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的举动,只是有一个意念在告诉着她,此计不能失败,赵雍的成功意味着她复仇在望,谁也不能阻止她的计划。

接下来队伍快速而行,孟蝶再也无心情欣赏路边风景,也无心情感叹马车的豪华,突来的变故让她先前所做的一番部署化为乌有,她不得不重新计谋。

李代桃僵也只是权宜之计,她这个冒牌货终究会被有心之人揭穿其身份,她必须在这之前,迅速的解决掉赵业。要使行那连环计,她对自己的长相实在没有把握,且还要护住自己的清白,在那群好色的男人当中,这有可能吗?

这次真是玩大了。

约莫一个时辰,队伍终于到了驿站,孟蝶带着面巾在一奴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随后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孟蝶退下奴仆,召楼园进屋问话。

不等楼园开口,孟蝶先后下达了几道‘命令’。

“令人传书于太子,把今日之事详之,等候其令。”

“传言车队众人,公主受惊,身体欠安,有恙,需静养。”

“胡人奴仆秘密杀之,留下几女奴,且不知公主之喜好,不为公主之近侍,呆纳木滞为可。”

随后孟蝶停顿片刻,瞧着楼园约为呆滞的表情,语气颇有讽刺意味的言道:

“听闻,汝乃为楼烦人,可会胡语乎?”

楼园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还震惊于小儿刚才的一番部署之中,他闻知小儿聪慧,但从未亲眼见之,发生此等变故,她能镇静处之,且言语之间有不可忽视的威慑,其手段雷厉风行,仿佛换了人一般,难怪主公会如此看重于她。

楼园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于孟蝶的讽刺问言也不放于心上,他居然用一个臣子对主子的恭敬态度,言道:

“喏!”

不仅孟蝶吃了一惊,连楼园也吃了一惊,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急急的低下了头。

随后,孟蝶得意的笑了起来,又引得楼园抬起双眼狠狠的瞪着她,又一幅红眉绿眼的表情。

孟蝶向他挑了挑眉,挑衅的再次言道:

“如今,不仅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连太子的命运也寄予吾等身上,在太子还未下令之前,汝还是听从吾之安排行事,若有差错,吾等性命是小,太子之尊受损,吾辈可不能承担。”

楼园虽然不知蚂蚱是什么,但也听明白了孟蝶之意,加之,主公早有吩咐,一切听从小儿行事,楼园虽然心头上不服气,但也只得悻悻而言道:

“吾乃楼烦人,当知胡语。”

“如此甚好。”孟蝶又言,“此地离邯郸还需五日路程,五日之内,汝授之简单胡语,日常习性即可。”

楼园听之,对曰:“小儿果真不惧乎?”

孟蝶朝他笑笑,狡黠的言道:

“吾非圣人,岂有不惧?然,事成之后,吾自会向太子讨回恩情,吾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再者,汝不能再称之小儿,否则,吾必告之太子,汝渎职之罪。”

楼园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小儿言语不遮不掩,他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妇人。

楼园退出以后,自是按照孟蝶吩咐一一行事。挑选了两名胡女做为她的近侍,公主以前的奴仆也被秘密,处死,留下的胡奴都是一些胆小怕事之人。

槐安公主本就长得娇小,孟蝶扮起她来,身影倒有几分相似,加之她用面纱遮脸,众胡又是些下等奴仆,不得其真容,也不知真假。

入夜,孟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躺在**辗转反侧,然而与她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赵雍。

他手里拿着一份帛书,那是楼园派人秘送而至,仅几个时辰就到了他的手里,帛书上仅有几字:一切顺利!

然而就是这四个字,让赵雍紧紧的握着帛书,仿佛要把他捏碎一般,他的心也感到一阵刺痛,犹如上百把尖刀刺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切顺利,就意味着,她相信了他,她在按着他设计的路线而行事。

他再一次亲手把她送入了火炕,虽然,他为之做了周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然而,他的心里总觉得失去了什么,让他想抓也抓不住。

在送走孟蝶这几天以来,他的脾气也变得易暴躁,今日他还呵斥一名食客,食客认为受到大辱,恨恨的离开了行宫,为了此事,他颇为心烦,不断的暗自道:不就一个妇人吗?

驿站,一夜无眠,次日,众人割草饲马,重施衔勒,再整轮辕,望前而行,先前路遇的十来名游侠士也随车而行,孟蝶对他们的义举,即感激又佩服,若不是身份不允许,她定会上前与之大饮几盅,高声笑谈。

白日的赶路,孟蝶几乎是倒在马车上晕晕而睡,梦中一会儿是父母,一会儿是胡人,一会儿又是山贼,折腾着她忽睡忽醒,整个人无精打采,似如受惊一般,众人皆不凝。

又行驶了五日,路上无事,明日就到邯郸,孟蝶也不似五日前的那般紧张,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当夜,进了食,孟蝶突感身体不适,一阵腹痛之后,身上居然起了大大小小的红斑,不痒不痛,却难看之极,随行的巫医诊治后,也不得其解。

孟蝶心痛她的身子,却也因此病而雀跃,如此以来,到了王宫,她也不会受到临

幸,可是她又如何去接近赵侯与赵业呢?

