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是开的,院里围着许多人,议论叹息,古上玄一进院门,人们看到他,都纷纷闪开,嘟囔着可回来了,古上玄这才看清楚,他的妻子阿秀躺在地上,已绝了气,面色白的吓人,而大姐倦卧在帮,神情木讷。

古上玄扑通爬倒在地,“这——这是怎么——?”泪水已断了线。

大姐看到古上玄回来,“哇”一声尖哭,不省人事。

众人忙急救,有上去拽胳膊的,拍脸的,哭丧着叫魂的,忙活了一阵子,人总算醒过来了,却抽噎不止。邻居田老汉告诉古上玄,前天下午左良玉带兵剿寇,路过此地,城中妇女被抓去奸污不少,阿秀为躲避官兵投了井,今晨才被打捞出来,准备明日安葬。

古上玄此时似乎被雷击中一般,呆坐不动,身体已不听使唤,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该向谁来控诉。

“剿寇剿贼!狗杀的,不盼他们去剿匪,盼望寇贼剿了他们!”一位大婶忿忿不平的诅咒道。

人们亦纷纷咒骂,有哭泣者、哀叹者,忿恨与无奈充斥着整个村落。

傍晚,古奎子被邻人送回与古上玄相见,阿秀的尸体也被抬到堂内,小古奎子看样子是被吓坏了,瞪着眼睛直哆嗦,一句话都不敢说。

古大姐把古奎子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前几天,阿秀还梦见你回来的,但日食那天,她在午睡时突然惊醒大哭说怕再有见不到你了,我劝慰了她一天,本想过集时买些粽子叶好好过个端午节,谁知,阿秀跳了井,她宁死也不想玷污了清白,我没这个勇气。”大姐顿了顿,“儿时父亲曾为我算命,说我四十四岁时有再嫁之厄,父亲闻听大恸,吾年幼不知其意,心想再嫁就再嫁呗,大不了受些气,还有弟弟为我撑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再嫁之厄,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来了,更怕去地下见你死去的姐夫,若不是要等你回来,我也早就——”

古大姐脸上已不再悲伤,她的话听起来也很平静,古上玄却攥紧了拳头,胃里抽搐不止。

“生活总还是要继续,即便有多苦难,我们古家的香火也要传下去,我的女儿幼年夭折,奎子是我仅有的希望,你以后无论多苦都要把他培育成才,银票田契全在里屋柜子里,钥匙在枕头下压着。”

古上玄默默跪在地上,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空气在巨大的悲伤中凝固。过了会儿,古上玄起身去小解,入厕未毕,只听着屋里“咚”一声闷响,慌忙进去看,只见大姐的头撞在墙基石角上,血已流了一地,古奎子被吓傻了,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