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八年前,地点依旧是狂狮盟。

按照游凌的话说,狂狮盟内现在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不多,游凌因为自小在狂狮盟长大,所以才知道的很清楚。

八年前的狂狮盟和现在可是很不一样。

至少,在人手上来说,是很不一样。

当时,盟中大小事务都是由盟中元霸亲手处理。而每当遇到重大事务时,盟主就会召集除本家元家之外的另外两家家主,还有当时担任长老之位的狂狮五霸以及盟中六大堂口的堂主共同商议。

当时的狂狮盟,那可真是风头正劲,处在巅峰时期。

不过,这些还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盟主元霸有一个儿子,名叫元强。

说起这个元强,狂狮盟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无人不称赞。

并非因为他是狂狮盟盟主之子。

而是因为,他年仅二十二岁,就挑战武林巨擘,亦是他的亲生父亲——元霸。

第二个。

在郎峰之后,这是第二个让盟中之人觉得胆大妄为的小伙子。

尽管是盟主亲生儿子,但是,以狂狮的脾气,盟中没有人认为元霸会手下留情。

不过,这次挑战,元霸没有接受。

倒不是因为爱惜儿子。

他是为了避嫌。

所以,他安排了另外一场比试。

让元强挑战当时的雄狮堂堂主,郎峰。

这一下就把本来已经是兴趣极大地盟中众人的胃口又吊起了不少。

郎峰的实力,在狂狮盟可是有目共睹,大家心中都清楚,如果要动真格,恐怕除了元霸,盟中还没有能胜过他的高手。

即便是元霸,也只是胜在功力精纯,也就是练武时间久而已。

换句话说,赢了郎峰,意味着几乎就能战平元霸。

元强能做到吗?

他那年才二十二岁。

他没有做到,很遗憾。

但是,比试的结果依旧让盟中众人看了个心服口服。

元强没有赢。

但是,郎峰也没有赢。

二人斗了多少招,没人数的清楚。只知道最后,两个年轻人打得精疲力尽,依然攻守不休,直到元霸和几位长老出手,才将两个发疯似的家伙分开。

这个结果,应该能算是平手吧?

再说一次。

那一年,郎峰二十八岁,元强,二十二岁。

从此后,两人惺惺相惜,成了最好的朋友。

这一仗下来,狂狮盟所有人,包括盟主元霸都是高兴地不得了。

一个郎峰,已经是少年有为,在武林年青一代中,算得上顶尖高手。

这一次,又加了一个元强。

“那个时候,狂狮盟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游凌颇有些兴奋地说道。

李不易和卫释然从游凌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当时摆在狂狮盟面前的光明大道。

不过,这光没亮多久,就黯淡下来。

游凌叹了口气,语气由刚才的兴奋转成了悲伤和遗憾,再次回忆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啊。”

自从元强挑战郎峰之后,他便渐渐的走入了狂狮盟众人的眼中。盟中大小事务,元霸也开始交由他处理。

但是,他有一个弱点。

或者说,狂狮盟的几位高手都有一个同样的弱点。

脾气暴躁。

狂狮元霸之所以被称为狂狮,除了其武功高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脾气暴躁,往往与人三句不和,便是动手解决。狂狮盟自元霸之下,其余两大世家的家主还略微好一些,而继任长老之位的狂狮五霸也是这般德行,故而其称谓中有了一个霸字。

想想潜阳县的元猛,李不易心中一阵寒慄,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而这元强除了武功和其父一样高绝之外,其脾气竟也是一模一样,年纪轻轻就十分暴躁,大小事务,经常靠武力解决。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也许别人听起来觉得在正常不过,但是,真正要身在其位,才能深入其中。

狂狮盟当时对元强这个小子可是再头疼不过了。

元强此人天生筋骨强健,异于常人,练武自是一日千里,颇受众人夸奖。加之是盟主之子,地位高人一等,所以,不知什么时候,这狂狮盟未来的少盟主竟是养成了一种高傲嚣张之态。做事从来不听人劝,而且脾气暴躁,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很快就在盟内结下了不少怨恨。

这还是其次。后来,有一天,这元强竟被人撞见,意图非礼狂狮盟三大世家之一的钟家大小姐钟洁。

这一下,可在狂狮盟炸开了锅!