次日清晨,车队终于进入了邯郸城,当孟蝶悄悄挑开车帘一角,瞧着来迎接她的庞大队伍时,还小小的吃了一惊,想不到赵侯如此看重此次联婚,也算是给足了林胡王的面子。

街道上四处拥动着人群,一路百姓,扶老携幼,箪食壶浆,共迎车队,虽无法探其公主之貌,仍旧久久不离去,相互交谈议论。

孟蝶迫不及待的想观赏一下这个在当时属于大都市的城市,但由于礼节,她也只能淑女似的端坐于车上,听着四周的一片嘈杂,来感受着这里的热闹气氛。

车队先被安排在驿馆休整,众多奴仆来为她梳装打扮,涂抹胭脂,修眉饰黛,点染朱唇,其大红衣衫,高耸的发髻,髻上的玉簪,身上的玉佩,无不彰显着一个公主的高贵,孟蝶瞧着铜镜发了呆,这是她吗?

正在这时,楼园进屋辞行,猛一瞧她,呆了呆,面前的妇人不在是他所认识的小儿,她与他所见过的公主贵人己无差别,美丽,高贵,谁能想像她曾是一个小山村的村姑?

孟蝶支退众奴,问之楼园,太子可有消息,楼园答之,太子传来书信,要求她以槐安公主之身份而行事。

赵雍的反映孟蝶己有猜到,如今最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然而她的心里莫明的有一种失落。

楼园瞧之,以为小儿在是担心入宫一事,又言道:

“小……”

孟蝶恨恨的瞪着他,楼园不得不改口道:“孟,蝶,”怎么叫着是如此的别扭,孟蝶笑吟吟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而绚丽。

楼园脸色一红,又道:

“太子吩咐吾等在城内待命,宫里也有太子心腹,汝不必担心,若有危险,定会拼死相救。”

“哦?太子设有内应?”

“然!”

孟蝶听言,不知怎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妖孽太过狡猾,此番槐安公主之行,想必是做了万全部署,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又被算计了一般,隐下心里的不安,暂且不管,还是应付当前情况更为重要。

孟蝶回过神来,笑言道:

“汝传之太子,吾尽力而为之。”

楼园瞟了瞟她,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房子。

孟蝶一身盛装,在众奴仆的搀扶下踏入了王宫的大门。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走两步歇三步,几个奴仆几乎是架着她前行,孟蝶微微低着头,不敢四处打量,她仍旧蒙着面巾,这也是胡人女子出嫁的传统。

赵宫雄伟壮观,一路行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孟蝶一行人来到了主体宫殿。

孟蝶抬起了头,一座高大的建筑承现于眼前,气吁轩昂!气势磅礴!此殿建于一夯土高台之上,殿下台阶有数十之众,此殿东西约长十米,南北宽约七八米,高约三层,整个建筑外观黑色,庄严肃穆,还有一股寒气。

这里就是赵国最高统治者议事殿了。

持戟士兵,黑甲森森,立于各台阶之上,表情严厉,黑色的锦旗随风猎猎作响。

孟蝶吞了吞口水,这阵式,怎么像扑刑场一般。

孟蝶缓缓的迈上了台阶,每走一步,心咯噔一下,手心也皆是汗。暗忖,为何这般没了出息?

上百步阶梯,对于练武者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孟蝶还得装着‘气喘吁吁’,数次停足休息,终于约一柱香的时刻,她见到了赵国的最高统治者,赵侯。

他其实不算老,长得相貌堂堂,仪表瑰杰,不槐为妖孽之父,此刻他冠服端严,脸上有股肃杀之气。

孟蝶远远的瞟了一眼,赶紧垂下眼眸,一路迤逦而行,来到大殿之上,朝着赵侯行了大礼。

赵侯吩咐抬起头来,孟蝶缓缓抬头却仍不敢抬眸,她能感到赵侯鹰一般的眼神,及其周围好奇的目光,大殿上还有众多大臣贤士。

良久,才听赵侯的声音转来,

“寡人听闻此路遇上山贼,槐安公主身体有恙乎?”

声音颇有磁性。

“多亏众护卫拼命相救,虽有惊吓,并无大碍。”

孟蝶紧紧的压住自己的声调,使之听起来,疲惫不堪。

果然,赵侯听之脸色微微一柔,带着语气也亲和了许多。

“公主一路辛苦,且入后宫休息。”

“喏!”

孟蝶行礼,在众奴仆的搀扶下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