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黑衣人冲向了座椅。

他们的身上,还一直滋滋作响。

这声音低沉,充满了不祥,更用恐慌笼罩了其他人。

当然,这是恐怖杀器——崩天雷发动的前兆。

公主,已经看出来这事情的端倪了,她发觉自己受骗了。

所以,她才会那般的倔强。

没办法。

二十年前被当老子的骗了,二十年后又被当儿子的骗了,谁都会赌气的。

即使,冒着生命危险。

能怎么办?

冲上去,用自己宽大的身体护住她。

那两名黑衣人已经毙于随心手中,自己不用担心受袭。

凝聚全身功力,顶住一切冲击。

自己的身体,都开始泛出淡淡地绿光。

充满生机的绿。

然后,深情地望着公主那双充满魅力的眼睛,在那因惊异和突然而放大的黝黑瞳孔中,看到了漫天盖地的火舌。

轰,一股无可言喻的可怖力道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痛感如丝般自身上每个毛孔侵入体内,后又以迅雷般的速度传递到了大脑。

没有痛感,

或者说,

来不及感觉到痛。

先是全身再无法动弹一分一毫;

然后,眼中便是一片无尽的模糊;

模糊地最后时刻,是一抹如烟似雾般飘渺的紫色,遮天蔽日,直至无穷的尽头………

记忆前的最后一幅画面。

昏迷前,宋义只记得这么多。

那么接下来呢?

帐内到底怎么样了?

卡慕尔公主呢?

卡慕尔公……

“公主~~”

宋义想也不想地大叫了一声心中牵挂的那个名字,猛然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躺在**后,也不管许多,腾地一下就直起了身子,来回摆着头四处张望。

“你,在找我吗?”

温柔而不失威严的一声轻轻传来,一下子便将宋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依旧是那豪放的坐姿,依旧是那动人的仪态,“碧海天珠”卡慕尔公主正好好地坐在那张兽皮大椅上,看着宋义。

哦,她没事。

那就好。

被炸昏了的宋义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即刻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公主恕罪,在下只是担心公主安危,所以才会如此失礼,请公主责罚。”

“责罚?”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威严的声音却配上了调侃的语调,一阵铃音般的脆生轻笑后,卡慕尔公主直直地看着宋义,故作淡然地说道,

“你身上的伤,这么快就不疼了?”

“伤?!”

宋义一愣。

然后,就是一阵锥心般的痛感自全身袭来,一下子就让宋义动弹不得,细密的汗滴刹那间布满额头,又汇做汗珠如溪水般哗哗直流。

好家伙,这么重的伤!?

连经脉都有了极大地损伤,有几处几乎都快断了。内息一运,几乎处处受阻,根本提不起来。

刚才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唉,崩天雷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自己还算得上是武林一流高手,却也在一丈之外被炸得这般狼狈。

细想一想,当时真是乱来。

“当时,你是乱来吧?”

宋义心中正这么想时,冷不丁地被卡慕尔问了这么一句,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此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此时居然张口结舌:

“我,这,那个……”

“是不是还疼呢?慢点,等我来扶你。”

看见宋义这副摸样,卡慕尔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就被关切之心冲散了,一下从座椅上跳了下来,疾走几步,一把扶住宋义,一臂搭持着他的胳膊,一臂自其腰间环绕于后,轻轻地将他的重担分担到了自己身上不少。

真看不出来,北方游牧联盟盟主,草原上最尊贵的明珠,竟然这么会照顾人,就凭这熟练的扶人姿势,就不得不让人大开眼界。

宋义这下,就是大开了一回眼界。

不过,这似乎不太妥当。

联盟的大帐早已被炸得片瓦不存,他们现在身处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帐幕之内。

虽然没有原先的大帐那般巨大,但是,这个帐幕依旧宽敞无比,明亮舒适。

弄这么大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带着,而不显拥挤。

现在,这里除了有几个卡慕尔公主的贴身侍女之外,还站着一大帮子联盟各部族的首领。

草原第一美女“碧海天珠”卡慕尔公主竟然会这般温柔的对待一个男人!?

