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算,我今对着天地与先祖宣告,天机钱输给罗崇道,从此不用六爻纳甲术也。”

“别,别,古兄何出如此轻率之语,我只是借用算两件事,算完后定完璧归赵,如此神奇,我可不敢霸占。”

“只管拿去好了,我古上玄绝不食言,否则便让寡妇当马骑。”古上玄将钱扔到桌子上,脸扭向一边。

“哪个寡妇要是敢骑你身上,她儿子岂不就成了皇帝。总之姓罗的一定要还,否则断子绝孙。”罗崇道也急了。

“好好好,莫发此誓,依你便是了,罗兄要用来算何事,请便好了。”

罗崇道拾起天机钱放在胸口,“古兄,这里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古上玄把店门关上,指引罗崇道来到后院一小屋内,“我平日睡这里,屋后是一荒院,没人注意,罗兄欲占何事,现只你我二人。”

罗崇道叹了口气,“现今朝纲极度混乱,真应了那首诗:忠臣贤士尽沉沦,天启其衰乱更纷,纵有胸怀能坦白,乾坤不属旧明君。天子朱由校幼稚无知,魏阉残害忠良,人神共愤,天下将乱也,京城恐非久留之地,你我还是早日离开吧。”

“我本要回乡的,难道罗兄要用天机钱推算国运,这我可没试过。”

“非也,我前几日做一怪梦,一条大蟒从天而降,由东北落入京城西南,大地裂开一巨口,大蟒钻了进去,忽又冒出头来,当时我被吓傻了,浑身出冷汗,不知是何兆,想亲自算一算。”

“哦,我知罗兄自幼练过混元导气法,感应能力超常,这恐怕确非祥兆啊。”

罗崇道屏住气,双手捂钱放在眉心前,然后洒在地面青石板上,只听“叮咚···叮咚···”响了六次,两人同时在手心上划了起来。

“嗯——宫鬼爻临螣蛇发动在坤宫,确有地震,位在西南,同时有怪异之象发生,死伤无数。应在后日,我分析得对不对,古兄?”

古上玄点点头,“不错,我今晚收拾行李,结完房租,明日就出发。”

“那你一定要等我明日一起话别,我也回去收拾行囊。罗某一去辽东数月,店里学徒受原房东催促帮我搬了家,结果我那算盘却不见了,学徒也回家不见踪影,我知道以他的人品绝不会偷去的,肯定放的地方有些偏,待我回去算一算。”

“这个应该可以的,只要不用来求非分之财。唉,对了,我突然忆起一件事,前年曾在京东祖山上遇一道士,他观星象很厉害,告知我西天暗光涌动。五年内必有草莽自西出,以京城巨响为号。还说什么一马进门来,良田左右分,莫不是……?罗兄,你我还是回乡避难吧,失苟且存活于这世道。”

“那我就告辞,明日不见不散。”罗崇道起身拱手。

这两天的韶凤酒楼吵闹非凡。二楼厅堂内,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苏先生,我说他这辈子三个儿子,他说他只有两个儿子,而且都快知命之年了,怎么还能生第三个?苏先生请看看,他到底还能不能再生一个?”

“兴许人家回家娶一个小的,趁热乎还能生。”一人调侃到。

“兴许人家在外还有一个风流种,在家瞒老婆,在外朋友。”众人一阵哄笑。

三楼也是吵吵囔囔,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喷,九坷还不时的起身维持秩序,省的大家打起来。

只有一楼还安静一些,只有几个人在东南角争论问题,声音也不大。中间一圈人围着两个人,看他们下棋对弈。

“我肯定赢, 郑先生该认输了吧。”米麒伦把炮推到底。

“在下预测还是我赢。”郑麓将马跳开,局势陡然一变。

这两位占卜高手,哪是在比算卦,分明是在较量棋艺。

“郑先生算算下步该怎么走。”观棋的人也都不是君子。不过这两位如果真的是走一步都要算算的话,这棋三天也算不完。让象棋高手们看了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说。

周员外府现在也不安静,二十多人在走廊下边走边讨论。

“向来峦头派为堪舆学正宗,北方的阳宅十要法纯是乡间愚人所学,自欺欺人罢了。”

“三合派、九星派、三元九运之学不足为取。八卦卦气之变才符合阳宅布局所需。”

“扯,八宅派是为了防止东营人偷学才胡乱编造的,慢慢的连自己人都给骗了。”

各派学人各不示弱,大有为了捍卫本派荣誉不惜掀翻员外府的劲头。而邵凤楼和这里的一切活动早已被朝廷了如指掌。那些魏忠贤的爪牙特别想抓住这些术士的蛛丝马迹,只是他们不知道自第一届术士大会召开时,便立下了一项规矩:勿谈国事。这些平素仗势欺人的鹰犬们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们习惯于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酉时已过,大家快来吃宵夜。”

人们开始搬凳子摆桌子,可这次进来的不是端菜的伙计,而是一群官兵。

为首一人大声宣布:“尔等四方草民,在此非法聚众,流言蜚语,惑乱视听,今受命将各位一并押至府衙,听从发落,违者重判。”

此时人们谁也不敢出声,惴惴不安的立在原地,胆大者已悄悄开始在手上掐指头。而周员外府的情景跟这里也差不多,二百多人被带至京城衙门,暂安置在临时清空的营房里。大家谁也不敢抱怨,只是相对苦笑。只有郑麓显得非常冷静,喃喃自语:“那一步棋我走错了,不该换车,不换就赢了。”

古上玄早早吃过晚饭,把玄音斋那块匾收进店内,找房东叙了叙,结清房租交出钥匙,然后回店收拾。他打开一铁柜子取出一沓子银票放入包裹,用一本书压住。夜幕已降临,但天气炎热,古上玄静静躺在**,心潮涌动。京城,再见了,你的繁华,你的沉重,都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淡去。

天亮的很早,古上玄起床整理好,抬眼看了下日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啊,出行不利。古上玄摇摇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拿起包裹准备吃饭后去找罗崇道话一声珍重。还未走到门口,就听着街外一阵嚷嚷声,探头一瞧,只见一小队官兵押着罗崇道及另外两个在附近胡同里摆摊看相算命的走过来了。一个官兵来到店口,“就是他,也带走。”两个人过来抓住古上玄左右两臂,古上玄略作挣扎就随他们去了。

稀里糊涂的走了半里路,古上玄突然想起些什么,冲罗崇道问:“罗兄,你的算盘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