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那一头骡子,还有骡子背上驮着的两匹布,众多小喽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而站在最前面的刘黑子更是一脸的阴沉,双眼发出阴毒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那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年轻人。

“对不起,大王,”那年轻人刚才被王瘤子一脚踢得不轻,这会说话还是颇有点有气无力,“小玉他们家境况不咋地,虽然就小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他们家也就拿得出这么点嫁妆,还请大王见谅。”

这年轻人有气无力,但咬字清楚,一席话,把需要表达的意思明明白白地传达给了刘黑子和众多小喽啰。

而随着这意思的明白传达,刘黑子也渐渐的变成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一头骡子,两匹布?

骡子还不能下崽,这谁都知道。

靠,他奶奶的,哪有土匪抢村子只抢到这么一点东西?

说出去,就是那些被抢的人,也不信吧?

刘黑子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脸色一整,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们这是在戏耍俺们兄弟?不想活了是不是?”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们怎敢?”一边说着,一边扑通一下,那个年轻人又跪倒在地,急忙磕头。

不过,这一次,就只有他跪下了。

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无人跪倒,无人出声。

他们,都只狠狠地盯着刘黑子这一群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都抄上了家伙。

不对劲!

刘黑子敏锐地发现了异样,他向前保持警惕的小踏一步,大喝一声:

“干什么?你们他娘的想死是不是?要是的话,爷爷们成全你们。”

“大王,大王,”刘黑子话音一落,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死命地拽住了他的裤腿,摇晃着说道,

“您息怒,您息怒,他们都是一时冲动,你一定不要动手啊~~~”

刘黑子被这小子惹得心烦,挣脱着自己的右腿,想把这个唯一感觉没有威胁的臭小子甩开。

可是,他却怎么,也甩不开?

正当刘黑子不停地挣扎着右腿时,那个“臭小子”却是猛地一回头,朝那些牛家村的年轻人大喊一声:

“乡亲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快上?!

刘黑子被这小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说愣了。

尽管,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紧接着,对面传来的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那群双眼发红,就像是发了疯的数十名年轻人们冲过来的情形,让一向冷静的刘黑子不知所措。

终于,他明白过来了。

这牛家村的人是要和他们大干一场啊!

醒悟过来的刘黑子反应还是很快的,立时想到了自己的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也仅仅是想到而已。

因为,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时,突然,一个硬物狠狠地击在了他的后脑之上。

毫无防备的刘黑子感觉到天旋地转,一息之后,双眼一黑,身材比常人高大许多的他,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谁干的?

刘黑子怎么说也是个有几下子把式的家伙。

除非是偷袭,不然,这里所有人都不可能收拾得了这个大块头。

偷袭……?

看着地上悄无声息的刘黑子,一手操着一块大石头的那个领头小伙子一改刚才委曲求全的表情,神色严肃地冲后面一喊:

“乡亲们,把这帮子可恶的土匪赶出去,上啊~~~”

“杀啊!”

回应他的,是有牛家村村民们喊出的一阵齐整的杀声。

以及由那些因群龙无首而惊慌失措的土匪发出的惨叫声。

真没想到,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也会有这般杀意肃然的一天?

宁静如海的夜空,似乎也被这高涨的声音震得,

起了一丝涟漪。

早就说过,牛家村不是个大村子。

村北口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嚎声,村东口,除了聋子,旁人是听得请清楚楚。

王瘤子不仅不是个聋子,练过内家功夫的他耳力还超于常人。

因此,别人只能听出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而他却能分辨的出喊杀的没有自己的兄弟,惨嚎的全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黑着脸,狠狠地盯着眼前,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牙缝中蹦出了此刻他并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原来你们早就设下埋伏,等着老子们来跳呢?他奶奶的,老子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顺着王瘤子的目光望去,那如黑夜之中夜明珠般的倩丽身影早已不知了去向,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多个手执农具的年轻后生。

这些后生没有回答王瘤子的话,只是双眼发红,恶狠狠地盯着眼前那个脸上一条大肉瘤,面相凶恶的大混蛋。

看那些后生可怕的摸样,恐怕真的是恨不得吃了王瘤子。

这等情形,这样的十多个后生,就是旁人看了也怕啊。

何况是直接面对的王瘤子呢?

