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重山郡,太守府内。

重山郡的太守孙强仁,是刚刚赴任这重山郡郡守的。

这位孙太守刚刚到了而立之年,就当上这一郡之首,不能不说,他很拼,当然,也很有手段。要知道,官场是龙潭虎穴,光拼命是不行的,一个不小心,恐怕,拼掉的,就是自己的命。

那种事情,孙强仁才不会做呢。

当年他出生之时,爹娘给他取名孙强仁,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强任,同音“强人”。

这还没出人头地,他孙强仁怎么可以身先死呢?

所以,为官近十载,自当年科考之时,孙强仁不放过任何机遇,同时也小心谨慎地经营着自己的仕途。十载生涯,他已经完全摸透了官场上尔虞我诈的那一套处事方式,而这等年纪就被托以重山郡太守之重任,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他,刚刚当上重山郡太守,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谋划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只是,时机未到,尚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时机不好掌握啊。

孙强仁太守有些头疼。

他离开椅子,在书房内轻轻地跺着步,配合着长吁短叹,以减轻心中的烦闷。这是他为官多年养成的习惯。这样一来,他总能想出问题的解决之道。

不过这次,他跺步的时间明显多于以往。

看来,这次的问题不好解决啊。

正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进来,瞬间停下了孙强仁的脚步,也打断了孙强仁的思索。

实际上停下他的脚步不是太准确,因为他不由自足地朝着远离房门的方向踏了两步。

被这突如其来的急促敲门声惊吓一番,是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但是,官场有一条不成文的戒律:

任何时候,都不要随便发火。

所以,孙强仁醒悟过来后,先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以老爷的口气沉声问道:

“什么事?”

“老爷,”颤抖的声音证明门外显然是太守府内的下人,孙强仁交代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可打扰,这敲门的下人显然不知道自己将要说的事情,是不是很重要,所以,说话时犹犹豫豫,很是吞吐,心中的害怕溢于言表,“有人在后门喊冤。”

“把他赶走就是。还要问本官?”被下人打断了思路,本来心情就不好,再一听说这大半夜的,有人喊冤,孙强仁想也没想,一挥手甩给下人这么一句话。

下人一哆嗦,但是,却没有离开。

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一串铜钱,想了想门外那人痛哭流涕的悲惨摸样,这位中年仆人涨红了脸,一咬牙,正待开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的话头却被孙强仁的话先一步截住了:

“等一下,你说这人是在后门喊冤?”

“老爷……啊,对,”下人自己使劲咬了一下腮帮子,堵住了本来想说的话,甩了甩脑袋,慢慢地回道,“回老爷,这人是在后门,手里举着一个牌子,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应该是来喊冤的吧?只是老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后门喊冤?”

“哦,竟然这样?”孙强仁是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而难得机会一般都是在别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里,不然也就不会变得难得了。孙强仁沉思了一下,吩咐道,“你将那人领到书房来见我。”

“是。”一听老爷这样吩咐,下人心中一喜,即刻退下了。

少刻,下人便再次出现在了从刚才就没有关上的房门口,向坐在按台后的孙强仁禀告:

“老爷,人带来了。”

孙强仁点点头:“带他进来吧。”

下人退下,一个双臂全无之人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

然后,此人就被书房里的情形吓得目瞪口呆,健全的双脚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眼神中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孙强仁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不是。

可怕的是在那很大的书房中,站满了手持刀枪的衙役。

书房里什么时候开始有衙役守护了?还这么多?

看那一个个彪悍的衙役脸上那冷峻的气势,这哪里是书房啊?

这分明是公堂啊!

双臂全无之人怎么想的,孙强仁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孙强仁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个聪明人,见来人被这班衙役吓到,低喝一声“拿下”,几个衙役就如虎狼般扑向来人,几乎不怎么费力,就将那无臂之人轻轻松松的拿了下来,按到了太守老爷面前。

被衙役扑倒之时,来人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话也说不出来。这会儿被几个衙役压个结结实实,也无法动弹,不过嘴倒是有了机会,看上去非常瘦弱的来人便放声大嚎开来:

“冤枉啊,大人,小民是来请大人主持公道的,大人为何这样对待小民?小民冤枉啊~~~”

果然是个刁民!

孙强仁冷笑一声,暗自佩服自己的判断之后,手一扬,将书案上早已备好的醒木狠狠地砸了下去,巨大的响声将那回荡在太守府的喊冤之声从半空中生生地压了下来之后,孙强仁那沉厚威严的声音就从他为官多年所形成的官腔中发了出来:

“哼,来请本官主持公道,为何要在这三更半夜来太守府?又为何不到前门击鼓喊冤?鬼鬼祟祟,一看就绝非什么善类。快说,你深夜潜进本府,意欲何为?”

