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有那么宏伟的计划,他就不能娶莺莺,因为他明白,要是他娶了莺莺,他会被她腐蚀掉:他会儿女情长,放不下她,会把很多精力花费在她的身上,还要防备其他男人。莺莺太招男人喜欢了,作她的丈夫,一定很累!还有,他分析和观察莺莺,觉得莺莺是那种需要男人精心呵护的女孩子,像莺莺这样的女孩子,她生下来,不是来做家务活的,不是来给她杜确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作贤妻良母的。她是生来让男人疼、让男人爱、让男人欣赏的。所以,他断然狠心,不向莺莺求爱。多少次,他想把她的那双小手捧在自己的手里亲吻,想把她娇嫩的身体揽进自己的怀里拥抱。但是,他顽强地克制住了自己。他在痛苦中一次次面对莺莺,把对她的爱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表达。

后来莺莺与张珙结婚了。在他们的婚礼上,他看见了张珙,一个长相英俊的白面书生,典型的纨绔子弟。他为莺莺担心,他了解像张珙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因为有家庭作靠山,不用吃苦,好事跟着便到来。他看见莺莺被这样一个人娶走,心如刀割一样地疼。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错了。但是,一切都晚了,莺莺已为他人妇!后来单位的同事给他介绍了陈莉,一个护士。这是一个忠厚善良的女人,一看见她,他就明白了,他应该娶陈莉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于是,他结婚了,然后,把家全部交给了陈莉,全身心地投入了他的事业奋斗中。命运在事业方面一点也不吝啬地弥补了他,他一路顺风顺水地被提为副处长、处长、副局长,40岁成为部里最年轻的局长,并且很有可能作为更高层次的后备干部,得到中组部的青睐。那个于连没有实现的梦想,他即将实现。

可是,夜深人静,当他从繁华的尘世中逃出来,躺在**,会想起莺莺。他会想起她说话的样子,想起她说话的声音,想起她美丽的娇容。甚至有时侯,他会设想如果身边躺着的人不是陈莉,而是莺莺,那将会怎样?而这样的设想往往让他不能自制,他的儿子,就是在这样一个他不能自制的深夜,把陈莉当作臆想中的莺莺制造出来的。

这是不是一种变态?

他不只一次地问自己。

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莺莺成为了他深藏在心中,一个无法医治的痛。为了让这痛减轻一点,他每个星期给莺莺打一个电话,表面上是关心她,事实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到外地出差,他记着给莺莺买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或者是一点土特产品,或者是一个小玩意儿,只为的是找一个理由能看见她。后来,他也想过把他和莺莺的关系向前进一步,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他爱莺莺,应该以一种尊重的方式去爱,而另一方面,他不能拿他的政治前途去冒这个风险,虽然现在的社会对个人的私生活很宽容,但是,作为一个以政治为生命的官员来说,没有诽闻总是优点。而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莺莺拯救了他。因为有莺莺,他才对别的女人再不感兴趣,成为了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柳下惠,有时侯,在某些场合,他的不食人间烟火让朋友们开他的玩笑:你伙计,是不是该找点什么药吃补吃补,增加点激素,怎么跟个太监似的。

他笑而不答,莺莺的秘密藏在心中,这才是他的药。于是,慢慢地,他和莺莺处成了一种类似兄妹般的一种关系。这样的关系使他的生活和事业达到了和谐,某一天,他发现,事实上他拥有了一切:事业、婚姻、儿子,还有莺莺。

是的,他拥有莺莺。张珙其实没有真正拥有莺莺,而他才是真正拥有莺莺的人。莺莺和张珙的婚姻,有可能出现问题,而他以这样的方式爱着莺莺,却可以达到永远!

他欣喜若狂!

但是,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命运给他沉重打击,他病倒了。

工作20年了,他没有请过病假,身体好得像只牛犊子。小的时候,他看过写青年毛泽东的传记,印象最深的是无论天寒地暑,毛主席一年四季都用凉水洗澡。看完以后他就开始学习毛主席,天天用凉水洗澡,虽然一洗就感冒了,但是感冒一好他照样洗,不管父母劝也好骂也好,他天天用凉水洗澡。慢慢的他就不感冒了,他刻意地在各个方面锻炼自己,包括锻炼身体。自从他用凉水洗澡以来,他就没有吃过药,进过医院。所以,理所当然地,单位里一年一次的例行检查身体,他就不参加了。

谁知道就突然病倒了呢。虽然医生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他得的是肝病,原因是他喝酒喝得太厉害。医生说:“你的肝早已经成了酒精肝,好几年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身体太好了,没有感觉。”他勉强地笑笑,开玩笑地问:“我这酒精肝到了几度了?”

“怎么着也到65度了吧。”医生说:“安心住院吧,给你洗洗肝。”

后来就说要做手术。他问:“酒精肝也需要做手术吗?”

“要做,”医生说:“你那酒精肝上还长了一小个东西,不过你放心吧,可能是良性的,做了手术就好。”

但是身体一天比一天的虚弱让他猜到了自己得的是什么病。虽然所有的人都瞒着他,但以他的聪明和分析判断,他知道他得了癌症。在去西藏之前,他就觉得肝部隐隐约约地疼。但是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没有想到,正是为了去西藏,一检查身体,就把他查进了医院。

但是杜确是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他不会被这点病击倒。他坦然地接受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

事实上,与其他所有的肝癌手术一样,手术不可能成功。

一个月后,癌细胞开始扩散,疯狂地侵肆和折磨他。他知道,他的人生旅途已经走到了终点。于是,他开始回忆他这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