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赵州桥,当年算卦的老头儿还在,古上玄下马笑道:“还记得晚辈否,让您久等了。”说完掏出约三钱碎银放其摊上。

老头惊讶的望着古上玄,“哦,哦,吾记起来了,今天五月初三,我本想后天端午日就彻底收摊,安闲在家抱孙子,不想在最后又遇到故人,你是吾今生唯一的失算,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快回家吧,三年了。”

一轮斜阳挂在西山,大地麦田全染成橘黄,古上玄牵着瘦马来到一寺庙前,他抬头望望寺门,上面有一块匾,写着四个大字:柏林禅寺。古上玄不由得心头一震。

敲门投宿吧,没别的更好的地儿了,古上玄只觉得头昏脑胀,有点中暑的症状,寺里正在施工,僧舍客房全挤满了人,古上玄只能睡柴房,还有一云游僧人也睡这里。

古上玄问过礼,“吾路途劳顿,万一睡觉打鼾吵着了您,请多包涵。”

“没有关系,贫僧若想睡,雷打都不醒,呵呵。”和尚倒很风趣,听口音像是南方人。

“敢问法师尊称,哪里出家,平日就住这里吗?”古上玄盘腿坐下。

“贫僧青柏,到处不住到处住,处处无家处处家。”

“在下曾闻紫柏法师大名,不知你们可是同门?”

“是的,是的,他是我师父,早已圆寂,我再想见他,可就不知何时喽。”和尚抱腿摇晃。古上玄没再说什么,连日的奔波劳顿使他顾不得潮闷燥热,呼呼睡去。在梦中,他又回到了曾经的纯情岁月。

阿秀在田边轻快地跑,跳跃着欢悦脚步,而他则在身后悠闲地跟着,阿秀突然扭过身等着他,故意把小脸一绷。

“问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哦,你尽管问吧。”

“你心里最在意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我的阿秀。”

“哼,虚伪,那我问你,如果我和婆婆、大姑姐三人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嗯,那我当然先救老母和大姐,但我决不会舍下你。”

“那如果我们当中必然要有一人落水,你会选择谁?”

“你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干嘛?”古上玄有些愠色。

阿秀扭身又跑开了,天似乎是阴暗的,没有光亮,阿秀突然又扭过身,面色如水泡过之后的苍白,声音似乎带着无尽哀怨般地颤抖,“夫君,奴家也舍不得离开你。”

古上玄猛然惊醒,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了衣领。他抚慰了抚慰胸口,仍还感觉心跳得很厉害。

“施主醒醒,睡得可好?”青柏法师看着他,天色已朦胧发亮。

“还好,只是刚才做了一场噩梦。”古上玄抹了一把汗。

“刚才老衲在定中看到一白衣女子披头散发走到你跟前,你现在有什么异样?”

“哦,我觉得眼睛酸疼,睁不开似的。”古上玄用双掌捂住眼眶轻轻揉.搓。

青柏法师沉吟了一下,“嗯,施主眼睛痛应是祖坟的原因,与此事无关,汝速归家吧。”

古上玄骑在老马上,马虽老却不识路,因为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古上玄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把着缰绳,走得很慢,一天时间竟走到无极境内,晚上只好借宿农家,这农户只有一个老头儿,古上玄由他得知,最近一段流民暴动频频,朝廷派官员镇压,但官兵每至一处,首先烧杀抢掠,比土匪还土匪,临走抓人无数,不从者立杀之。

古上玄听得倒吸凉气,不由得为家人担起心来,他想起一卦占察吉凶,可眼疼得厉害,这一宿又没睡好。

端午节又到了,三年前古上玄从京城返回,现在他从南边沿着土道来到村边。他首先经过自家祖坟,只见一杆铁枪插在坟头一丈之地,古上玄掏出罗盘测定,正是丙位,“我说怎么眼睛突然疼起来了,原来如此。”古上玄拔下铁枪扔到东边沟里。“这下就没事了,不过有人在此搏斗过呢。”古上玄看见一只野雉在南边,遂起了一卦,离之贲,四爻动,爻辞曰:突如其来,焚如,死如,弃如。象曰:无所容也。他心头一紧,赶紧上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