“大人,小民真的是来喊冤的。”来人急了,大叫道,“只因对方势力太大,小民有天大的冤情无处伸张,所以,才冒昧深夜到大人府上,千万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对方势力太大?”孙强迟疑了一下,声音稍稍缓和,“好,那你就将你天大的冤情陈述给本官,若本官查实确有其事,一定为你做主。松开他”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按着自己的衙役得令松了手,来人便不住的磕头,不停地道谢。

不过磕完头,这人看了看四周,脸上颇显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强仁见状,心中一动,沉声叫道:“所有人出去,陈捕头,你带人守住书房,你带人守住书房,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是。”那被唤作陈捕头的衙役应了一声,便带人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带人紧守在外。

风吹草动?

恐怕这风和草都是指自己吧?

仍跪在地上的喊冤之人暗自苦笑,然后,就听到孙强仁的问话:

“行了,这里无人,你可以将你的冤情讲出来了吧?”

“是,小人遵命。”来人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书案,对紧紧盯着自己的孙强仁说道,“大人,小人是您治下朵谷县人士,小人怀中有一封信,是小人的同乡们托小人捎给大人的,大人看了这封信就明白小人等的冤屈了。”

怀中有信?

孙强仁先是看了来人半晌,然后,才缓缓的伸出左手,轻轻地伸进来人怀中,摸索着,双眼一直紧盯着来人。

终于,他在来人贴肉的地方,摸到了一封信,掏了出来。

来人见状,便后退两步,继续跪在原地。

看来人跪好之后,孙强仁才开始看手中的物件。

朵谷县?

那不是那个家伙在当县令吗?

孙强仁心中一动。

这是一封很厚的信。孙强仁拆开之后,仔细地翻着。

结果,他看的第一眼,就放出了光彩。

然后,他越翻越激动,越看越仔细。

终于,孙强仁忍不住了,霍得一下站起身,欣喜不已的问道:

“本官问你,这信上所写,可是真的?”

来人似乎是被孙强仁这怪异的举动吓到了,满脸害怕地看着孙强仁那欣喜到几近疯狂的表情,唯唯诺诺地应道:“小人……小人若有半点谎话,叫小人,嗯……不得好死。”

看到对方别扭地表情,孙强仁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轻咳一声,再次稳稳地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随着这一坐,立刻由欣喜变成了愤怒,威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哼,岂有此理,这帮家伙也太胆大妄为了。尔等放心,即刻本官便会亲自查证,一定会还你们朵谷县乡亲们一个公道的。”

“小民代朵谷县众位同乡,给大人磕头了。”来人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多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嗯,行了,起来吧。”孙强仁温和地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在下姓卫,名释然,”来人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卫释然。”

“哦。行了,本官记住了。”孙强仁随口应了一声,然后便低头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房间内的另一个人,也趁孙强仁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地转了两下头,然后,嘴角上扬了,就像是喝了一口良药般,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各怀……鬼胎?

朵谷县,牛家村。

尽管即将面对巨灾大劫,但是,从表面看去,牛家村这个不大的村子,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鸡鸣狗吠,炊烟袅袅,没有一点灾祸临头的杂乱无章。一切仿佛与平日一样,日落月升,夜黑昼白。

除了老张头家。

此刻,正在按那位萧师傅和李随从的要求准备午饭的老张头,觉得那萧师傅和李随从根本就是两个骗子。

明明是阿牛请回来,帮他变成大侠,赶走土匪的师傅,可是,这两个人非要老张头和别人讲,他们是老张头家的亲戚,是被土匪追杀,逃到老张头家避难的。还要老张头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全村所有人。

这叫什么事啊?

明明是他们来帮自己,现在,怎么又成自家救他们了?

再说,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两位亲戚?

这不是明白着骗人呢吗?

老张头是村子里有名的实诚人,莫说骗人了,就是真话没说完,他的老脸也会红的像猴屁股一般,这回,你要他满村子去嚷嚷这骗人的鬼话,这……

这不是逼这老人家呢吗?

所以,见老人家一听自己的主意就不吭声了,李不易也没再逼老人家,而是将这骗人的任务,交给了张牛。

这次,本来憨厚的张牛可是机灵多了,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估摸着也没听到身后爹爹的叫唤声。

看着阿牛那片刻便消失不见的身影,老张头心里明白,这孩子对小玉感情太深了,只要有希望救小玉,他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去,何况骗人呢?