盟中一下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严惩元强。

另一派认为此事定有误会。

误会?

谁信?

狂狮盟可是武林大派,名门正气,盟中怎能容忍此等恶徒?加上钟洁之父钟堂是狂狮盟三大世家之一的钟家家主,在盟内地位超然,更是盟主元霸的至交好友,于情于理,盟主元霸都不得不给人家一个交代。

再者说,元霸对这等弟子,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当下,脾气暴躁的元霸就给了元强一掌,重伤了亲子,差点痛下杀手。是狂狮五霸和雄狮堂堂主郎峰出面阻止,才救了元强一条命。

最后,元强被逐出了狂狮盟,自此不知所踪。

而因为此事,盟中也是略有分裂,担任长老的狂狮五霸五位高手全都退出狂狮盟,隐居各处。元霸也将盟中事务交由夫人郎氏处理,醉心于武学,极少露面了。

“噢,原来如此,”待游凌将这事情讲完之后,李不易恍然大悟,“怪不得来了这狂狮盟,没见过什么少盟主,还以为盟主没有子女呢。”

游凌听罢,苦笑一声,缓缓说道:

“这些年,也真难为夫人了。本来本盟中信服她的人不多,除了其弟雄狮堂堂主郎峰,之后就只有朱雀堂堂主殷厉,还有青龙堂堂主程明。其他三位堂主还有两大世家的家主都很不服气,暗自较劲了很久,是看到夫人处理事务有条有理,全然不乱,这才稍稍信服的。”

游凌的思维中全然没把自己当成堂主。

盟内不爽夫人郎氏的人很多?!

李不易额头上的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一旁的卫释然倒是还算镇定,突然问了一句:

“凌哥,那个少盟主元强,长什么样啊?”

“长什么样?”游凌被问得一愣然后寻思了一会儿,描述道,“身材很高大,国字脸,眉毛很浓,很有种威武的气势。”

游凌描述的并不是很详细。

可是,李不易和卫释然就是突然同时想起了一个人。

靠,怎么这狂狮盟的人都张一个模样啊?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李不易和卫释然都是很会装的人,游凌完全没有看出两人心中有什么变化。

“哦。”两人应了一声。

然后,卫释然酒杯李不易强拉到自己的房间。

直到三更时分,李不易的房间才熄了光亮。

大半夜的,这两人做什么啊?

两个男人?一间屋子?

在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酒醒酒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逝者如斯夫。

光阴就在每一个人的指尖悄悄流失。

转眼间,李不易和卫释然加入狂狮盟,已一月有余了。这一段时日里,两人一切按着规矩办事,认认真真,不敢有丝毫差错,即便是外出,也没有让堂主游凌失望过。

平静的生活,总是不容过多的描述,因为过多的话语反而会打破这种安详的宁静。

所以,此处,我们暂且按下不提。

目光转到蜀安城外数十里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缓缓地行驶着。

一条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这条官道上人也很多,一辆普通的马车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不过,因为这辆马车不普通,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大的一辆马车。

而且,好重。

看那足有二寸多深的车辙印,这辆马车可不是一般的重。

驾车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也难为这位公子了,要来充当车夫的角色。不过,看他那熟练地手法,想来这位公子定是常执马鞭。路上有不少姑娘,见到这么英俊的车夫,纷纷飞红了脸,娇羞地低下了头,是不是偷偷瞄一眼,然后立刻又低下去。

这少年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却没丝毫不适,想必是习惯了,遇上模样俊俏的,他还轻轻一笑,算是还礼。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就如同一只铁钩,几乎勾走了姑娘们的心魂。

好潇洒!