这绝对是第一次。

当然,也必须是最后一次。

部族首领们的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妒火和杀气。

那四大部族的首领更是直接骂出了声:

“他奶奶的,盟主,你叫俺们几个过来,不会就是想让我们看你照顾这个小子吧?那老子可不奉陪了。”

脾气最爆,性子最直的赫牧哲直接站起了身子,就要离开了。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样脾气暴躁的依农侅。

“喂,赫牧哲老哥,依农侅老兄,别这么急嘛?”

一群人正要冲出帐幕之时,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了起来,听这话语,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那玩世不恭的札合德发出的,

“盟主知道轻重,肯定不会只为这等无聊小事就将我们几个叫来的,这么急的召见我们,必然是有关系着我们草原的大事的,唉,说不定,这位公子身上,就有着攸关我草原命脉的大秘密呢,对不对啊,盟主?”

札合德言罢,被问者还没有答话呢,帐内便响起了一片哄堂大笑。

这话语中讽刺之意,根本不加掩饰。没想到一向以纨绔子弟之形象面世的札合德此刻竟然也会油嘴滑舌地冷嘲热讽,看来,这卡慕尔对他来说,也……

算了,不谈这个了。

且看这被质问的联盟盟主如何应对吧?

很简单。

全然不睬帐内的哄笑,只是细心地将表情颇为尴尬的宋义轻轻伺候着躺下,为他盖上被子,双眼之中包含着无尽的深情。

这一举动看在眼里,帐内的众多首领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卡慕尔喜欢在安静的时候说话,这样,才可以用不太大的声音,有条理地说出需要别人知道的事情,并且保证每个人都清楚得知。

喜欢就容易变成习惯,而且,不怎么容易变:

“不对。”

不对?

本来愤怒的众人,闻言,一下愣了。

什么不对?

不对什么?

哦,对了。

刚才似乎,好像札合德问了盟主一句话。

不过,那句话……

应该不需要回答吧?

无形之中,帐内泛起一股异样的氛围。

除了五大部族首领之外,其他人都不敢喘大气了。

包括躺在**的宋义。

他实在没办法喘大气,稍微长大点嘴巴,就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卡慕尔回头望了一眼宋义因强忍疼痛而五官扭曲的表情,便起身走到了众人面前,淡淡地说道:

“宋义还需静养,本盟主便长话短说。”

“近日召集各位前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是有关我游牧联盟盟主之位。”

嗯?

盟主?

这盟主不是卡慕尔正当着呢吗?

她要做什么?

众人刚愣住,还没来得及发问,卡慕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看样子,她真的很急。

真是为了让那个叫宋义的小子静养?

不用吧?

什么时候,卡慕尔与那小子直接以性命相称了?

“……蒙各位首领不弃,我卡慕尔在这联盟盟主之位上,已经做了十数载,却一直寸功未建,也未踢我草原之民开拓出一寸疆土。前些时日与天佑之战,更是我失职,如此一来,想必我卡慕尔已不适合担任盟主之责,所以,

说到这里,卡慕尔一顿。

这一顿也是卡慕尔的习惯,可以引起他人的注意。

改不了了:

“从今日起,卡慕尔便卸去这盟主之位,希望另选贤能,荣耀我草原之风。”

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听到了卡慕尔这一句话,人群中那几个中心首领一下子就喜上眉梢了。

不过,这一会,他们都没什么表示。

就连一向都按耐不住性子的赫牧哲,此刻也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想当盟主,可不是随便就能办到的事情。

不想当盟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果然,卡慕尔刚一说完,帐内立刻响起一片反对声:

“不行,盟主,您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了呢?这盟主还要您来当才合适~”

“盟主,您不要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我们大伙都有责任~”

“公主,我们还是支持你当联盟盟主~”

“对,支持公主当联盟盟主,支持公主当联盟盟主~”

……

一片嘈杂之声,尽管意见统一,目的一致,却依旧无法整齐。

没办法,多多少少,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卡慕尔公主就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一点表示也没有。