即便他功夫不弱,又如何呢?

害怕,可是人的本能。

近来,王瘤子沉溺于酒色,虽然依旧练武,但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如以往,加之他这些年来荼毒朵谷县多年,坐下的亏心事有多少他都不记得了,这朵谷县想吃了他的人多的不计其数。

自古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夜,这个报应的时候,

莫非到了吗?

管他娘的呢。

王瘤子到底是从拼杀中闯出来的大山匪,生死他也见多了,立刻恢复了冷静,脸上阴笑着说道:

“喂,牛家村的乡亲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王瘤子自问今天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牛家村的事情,你们就这样对待俺?说不过去吧?”

王瘤子能成为这一代最大的山匪,除了本身武功高强之外,还因为他脑袋灵活,牙尖嘴利。

须知,很多时候,光靠一双拳头,是不能做成事情的。

那些后生们一下子有点愣神了。

眼中的怒火渐渐地被不知所措的替代了,紧握家伙的手也略微有些放松了。

这些细微变化没有逃过王瘤子的眼睛,他心中暗自一喜,正待推波助澜地再说几句,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玩世不恭的声音:

“王瘤子,你别强词夺理了。你说你今晚没对不起俺们牛家村,那人家小玉都和张牛订了亲,你却逼着人家退了亲事,还把张牛兄弟打伤,这笔账怎么算?”

一句话,立刻让那些怒火稍息的年轻人人中的一个顿时又红起了眼。

这声音似乎不想给王瘤子喘息,一波未息,一波又起:

“刚才你在村口,什么都没说,就给了俺们村的罗麦一脚,把他打伤,这笔账又怎么算?”

听了这话,两个脸型与那村口被打伤的年轻人有点相似的年轻人红了眼。

“最重要的是,你既然是来娶小玉的,那为何要跟着萧姑娘?还骗人家说你未曾娶亲?难道这些年被你掳走的姑娘都是假的吗?人家不同意你还要意欲用强?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这声音越说越大,到了最后,甚至是吼了出来。

伴随着这声音的吼叫,所有的年轻人都红了眼,一声吼,也未等王瘤子喘息,就如狼似虎般地扑向了他。

其他的,王瘤子都认了,的确是他做过的事。

但是,最后一条,王瘤子可不认。

虽然他想对那艳丽无边的姑娘动粗,可是,他只想带那姑娘走。

说老实话,那姑娘的美貌,还有那姑娘的气质,是任谁,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邪之心。

那个根本就是天仙降到了凡间。

除了供奉起来,任其驱使,你还会对一个仙女做什么啊?

不过,现在,王瘤子根本无法辩解。

看着那一群扑过来,将夜空中仅有的星月之光完全遮蔽的年轻人们,王瘤子沉下心,一声吼,迎了上去。

大干一场吧!

早就该了。

“不用去帮忙吗?”

看着面对十数个青年疯狂的攻击依旧不落下风,游刃有余王瘤子,站在一边树林里的萧不易淡然地问着身边躲在草丛中的李不易。

“我?帮忙?”李不易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场中的局势,被萧不易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的吓了一跳,平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道,“就我这两下子,还不够那王瘤子看的呢?我才不去呢。”

“我是说是否需要小女子去帮忙?”

萧不易不知怎么的,略有些生气,话语中隐隐的有了一丝娇怨。说完话,萧不易自己先是一愣,感觉着刚才所说有点别扭。

李不易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激斗,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不用。而且,萧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你绝对不能出手。”

一阵沉默之后,便是一句不解:

“为什么?”