再仔细一看。

咦?这不是当日在潜阳县帮助江民安大人逮捕元猛的秦云秦二公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云儿,”正当驾车的秦云享受这洒脱的时刻,车内传来一阵温和慈祥地声音,这声音听着颇有沧桑,但是沧桑中却略带了一丝调侃,“没想到你还是这般风流洒脱啊。”

一听这个声音,秦云风流洒脱的脸庞立刻浮现出了非常尊敬的表情,语气也很是平稳,不敢有丝毫的轻浮:

“云儿不敢。”

“哈哈,莫急莫急,”车内的声音颇有种飘然之感,“云儿,做人洒脱不坏,但是,千万莫要乱来。若是太过滥情,最后,受罪的总是你等年轻人,你可记住了?”

“云儿谨记。”秦云恭敬的回答道。

“爹,云弟还是把握得住分寸的。你不必担心。”车内又传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这个声音少了几分苍老,不过一样的稳重,醇厚。

“嗯,你等多年在外办事,为父很是放心,不过,”车内略带苍老的声音话头峰回路转,“这个世间是时刻在变的,今天这样,明天或许就是那样。所以,时刻有个人提点一下你们总是好的。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爹说的极是,说起来,爹,”车内两个声音开始攀谈,车外的秦云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双眼直盯前方,认真的驾着马车,“这回我们来狂狮盟,除了交代元猛之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哈哈哈,风儿,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啊。不错,这回除了元猛之事,为父受你李叔所托,还想调查另外一件事。”

“爹,”车内的声音突然低了许多,“是不是有关那个杀字?”

“嗯,不错。”苍老的声音说道,“和那个杀字有关?风儿,为父想问问你,是想到的和这个杀字有关呢?”

“自十年前,有几个武林世家相继销声匿迹,全家被灭,是何人下此毒手,至今无人知晓。留在现场的就只有一个杀字。”年轻的声音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最近狂狮盟出了两个身份很奇怪的人,当然,这两人不会是杀手,但是,是不是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爹,你说是吗?”

“哈哈哈,风儿果然深知我心,”苍老的声音先是一笑,然后,紧接着笑声嘎然而止,声音立刻变地略有些冰冷,显得相当冷静,“只是,风儿你能想到的事情,不知这个杀字背后的人是不是也会想到?”

一听这话,驾车的秦云不用招呼,便策马狂奔,加快了马车的行进速度。

真没想到,这辆如此笨重的马车,竟可以只由一匹马拉动,而且,行进的还如此之快。两边的草木如飞驰般向后离去。

“说起来,”车内一阵响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这封信上面的署名随心,你们可有弄清楚是何人?”

“爹,孩儿愚笨,未能找到此人。云弟和孩儿都怀疑此人是那位剑法奇高的黑衣姑娘,但是之后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哦,这怨不得你们,此人既然是只寄书,不见人,想来是故意躲着。况且,这人能在为父面前来去自如,形影无踪。为父也为得见其人,又哪来怨得了你们?无须自责。那黑衣姑娘,有机会为父也真想见上一见。”

“不过,你们说的那个假扮你们李叔儿子的那个李不易,要是以后有机会,为父倒是更有兴趣,定要见上一见。”

“爹,这人云弟跟了很久,没见什么特别啊。只是个骗吃骗喝的小混混。”

“是吗?他在元府呆了一些时日,就能找到元府的宝库,就算是骗子,”沧桑的声音轻轻一笑,微微一叹,

“也绝对不只是骗吃骗喝这么简单的骗子吧?”

车内外,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马拉车狂奔的声音。

片刻之后,驾车的秦云停住了马车,朝车内恭敬地说道:

“爹,哥,蜀安城到了。”

哥?

秦云的哥哥,秦风?

爹?

秦云的爹?

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