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古灵被安排去相亲。朱郎的新婚妻子只告诉了古灵时间地点,其他事项暂保密。女方会穿一件红色韩版上衣与黑短裙,古灵必须穿一身蓝色的运动休闲服手持一朵红玫瑰去赴约。

“搞这么神秘跟电影里似的。”古灵按时赶到人民广场的喷泉池,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背影。看着很苗条,感觉还不错,然而当两个人一碰面,都不约而同惊呼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一路上培养出的朦胧情调与对爱情的渴望霎时消散。古灵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来那女孩是他曾经的学生——于适。

“既然来了,那就叙叙旧,中午我请你吃饭,回去怎么跟朱嫂交代由你吧,咱们的关系别点破就行,不然他们又要拿我开涮了。”古灵一边笑一边吐舌头。

两个人漫步在公园里,于适嬉笑不停。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像是命运给我开个玩笑,先前对美好缘分的憧憬一下子落水坑里。”

“她给你介绍我时,难道就没说我的身份和姓名吗?”古灵又好气又好笑。

“人家只说你是大学毕业,在一个学校里工作,长得挺帅,别的也没有细讲,讲的太仔细就没有意思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嗯,这样也好,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师生聚会的机会,只说这朵玫瑰……”古灵张望了一下,“我看看卖我玫瑰花的那小女孩还在吗,问问能不能退了,还给她也行,拿着它怪别扭的。”

“别逗了我亲爱的老师,哈哈,能再见到您说实话挺高兴的,确实没想到这么巧,当年您一身唐装,活像个老学究,现在这身打扮实在太阳光了,简直迷人。老师,您知道吗,当年您离开我们去西部支教,全班同学都挺想您的,尤其是……”

古灵的思绪仿佛回到四年前,“你指的应该是范姗姗吧,她现在怎么样啦,你们还有联系吗?”

“她大二时谈了个男朋友,大三出去同居了,后来毕业时已经怀孕,听说很快就结婚了,然后就没联系。”

“哦,那经常跟你在一起的袁亚帆呢?”

“她大二以后就不在宿舍住了,后来被男友甩了,还流产过一次。大三时见网友,又流产一次。大学没毕业就去上海找工作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怎么净这个!”古灵手里的玫瑰一抖一抖的。

“唉,现在这社会,谁也别说谁,老师您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于适娇嗔地看着古灵。

“你不就在我身边吗,听说你今年刚毕业,接本啦?”

“我接本去的保定,一直没谈男朋友,倒是有人追,我喜欢有文采的,不喜欢男生社会习气太重,更受不了抽烟。”

“该凑合时就凑合吧,岁月无声啊!”古灵摆弄着手里的玫瑰花。

于适的手机响了,她接完手机便向古灵告辞,“公司有事,我先走了,有时间再聚,希望您下次能带着师母,呵呵。”

“好吧,祝你工作顺利!”古灵挥手告别,然后把玫瑰花放在一尊少女石雕刻像前。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冲石像打了个飞吻。

此后两个月,古灵在亲朋好友的介绍下,又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几乎都是一见之后便再无下文。那些女孩子要么气质不佳,要么价值观与古灵严重相悖,总之感觉都不靠谱。古灵最担心女孩们提房子要车,然而女孩们都不提他自己却先坦白自己除了理想一无所有。有个秀发披肩五官清秀的女孩子问古灵的理想是什么,古灵回答:早日买房买车。也难怪,中国的大学生越来越没出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代,共同理想是为祖国富强而奋斗,十年前的高材生信誓旦旦要打造中国的微软,而如今的天之骄子们变得很务实,只希望早日拥有自己的一套住房。

蓝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让女儿来替自己上班,正好白灵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又不愿在家闲着。于是古灵只好天天下午面对那个翘着二郎腿没完没了打电话的麻辣女生。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太匆忙,2009年的第一场雪降临得比往年早 了一些,大约在阴历九月的月圆之夜,古灵只盖了一张棉被,凌晨被冻醒,“我的天啊,这么冷,今天的活儿难干了。”

令古灵没想到的是,那一整个冬天的活儿都不好干。很快,石家庄一带降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暴雪,积雪可达二尺厚。学校的石棉瓦自行车棚全被压垮,附近的菜市场也坍塌了,幸好没造成人员伤亡。古灵连出入图书馆都困难,干脆到门卫室歇脚。詹佑瑞烤着电暖气喝热茶,依然觉得冷。学校暖气白天没开,因为存煤不够,交通又不便,连运输都是个问题。学校干脆放假组织学生扫雪,古灵反而没有什么安排,乐个自在。回家也不方便,索性一整天待在门卫室与詹佑瑞为伴。

“嘿,你知道吗,总理昨夜一点到咱石家庄视察灾情来了。”詹佑瑞拿着份儿早报大讲特讲。

“是吗,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吗?”