好冷。

也好怪。

很少见到“碧海天珠”这副摸样。

这可不是草原人民爱戴的神女。

那些反对的首领眼睛看着,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便闭了嘴。

帐内,即刻便又安静了下来。

习惯异常的卡慕尔公主这才又缓缓地开了口:

“诸位的好意,卡慕尔心领了。只是,自古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次战事,我卡慕尔的确失责,便是那些牺牲了的勇士肯原谅我,草原上的天神们也不会原谅我的。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不必再议。”

虽然话说的很客气,但是,卡慕尔却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这一回,她说完,帐内便彻底没声了。

想反对的不敢,敢反对的,则不想。

剩下的,自己斟酌着办吧。

这第一件事应该没问题了。

那么第二件,又是什么呢?

“至于第二件事,是我卡慕尔的一点私事,只是请各位做个见证。”

说到这,卡慕尔又是一顿,然后,直直地走到了宋义的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私事?

不对劲!

除了卡慕尔,所有的部族首领看着眼前那绝世佳人这般举动时,心中都感到不妙。

而躺在一边的宋义,看着那表情温柔的倩影,一步一步,款款地渡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胸膛内的那颗心,竟是越跳越快,越跳越猛,撞得他前后躯壳传来阵阵痛感。

尽管那疼痛之感犹如潮水般汹涌,可是,此刻,却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虽然不知道这卡慕尔公主想做什么,但是,宋义已经感觉到尴尬的气氛将他暖暖地裹住了。

叮的一声,卡慕尔在宋义半步之外,停下了脚步。

松了一口气。

扑通一下,卡慕尔竟是单膝着地,跪了一下。

登,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处,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草原的天神在上,”卡慕尔公主似乎不想管你能不能说出来话,没有丝毫犹豫地坚定说道,

“今天,我卡慕尔将我的名誉与生命托付于这个问题之上,问眼前这个男人。”

听到卡慕尔这么一番话,除了不虞北方草原习俗的宋义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这一男一女。

“宋义,草原的天神都在看着你,所以,我接下来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得有半字虚假,不然,天神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义一动也不敢动。

当然,其实他也动不了。

“你,肯不肯娶我做妻?”

“啊?啊~~”

第一声是没听明白,第二声是太疼了喊出来的。

一向冷静的宋义,这次也不再那么淡定自如了。

全然不同的两声,自宋义嘴中传出,却并没有引起卡慕尔的丝毫怜悯,依旧只换来她严肃无比的一句: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草原上的天神们会用最严厉的方式来惩罚你的。”

这么恐怖?

“愿意。”

被这么一吓,宋义立刻醒转过来,但却没用那足智多谋的脑袋,一热,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两个字。

听到了宋义的回答,卡慕尔面上表情不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记住你说的话”,然后站起了身,双手高高举向天,庄重而又肃穆地说道:

“草原上的天神,愿你们祝我们幸福。”

说罢,她便轻轻放下了双手,然后,一双美眸便淡淡地看向了眼前。

一众被惊呆了的首领。

没人说话,就连那些侍卫,也必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众人之上的佳人。

这,是,求亲?

这,果真是,求亲?

这,竟然是,求亲!

这,竟然是,号称草原第一美人的“碧海天珠“卡慕尔公主的……

求亲?

怎么可以?

怎么能这样?

等了二十多年了,居然还是一场空。

不行。

他奶奶的……

一股凌厉的杀气,伴随着一阵齐齐的吼声,一同袭向了宋义,那声音之大,加上那满溢的怒火,真是令人不禁想退避三舍:

“宋义,老子要和你决斗~~”

这一下,可真整齐。

尽管比刚才说的话的人多了很多,几乎所有的部族首领都张了嘴。

一起一停,很是统一。

应不应?

呵呵,真想不应呢!

宋义暗叹一口气,正待回话的时候,一个鲜亮清脆的声音却抢在他的前面说了话:

“草原诸神在上,各位首领,你们因为何事向他挑战?”

还能因为什么?

