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的思维犹如乘坐过山车上下翻滚,腾挪若云,似乎要席卷一切,却仍有一片洞天不能彻见,他整理整理思路,提出了他多日的疑惑,“佛教所诠释的宇宙和历史进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嗯,这个我们先来谈佛教的宇宙系统吧。佛教世界系统由小世界、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世界种、世界海、全体法界等层次构成,我们所处的这个大千世界叫婆娑世界,先从其中的小世界逐自说吧!”

“我们身处的地球是不是就是一个小世界?”

“还差远呢,充其量就是摩天大厦中的一个小隔间,佛教所讲的这个小世界最下方是空轮,是无边无垠的虚空,虚空中有一风轮,厚一百多亿公里,风轮上有一个水轮,水轮厚六十多亿公里直径约一百亿公里,水轮上有金地轮,直径与水轮一样,厚二十多亿公里。”杜老师在纸上画了画图,“这个金地轮上有九座大山,山之间有八处大海,九山之首称须弥山,为小世界的主干,处于山海之中心,出水入水各六十多万公里,由四种宝物合成,东面是黄金,南面是蓝色的琉璃,西面是白银,北面是红色的玉石,须弥山周围分布七个香水海,七座金山,再外是咸水海,咸水海外是铁围山围成一个小世界。在咸水海中,于须弥山四方各现一大洲,大洲旁边各附两个中洲与无数小洲,这些洲都是人住的地方。日月绕须弥山半山腰转圈,上面住着日天子与月天子,他们都属于四大天王天这个层次,地球其实就是南阎浮提洲,天人视地球为平面,人类感觉它是圆的,这是由于心中开显的性量与众同气分不同导致,阎浮提洲下四千公里有阎摩王国,此乃鬼类的主要居住地,有德的鬼即世俗所崇拜的诸神,如山神、土地爷等,享用与天人两道差不多,无威德的鬼即饿鬼,杂居人道,依于粪秽、草木、冢墓、金石而住,无宅舍可以栖止,业较轻者尚能混口饭,业报重的长期饥渴,一切饿鬼皆因贪婪、吝啬、妒忌等因缘而化生。阎浮提洲下方十六万公里有无间地狱,长宽高皆十六万公里,无间地狱之上与四周为小地狱,里面众生皆因杀盗**妄等恶业有重大过犯,又不知悔,所以被治罪,地狱惨状在佛经中多有描述,常人见了能吓死,人间最凄惨最恐怖最残酷的刑罚与地狱里相比,那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古灵心头一阵颤抖,杜老师又接着说:“大海为畜生道主要居住地,也有一部分畜生散于他处,与天、人、鬼、地狱同居,种类最繁杂,形状大小千差万别,天上有龙,金翅鸟,身量大者可绕须弥山二十圈,水中微生物小的肉眼看不见,我们所能知道的哺乳类、鸟类、鱼类、昆虫类、细菌类仅仅是地球上与人同居的一小部分,与畜生道总量相比简直微乎其微,愚痴为畜生主因。海平面以上为诸天境界,最低一层天为四王天,天人处在须弥山半腰与七金山顶或日月星辰上,他们身体长二百多米,以人间五十年为一天,寿五百岁。忉利天处须弥山顶上,天宫周长八万公里,高十余公里,黄金为地,平坦无坑,忉利天人长五百米,以人间一百年为一天,寿一千岁。再往上四重天为空居天,宝云为地,离海面距离翻番,天人身体递增半里,寿命的计算方式翻番,寿命长度也依次翻番,依次为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他们与另外五道众生共同构成欲界,因未脱离欲念的缘故,然而天道众生是修十种善业的结果,境界比人要殊胜,不须投胎,自然化生,身体清净,无体液汗液屎尿等污秽,姿容甚美,人间绝色与天人相比,犹如母猴一般不堪亲近。”

古灵嘿嘿笑了,“那他们吃什么,像庄子说得那样吸风饮露吗?”