“这么大个国家,哪顾得上整天睡啊,去年汶川地震那功夫他一天睡俩小时就不错了,不是超人干不了这活儿。”

“也是!”古灵点点头,“太不容易了,像咱这样一天吊儿郎当的,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就算了。”说完往**一躺。

詹佑瑞点燃一支烟,“你说今年的天也真奇怪,两次百年不遇的日食和百年不遇的大雪全赶上了,你说巧不巧?”

“我靠,”古灵一屁股坐起来,“我秋天那会儿还赶上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风和冰雹呢,没送了命就不错了。”

“中国自二十世纪以后逢九之年则政坛容易出事,你留意到了没,1919闹五四,1939二战,1949建国,1959年庐山会议,69年乱糟糟,79中美建交,89闹学潮,你说今年会不会……”

“跟咱老百姓没关系,咱该吃啥还吃啥,就如今这年代,根本出不了乱子。官员喊口号,群众都当做是在作秀。愤青们振臂一呼,别人都以为是神经病。这年头,人们顾好自个儿就算了,其实越这样,社会反而越稳定,当人们都肯为了一个所谓的崇高理想而奋不顾身时,那才真正可怕。”

詹佑瑞猛吸一口烟,呛得直咳嗽,“还是就这么过吧,千万别再有事了,消停消停吧!”

学校暖气时开时停,图书馆距锅炉房最远,管道也陈旧不堪,结果有几截冻裂了,一通水哗哗往外流,热气蒸腾。阅览室的书架子底层被泡了不少书,古灵一个人根本无法收拾,整天忙个不停,而且三天两头就要来一次抗洪抢险。后来干脆将暖气主管道的闸门关掉,这样一来,不用担心楼里暖气漏水了,但厕所的水管道却冻裂了,一夜的时间,水漫楼道,最后流到了图书馆门外的台阶上,全结了冰,出入都成问题。

古灵拿着铁锨吃力地铲着图书馆门前的冰凌,白灵冻得直跺脚。“嗨,美女,运动一会儿吧,出出力,看我都出汗了。”古灵边说边抹汗。

“好,我试试。”白灵接过铁锨,踏了一步台阶,“喀嚓”铲下一小块冰,“嘿,挺好玩!”又上了一步,恰好踩在一块碎冰上,身子一扭向后仰去。

古灵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她揽住,才总算避免让白灵仰面朝天。

“嗯,唔,你欺负我,坏,不行,你得请我吃烧烤,不然告诉我妈去。”白灵一脸娇嗔,嘴撅老高。

“别不知好歹了,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今天轻则脑震荡,重则屁股开花,该你请我才对。”

“才不是呢,明明是你设了套陷害我,你就是坏!”白灵急得直跺脚。

“好好好,这事谁也不提了,待会请你吃冰糖葫芦,怎么样?”

“好耶!”白灵破颜微笑。

那年冬天的风也是格外多,尤其是晚上,古灵晚饭后有散布的习惯,喜欢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裹紧外套,寻找那路边树梢上残存的一两片枯叶。

一个月后,冰雪基本融化殆尽,暖气管道也修理完毕,古灵难得喘口气歇息歇息。沙尘天气又开始肆虐,图书馆楼道里的窗户玻璃坏了几处,细尘常布满楼道各个角落,经常是脏了拖,拖了脏。元旦一过,古灵索性罢工。孔寒生有天来借书,“哟,你怎么不扫地了,要常保持清净嘛,呵呵身外清净,心才能清静呀!”

古灵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少来了,你修到那一步了吗?听说图书馆要购进一批新书,主要是文化类典籍,你听说了吗?”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问蓝兰吧。”

蓝阿姨过了元旦才来上班,看样子精神憔悴了不少,白灵去一家贸易公司上班,换来了古灵的耳根清净。图书馆出出进进也就那么几个人,这里简直是一块世外桃源,简单的可以让人什么都不想,包括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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