想到这,老张头看了一眼那一边依旧是笑嘻嘻的李不易,那愤怒的眼神让后者的笑脸瞬间冰冻,收起笑容急忙躲回到屋里,一上午也没有出过屋。

要是救不回小玉,俺一定饶不了这两个大骗子。

老张头一边做饭,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不知不觉,握刀的手一紧,狠狠地劈了下去。

啪一声,菜板上出现了一条细细地白痕。

老张头正想之间,儿子张牛的声音从屋外传了回来。

回来了!

紧跟着,便是几声张叔的叫声。老张头一听,知道是村子里那些和阿牛关系很好的几个年轻后生,于是便出了厨房,准备打个招呼。

一出厨房,老张头就愣住了。

门外,站在最前面的,是自家的阿牛。

紧跟在后面的,就是那几个平日里和阿牛关系很好的几个年轻人,也是自家的常客,经常来家里和酒,老张头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是,之后的……

之后的?

对,之后的。

在阿牛和那几个于他要好的年轻人身后,黑压压的跟了一大帮子人。

粗略看一眼,怎么着也要有百八十人。

仔细一想,这根本是把全村子的年轻人都领到家了。

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院子里,只好站在外面,将村子里那条丈余宽地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也将老张家包了个严严实实。

老张家从来没有一下子来这多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可把老张头吓了一跳,急忙将儿子拉到一边,仔细问道:

“阿牛,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来咱家做啥啊?”

“俺也不知道,”阿牛摸脑袋的动作让老张确定了儿子确实不知道,“俺只是按照萧师傅的话去村里嚷嚷了一下,然后,大伙就让这非说要来家里看俺表妹。爹,俺啥时候多了个表妹出来?”

“表妹?你啥时候有表妹了?你娘她家三个儿子,就她一个女儿……”老张头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一拍脑门,问道,“等一下,阿牛,你临走时,那个什么萧师傅让你说她是你什么人?”

“表妹。哦,对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张牛也是一拍脑门,“原来大伙是来看她的啊?俺说呢。”

“看看没问题,可是,这么多人,咱家怎么招呼啊?”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老张头犯难了。按理说,来者便是客,平日里牛家村各户关系也不错老张家也没有和别人结过什么仇,人家来家里,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招待一下。可是,虽然老张家有点家底,可要招待近百人,老张头就是把家底全掏出来,也不够啊?

儿子张牛跟在一边也在为难。

正当父子两个无计可施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张老伯,阿牛,你们不用发愁了,这件事我们萧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张家父子回头一看,那个什么萧师傅的李随从正站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对于这两个明显是骗子的年轻人,老张头可没有那种来者即使客的客气,没好气地出声问道:

“这些小事,怎敢劳烦萧师傅和李师傅呢?俺们父子自会支应的。”

看着那老张头难看的红脸,李不易依旧是笑嘻嘻的,耐心地说道:

“张老伯,没关系,萧师傅早些时候派小子去村里的小酒馆订下来酒菜,想来应该差不多了,张老伯,阿牛,你们家可有桌子?赶快摆出来,招呼大伙坐下吧?”

啊?!村里的小酒馆?

老张头一听心就凉了半截子。那里做菜的材料可是要比自家的粗茶淡饭好很多,当然,也贵很多的。用那里的菜来招待这近百张嘴,那得花多少钱啊?

这不是逼着老张头砸锅卖铁,拆房卖地吗?

想到这,老张头凉了半截子的心一下子就被火气点着了,脸色一沉,严肃地问道:

“那李师傅,这个饭钱……”

“这个饭钱萧师傅已经付了,老伯尽可安心。”李不易截住了老张头的话,顺着说了下去,看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随意笑了笑,然后招呼道,“张老伯,阿牛,还不快摆桌子招呼大伙。”

“唉,来了。”张牛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去忙活了。只留下张老头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好奇怪的两个年轻人!

他们这是在折腾什么啊?

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搞不懂就不想了。老张头甩甩脑袋,看见儿子和那个李随从正在忙乎,急忙也上去帮忙支应了。

不一会,酒菜也送到了。

三个人,就更加忙活了。

此刻的牛家村,终于和平日里有了一丝不同的味道,渐渐地弥散了开来。

朵谷县的县令毛谭,是个大贪官。

其实,朵谷县并不是个人口众多,地域广阔的县城。距上次中州州牧巡检统计,朵谷县方圆不过三四十里,人口也只有区区三万。

这样的县城,能不是一个小县城吗?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县城,毛谭毛县令为官数载,竟也能置下足值十余万两白银的家业。

天佑建号,朝廷有律,县官俸禄,一年百两。

这十万余两白银,他不吃不喝一千年,也置办不到啊。

不贪,亦或者,不大贪

能行吗?