“天人的衣食随思自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须劳作,欲界众生未能脱离**念、饮食与睡眠等**,都具足身形、心思与**,再往上为色界天,能脱离欲念,色界天再往上则为无色界天,连具体的身形都没有,仅有心思精神存在。色界诸天,离海面越来越远,众生身体越来越长硕,寿命越来越长,甚至要用‘劫’来计量,因为众生的寿命与时间感觉以心念与呼吸为标准来衡量的,人类看动物,觉其生命短促,因为动物们心念流转速度更快,其实动物们自己觉得自己也是度过一生,与人寿命感觉也差不多,天人看我们仿佛我们视昆虫,越往上,心念越慢,呼吸越缓,寿命就越长,所以一切修行都是从控制意念与呼吸频率为基础的。”

古灵的神思早已飞往九霄云外,“那么一个小世界就包括这么多吗?我怎么现在觉得地球跟个蚂蚁窝差不多!”

杜老师“扑哧”笑了,“小世界是到色界初禅为止,初禅分三层,梵众天、梵辅天、梵王天,大梵天王主辖一个小世界,寿命极长,自以为永恒,他又可以靠定中意念聚集众生根力造出种种物相,所以自诩为造物主,其乃修善行与修梵行而所得的善果,所以对下界仁慈若父母。佛出世后,梵王为利益众生故甘为佛之护法,佛经中常能见到其劝请诸佛说法,西方文化中的人类先知如摩西、诺亚、亚伯拉罕等是由于此类人士能与梵王等天众相感应,梵王也可以派使者直接下界来人间度化群生,如耶稣、默罕默德等圣者。”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大千世界有多少个这样的小世界?”

“一千个小世界积成一个小千世界,容摄于二禅天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积成一个中千世界,容摄于三禅天界,一千个中千世界积集成一个大千世界,容摄于四禅天,所以大千世界是千的三次方,又特称三千大千世界。”

古灵瞠目结舌,算了算,“那就是说,一个大千世界有十亿个小世界,而地球在一个小世界中恰如大海之一滴。”

杜老师笑了笑,“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其实大千世界处处都有我们的心性能量参与其中,一化生佛所教化的区域为一个大千世界,恒沙河数的大千世界构成一个世界种,为无色界天或某一层的他受用佛土所覆盖,而无数个世界种分布于一大莲花之上,为一个他受用佛土的最高层或无色界之非想天所覆盖,构成一世界海。他受用身佛的化度范围为一个世界海,我们所处的世界海称华藏庄严世界海,简称华严世界,《华严经》为报身佛所说,处处说世界海,以世界海为单位。”

古灵拍了拍头,“等等,我的脑子快盛不下了,让我放松一下先。”古灵转身去倒水。

杜老师找出一本《梵网经》,念道:“我今卢舍那,坐花中央台,一花千百叶,一叶一释迦,复有百亿国,一国一释迦。这就是他受用身佛与应化身佛的层级关系,自受用身佛土位于他受用身佛土及无色界天之上,其空间范围则遍覆于法界一切世界海之上,无有限量,为法界空间之全体,称全体法界,又称密严佛土,超诸佛国,远离日月星宿,庄严不可思议。”

古灵说:“照我的理解,世界既分高下,那是不是高处众生能看低处,而低处众生不能看高处?”

“嗯,差不多,但也不绝对,蚂蚁不知有人,人不知有天神,天神不知有佛,成佛之后,无论身处何地,都能遍知全体法界一切处及一切众生轮回命运,从始至终一览无遗,梵天自以为世界主宰,人类也自诩为万物之灵、大自然的主人,蚂蚁霸占着巴掌大的地方也会自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公,众生的偏见与傲慢塑造了这个宇宙中最大的幽默,一想到这些,我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古灵也是哭笑不得,“佛教宇宙体系我已大致明了,那宇宙历史的演变过程呢?”

