公主安全。”

片刻,箭羽过后,只见从山下冲出一队人马,数十之众,他们麻布葛衣,黑脸浓须,面色凶恶,手挥长剑,吆喝而至。

众护卫与之混战于一起。

顿时整个官道,山谷下一片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孟蝶坐在牛车里,先是被这突来的情况惊得一愣,但她立马回过神来,脑子里第一反映就是护好公主,她可千万不能出事。孟蝶正欲下车,却被一支支箭羽逼回于牛车之中,而车内早己躺着被箭射死的奴仆,孟蝶蹲在车内,以尸挡箭,而这时,牛儿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哞哞”的叫两声后,开始迈开步子狂奔,孟蝶被颠簸得撞在车框上,立足不得。

她心下一紧,拼命的抓住车栏,这时若被摔出车外,不死也残,而牛儿却是跑离了官道,眼瞧着朝一悬崖奔去。

孟蝶大惊,顾不上许多,她跌撞着来到驾位上,使劲的拉着僵绳,然而牛儿却不听使唤,速度并没有降下来,孟蝶骤然放开僵绳,用力一跳,居然跳到了牛背上,她抽出匕首对准它的脖子狠狠的刺了进去,一刀,二刀,鲜血喷出,一股子腥味四处洋溢,牛儿开始挣扎,跳跃,如西方的斗牛,孟蝶死死的抱着它的脖子,但还是被抛了下来。

不过,此时的蛮牛也是筋疲力尽,因而孟蝶被抛下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她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及时稳住了身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牛车也倒在了悬崖边上。

真是惊险的一幕。

官道上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孟蝶放眼望去,众人厮杀正烈,刀光剑影,她来不及多想,欲起身寻找公主,迎面驶来一人,却是楼园,他纵身跳下马来,扶起孟蝶,无不紧张的言道:

“可有受伤?”

孟蝶摇摇头,立马抓住他的手臂,言道:

“公主呢?”

“公主?”楼园却是一愣,四处张望,那还有公主马车的身影。

孟蝶急得呵斥道:

“汝寻吾做甚?还不去寻公主,若出了事,公主事小,但主公危也。”

孟蝶的话令楼园一怔,他有些古怪的看着她,然而却没有行动。

孟蝶双眼一瞪,这厮是木鱼脑袋吗,做事不知轻重。这时又有几个山贼向他们冲来,孟蝶也顾不上与他吵架,持起匕首迎之,楼园也提剑与之博斗开来。

山贼人数众多,似乎占了优势,众多护卫有些不堪一击,这时,只见数十匹人马飞奔而来,像是游侠剑客,他们瞧着山贼袭击车队,自是加入了正义之战。

几名剑客功夫极好,有以一敌十之勇,山贼逐渐败下阵来。

孟蝶这才腾出手来,与楼园四处寻找公主。

现场早己是混乱不堪,一片销烟,尸体,鲜血到处都是,突然前方树林里传来一阵尖叫,听似公主的声音,孟蝶与楼园立即奔了过去,却见马车停于一小山坡下,车栏上躺着两名尸体,孟蝶大惊,走近一看,乃为公主的随身侍女,挑开车帘,那还有公主的身影。

孟蝶四下张望,周围一片茂林,那里寻得,她颓废的坐在了地上,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楼园也站在一处,毫无表情,如雕像一般。

孟蝶怒视着他,半天才言道:

“公主呢?丢了公主如何入邯郸?如何向太子交待,如何向林胡王交待?”

楼园的头低低的,不言语。

只听孟蝶又道:“如此一来,赵业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言到这里,孟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靠近楼园,惊讶道:“莫非此事,是赵业所为?”

楼园一愣,木着一张脸,结巴而言:

“吾不知……,应该不会,或许会……”

孟蝶被楼园的熊样气得火冒三丈,都怪这厮,明明是保护公主,却又离开,若让太子知晓,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怎么办?怎么办?孟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计策,难道就这样白白放过?如果赵业真的从中挑唆,那妖孽又得受到迫害,岂不无缘于王位,而我又怎能报仇,难道再费劲的去寻找下一个“金主”?那这仇何时能了?

在这短暂的时间,孟蝶己千思百转,当然,她最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复仇之事,可在楼园眼里,如此着急的小儿定是为主公而担忧,他不由得对小儿产生了一丝好感,在如此危险的时刻,她想到的还是主子。

这时,又转来了马蹄声,寻声望去,却是护卫们寻公主而来,孟蝶不再犹豫,蹭的一下跳上了马车,楼园不可思议的睢着她,只听她言道:

“告之众人,公主己寻到,迅速离开此地,安全之后,再行后策。”

孟蝶的话刚言完,众护卫己策马赶到,孟蝶急忙放下了帘子。

众护卫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楼园,回禀道:

“山贼己退,但死伤众多。”

楼园听言,沉了沉脸,立马吩咐道:

“公主无碍,召集余人,速离此地。”

“喏!”

众人继续前进,孟蝶在车上愣了半刻,然后换上公主的衣衫,解开了长发,做了这一切,她才靠在车壁上,心跳如鼓,思绪下一步该如何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