所以,毛谭毛县令,是个彻彻底底的大贪官。

这位毛县令还是个心细的人。

凡是他判的案子,他管的账目,他收的税款,……,这一切一切经他手的事情,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捞点油水,充实一下自己的钱囊。即便是这事情有如芝麻粒般微小,他也要要用指甲将这微小的芝麻粒抠掉一半,装进自己的囊中。

所谓雁过拔毛,大概至此,亦已是无上境界了吧?

巨贪的欲,细腻的心,二者相加,让毛谭这位不大的县令,在短短数载便积攒下数十万的家业,当然,也让他所治理的朵谷县是匪患猖獗,恶霸横行,搞得民怨四起,冤屈之多,直指苍天。正巧县令姓毛名谭,顺序一倒,取之谐音,朵谷县的乡亲们给这位贪得无厌的父母官起了个绰号,叫“贪毛”。

何解?

贪毛贪毛,就连一个毛发,他也不放过,能贪便贪。

如此贪官,也算是官场奇谭了。

此刻,在这深夜,这位细腻的贪官,正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仔细地算着自己的账目。

对于算账这种事,毛谭是谁也不相信,特别是查出过几次假账之后,毛谭更是直接将当时的账房先生乱棍打死后,自己的家产便由毛谭自己亲理打理。这每一本账目,毛谭都会亲自查算,每一笔钱是什么钱,数目有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其实,说句真心话,比起当一个县令来说,毛谭当一个账房先生才能更体现出他的才能,这么多年了,数十万的家产,他没算错过一分一厘。而且,似乎他也乐在其中,每日在堂上的威武之声早就令他厌倦到心烦意乱,而只有这书房之中的算盘击打之声,才让他心安绪宁,气息通畅,犹如吃了人生果一般舒泰。

每当这个时候,毛谭都是严令县衙内不得有任何人靠近书房,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给他在外面候着。这命令自他上任时就给府内传达了,数年来,从没有人打破过。

所以,当局促而又激烈的敲门声传来的时候,置身账目中的毛谭一开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半晌后,他的脑袋里才冒出一句话:

哦,这是有人在敲门。

然后,这毛县令就火了。

“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竟然在本官算账的时候来打扰本官?不知道本官的禁令吗?不想活了吗?”

一阵官威十足的大喝,让外面的敲门声沉寂了下来。

毛县令怒火稍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有沉浸在账目之中了。

说巧不巧,就在毛县令正要开始新一轮的账目梳理是,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敲门声相较于上次,变得更急,更密,更大。惊得毛县令手一抖,不小心将手中的账目撕破了一点。

大事!

出大事了!

但凡一个人痴迷于一件事,那么,他也一定会爱屋及乌的喜欢上所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事物。

就好像现在毛县令,痴迷于清算账目,所以,他对账本的喜爱,早就超过了他对几个娇媚的姨太太的喜爱。那几个姨太太,他每隔几天才会宠幸一次,稍做放松;而对于账本,每隔的那几天,他都是在账房里抱着这些他心目中的宝贝睡觉的。

毕竟,没了账本,你算哪门子帐啊?

而现在,他心中的宝贝因为外面那不知死活的敲门声而撕破了一点,毛县令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不过,这次他没有立刻破口大骂,而是轻轻地将手中的账本放好,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在账房中穿行,没有一点脚步声,像是怕把这些宝贝们吓跑了一般。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他轻轻的将房门打开,迅速地闪出身子,然后手脚熟练地回身关门。一开,一闪,一关,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看这样子,这动作也不知道这位身材矮瘦的毛县令做过多少回了,熟练至极,绝不在大堂上拍醒木之下。

厉害啊!

完成这三个动作,毛县令轻轻的松了口气,直起身子,转过身连看都不看,张嘴便骂:

“何人如此胆大?不知道本老爷算账之时,不得打扰吗?是不是获活得不耐烦,想吃棒子啊……”

毛县令一边骂一边看,等他骂得差不多了,他也就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

等他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了,他也就发现,自己骂错了。

县衙内,账房门外,站满了士兵了,这些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或握刀,或执枪,刀枪在火把的照映下,泛出明晃晃的寒光,让这四五月份的神州西南之地,凸显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这队士兵之前,跪着几个被反绑的家伙,这几个人毛县令很熟悉,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在这几个人之前,还站着几个人,这几个人之中,毛县令却只识得一人。

不过,这一人,毛县令一认出他的身份,立时慌了神,不敢再有什么官威,疾走几步,双膝一弯,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

“未知孙大人前来,有失远迎,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来人,赫然是毛谭的顶头上司,重山郡太守,孙强仁孙大人。

毛谭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