萧不易终于把那别扭的语气和神态改正了过来,指着前方,淡然说道,“那王瘤子明显处于上风,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些农家弟子纵然不死,也非受重伤不可。”

“到那个时候,你再出手,别让这里有人死去就行。”萧不易一说完,李不易就接上了话头,说完之后,还着重强调了一句,

“包括王瘤子,也不能死。”

“嗯?山匪也不能死?”萧不易一愣,眉头微锁,“你说的话我越来越不懂了。”

这话又有点别扭!李不易莫名的一阵异样,不过,他也没过多在意。

“嗯,这个怎么说呢?”李不易挠挠后脑勺,仔细琢磨了一番,然后,双眼依旧盯着前方,对萧不易说道,“其实,小子以为,作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侠者,给寻常百姓带来的,应该是希望,而不是依靠。”

“在他们还没经历苦难,甚至还没有面对灾厄时,侠者就以高绝的武功帮助他们解决了一切,这样做,只有两个后果。一者,被帮助的人们以为什么也没发生,或者吉人自有天相,依旧自娱自乐,怡然自得,等到他们遇到下一次灾厄的时候,就会惊慌失措,不知何为?”

“至于这第二个结果嘛,就是那些没被帮助到的人。看见有高人相助的人那么容易就躲过灾劫,那么,他们除了祈盼上苍给他们送来一位大侠之外,绝对不会再有所作为,这无异于自暴自弃。须知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何况是人?武功绝非万能,不然,天下所有人都学武就是了,何必研习其他?”

“这两个结果,小子以为,无论哪一个,都绝非哪个大侠所愿。”李不易回头看了一眼萧不易,希望得到对方的评点。

“那为何王瘤子也不能死呢?”

萧不易未作任何表示,紧紧地跟着下一个疑惑,“此人作恶多端,这附近的百姓都恨不得剥其皮,食其肉。”

“呵呵,”李不易轻笑一声,似是苦耐而为,又似是缓解气氛,然后缓缓说道,“萧姑娘,看的出你虽为女子之身,却也饱读诗书,想来应该听过人之初,性本善之说吧?”

“三字经,背过。”萧不易淡然的一声,就回了李不易的话。

“是啊,这三字经,孩童之时,我们都背过,只是,如今,我们却都忘了。”李不易指着场中那个身材高大,以一敌十的那个山匪,“王瘤子也是人啊,这三字经是否正确小子不知,不过,既然代代相传千世之久,想来总有其可取之处吧?”

“三字经讲的是人之初,性本善,”萧不易补了一句,提醒着那个陶醉在自己的理念中的家伙,“人是会变的。”

“呵呵,”李不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早料到萧不易有此一问,低头一叹,“萧姑娘,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侠吗?”

“不知道。”萧不易简单直接的一句,让对方很是无奈。

不过,无奈也要继续说完啊。李不易这样的话痨子有话没说完,是会很难受的:

“很多人以为侠者,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小子却以为,此行绝非侠者,至少,非侠者全部。须知,恶者也并非天生为恶,像王瘤子此等人物,若他自小衣食无忧,还会进山为匪吗?侠之大者,兼顾天下,这天下,自然也包括王瘤子这样的山匪恶霸啊。”

“所以,你不想让他死,只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对吗?”不用李不易说,萧不易就已经猜到对方的用意。

萧不易虽然话少,但是,绝对是为冰雪聪明的姑娘,对于被她猜出自己的用意,李不易没有一点惊奇,点点头,说道:

“萧姑娘您是位女侠,想来对这些也该有所思考吧?”

这次,这位对任何事都是冷漠的姑娘终于再次回复了其本性,淡淡地人下了一句话,让李不易顿时成了一棵蔫黄瓜:

“抱歉,小女子不是女侠,也不想成为什么侠者,对此并不了解。”

一句话,搞得李不易气息一窒,差点没晕过去。

合着刚才是对牛弹琴了,人家根本就没想听自己的话!

好不容易装一次深沉啊!

不过,见萧不易没有什么异动,李不易也就放下了心,转过身,继续观察着激斗。

刚一转身,李不易就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情:

“咦,这王瘤子使的是什么功夫啊?好怪!”

这么一提醒,刚刚有些发呆的萧不易一惊,抬头仔细看着场中。

场中,王瘤子蜷缩起身子,蹲在了地上,全身肌肉都鼓胀了起来,原本黝黑的皮肤,此刻却成了古铜色,还散发着一点光泽。远远地看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鼎一般。

“金鼎功?!”

萧不易的口气里略带了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