“你~~”

“那想必就是为了我刚才所说的婚事了,”

卡慕尔当真有如草原般的豪迈,谈论这等连中原男儿说起爱都会羞涩脸红的问题,竟然毫不避讳,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清楚地说道,

“草原的规矩,若是要对一桩亲事有异而决斗,都只能挑战求亲之人。刚才是我求的亲,要决斗,诸位找宋义作甚?”

噎住了。

这是草原自古留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卡慕尔早就想好了。

怪不得,她今日竟然会破了草原惯例,以女儿之身,向男儿求亲。

怎么办?

众多首领一下就没了注意,抓耳挠腮地几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就连赫牧哲,依农侅,还有一向油腔滑调的札合德,也没了话语。

求亲的,要是宋义多好啊!怎么成了卡慕尔了呢?

他们没辙,可还有一个人心里雪亮,一阵晴朗的声音慢悠悠地自此人口中飘出:

“既然如此,草原的天神们在上,卡慕尔公主,在下雄图,将名誉与生命托付到这把刀上,向你提出挑战。”

伴随着这么一句,铮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把雪亮的长刀接着帐帘外微微透入的日光,将整个帐帘照了个通透。

雄图,真的要挑战卡慕尔?!

对啊,就算是挑战卡慕尔,也要将这门亲事破坏掉。

绝对,要破坏掉。

毫无犹豫,卡慕尔抽出在中原女子身上难得一见的一柄马刀,直指站在一边的雄图道:

“我接受你的挑战。何时,何地?”

“今日,帐外!”

说吧,雄图便一转身,跨出了帐幕。

他身后,其他所有的部族首领紧紧地跟着,就连那些侍卫,也不甘落后应该是支持无疑。

帐内,一下子就剩下了卡慕尔,与不能动弹的宋义。

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还在那里躺着无法挪动的宋义,卡慕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一撩帐帘,便出去了。

担心不?

肯定担心。

不过,

没问题。

能在自己的拼死保护下,不伤一丝一毫地躲过那号称毁天灭地的崩天雷,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什么痕迹,卡慕尔的功力,可用的上深藏不漏这个词来形容了。

况且,在她的举动中,自己还隐约看到了紫衣随心的影子。

有他在,一定没问题的。

那,担心不?

宋义扪心自问。

担心。

心一担,全身就又痛开了。

没办法,以后的痛苦,还多着呢!

见到爹娘,怎么说啊?

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于胸膛:

唉,好心烦~~

唉,好心烦。

简直是坐立不安啊。

身处望北镇一家客栈中的李不易,现在是抓耳挠腮,就像是被火烧了的猴子一般,感觉在这客房内呆在哪儿,都不太得劲。

这别扭,自从两天前,秦白丢下一通话,便独自离开之后,就一直包裹着李不易的身子。

“若我两日之后没有回来,拜托你出关,务必寻得我的遗骸,然后送到东方世家,就说一年之约到期,他们自会打理。”

搞什么鬼玩意?

你这把我带出关去,然后又把我遣回关内,然后又让我自己出关,你这不摆明涮我吗?

虽然这么一趟下来,李不易多少对关外有所了解,可是心中还是气不过。

干嘛?

聪明人欺负老实人啊?

见不惯你们。

不过,相对于气不过,此刻更多的,却是无比的担心

两日不回?

遗骸?

怎么这话这么不吉利啊?

这不是自己都亲自出关看过吗?

不打仗了,

怎么还会有遗骸啊?

觉得自己可能变成遗骸,还要去,你脑袋没问题吧?

最重要的是,你还要让我去给你收尸?!

靠,

这也太扯淡了吧?

一想到这里,李不易就再也没办法做下来了,只好左右来回地在这不大的客房内急躁地踱着步子,震得地板咚咚直响,这店伙计都来两回了!

今晚就是最后期限了,秦大公子,秦大爷,您可千万给回来啊。缺胳臂断腿的无所谓,别让小人明天出关就行。

那关外,谁知道是个什么鬼情况啊?

李不易这么一想,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板之上,开始祈祷了:

“苍天啊,你一定要保佑秦白大公子在今晚之前安全回来啊,我李不易给您磕头了,你可一定要保佑他啊~~”

李不易还没痛哭流涕地祈祷完时,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略带诧异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