“这个,先从地球说起吧!地球是无中生有的,最初有一个或一部分众生因为心性的开展,像做梦似的开创出这么一个幻化的空间,中国神话中的盘古就是这么个开天辟地的人物,地球空间开创之后,又有许多众生因心性习气相投而源源不断降生于地球上,亚当与夏娃被逐事件可以比喻说明这个过程。人类寿命是从八万四千岁开始,因烦恼习气和**渐长,每百年减一岁,减至十岁,此过程为减劫,又从十岁渐增,每百年增一岁,恢复至八万四千岁,此过程为增劫,人类清净心渐长,欲念减消。一增一减为一小劫,直至地球毁灭。这是小范围的循环往复。从大千世界的层面说,一切色法物质都要经历成、住、坏、空四个历程,在成劫中,色界诸天不断迷执,烦恼越来越重,直到无间地狱形成,这个成劫的过程才算完了,然后是相对稳定的住劫,六道轮回无有休止,再到坏劫时,一切众生都开始觉悟并修梵行,地狱先空了,没有众生业力支持,地狱就崩坏消失,紧接着大海人间的众生都到了天界中,地球就崩坏消失了,世界末日时,突有劫火漫天,后有风轮一旋,一切化为灰烬,不存在了,然后就接着是欲界天,色界初禅、二禅、三禅全崩坏,所有众生均在四禅天上,因为四禅天色法细微,天人无须依物而往,所以到了四禅天就不再坏了,四禅以下全坏了就转入空劫。这段时间劫数一至,又开始有众生下堕,又形成欲界天、人间、鬼道、畜生道、地狱,在形成过程中,各类众生阿赖耶识中潜藏的信息种又乘缘被激活,刚开始一切众生都说梵语,后来因习性乖僻,语言都不断演变分化,不同民族形成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不同的众生演变成不同的身形,或化生、或胎生、或卵生、或湿生,众生有什么样的心态与习性就会形成相应的身形,千差万别,现身之初,唯是一团净光净气,后来不断地从四周环境中摄取物质以滋养身体,便形成粗重的肉身。其实众生一切的身形、思想、文化、语言和习性都是无始以来熏染储存的信息文件,从心中随缘发现,构成所谓的天赋与习性.爱好。纵观这个过程,就如同一张光盘反来复去地播放,里面的细节可能不尽相同,但大体情节是类似的,可悲的是,戏中的演员都把戏台当做了真实的生活。”

古灵一下子无法彻底理解,但他却对生命的轮回过程梳理明白了,他看了看表,刚五点,便又问了一个问题,“您是如何走向佛教的?是天生的还是受他人影响?”

“其实一切都是缘分,我本来是出生在一个基督教家庭,母亲笃信基督,父亲在文革中被批,死于武斗,那时我还不到一岁,母亲带着我回姥姥家,我从小在一个天主教社区长大,相信上帝确实存在,后来学习唯物论哲学,使我在思想上产生了混乱,险些酿成自寻短见去证实灵魂的永恒存在与否,经过思想的交戈斗争,我开始转向于科学,认为真理只能从科学中去验证。在南开大学念物理系时,我读了两本书,一本是《熵的世界观》,它指出科学技术已经给人类造成空前的危机,工业文明将要走入其尽头,这本书使我对献身科学之价值产生了怀疑。另一本书是《现代物理与东方神秘主义》,这本书指出现代物理学绕了一个两千年的大圆圈又回到古老之东方智慧,在古老的东方智慧中似乎有比物理学更为高深究竟的宇宙观,这令我对于儒释道等东方神秘文化发生强烈的兴趣。那一年我大学即将毕业,全国各高校纷纷爆发学潮,我本欲响应进京,家里却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当我奔完丧回学校后,才得知同宿舍朝夕相处的室友们有的逃到国外去了,有的被迫退学了,仅余下一四川的哥们和我,我们俩人在毕业前夕讨论了人生观问题,他认为追求灵魂是没有用的,钱才是最实用的东西,有钱就有一切,而我怎么也提不起对现实的关注,我开始深刻思考人一生究竟应该如何度过才算是有意义。后来我考了中山大学的中国哲学研究生,又攻读了北京大学的宗教学博士,接触了大乘佛法,确立了对整个宇宙与生命的系统认识,从此不再有根本困惑。别人以为我进入了一个圈子出不来了,而我自己清楚我是一只从井底跳出的青蛙,终于看到天有多大。你若能理解我这几天给你讲的东西,以后再看任何佛教经典都不会产生根本疑惑,更别说其它文化典籍了,一眼即可判其高下真伪。我儿时笃信的上帝,曾经被我的理性杀死,后来在佛教的世界里,上帝与其他一切神灵又复活了,我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常人无法体会,你需要看的书还很多。”

古灵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看看表,“我该去食堂了。”

“你还在我这里吃吧,不必客气。”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古灵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