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堂,是狂狮盟专门负责书信往来的地方。

当然,这是书面语言,其实说白了,这里就是狂狮盟跑腿送信的人们的聚集地。

武林中人,无论武功高低,无论出身何处,大多都是有着远大抱负,或是行侠仗义,做一个武林大侠;或是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各种各样的远大抱负,尽管真正能成功的武林中人少之又少,可谓是凤毛麟角,但是,他们依旧死死地牵动着无数无数武林儿女的心,让无数武林人为之奉献一生,也无丝毫怨言。

有道是:

一入武林不见底,此生从来不回头

哦,这些扯远了。

总之,各种各样的远大抱负,让无数的武林儿女不断习武,不断闯荡,不断变强,当然,也不断地付出。

付出人生最宝贵的时间。

而在这各种各样,甚至包括一些让人迷惑不解的理想中,可以肯定的是,没有那一个是和跑腿送信有什么关系的。就算是武林闻名的金笔门,也是等着别人来找他们讨消息,他们也未曾给别人送过信。

毕竟,替人跑腿当信差,不会武功也是可以做到的,而且,即使你再怎么投入,也搏不到什么功名。

所以,尽管是狂狮盟七大堂口之一,飞鸽堂在狂狮盟众多徒众中却好像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

偌大的一个飞鸽堂,就只有一个人。

游凌。

不知从何时,飞鸽堂就开始人丁稀少了,

或许,飞鸽堂就从来没有过人丁兴旺的时候;

游凌也是因为父亲游天是上一任飞鸽堂堂主的原因,才接下这飞鸽堂堂主之位,没人来庆贺,也没人来抢,甚至,狂狮盟中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飞鸽堂有堂主,而且,正是他们平时经常使唤的小游。

不过,今天,飞鸽堂却与往常大不一样了。

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飞鸽堂那不大的院子里就听到了扫地的沙沙之声。

还在睡梦中的游凌被惊醒了,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他暗自吃惊。

谁啊?

该不会是小偷吧?

想到找,游凌急忙穿戴好,出门瞧个究竟。

虽然他这飞鸽堂只有存放着狂狮盟的书信,并无什么贵重物品,但是,游凌还是秉承父亲的遗志,不管是何身份,当就要当好。

眼下,狂狮盟的书信,由他游凌掌管,他就不能出差错。

一点也不行。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游凌还一边顺手拿起房门边上的几枚暗器。

游凌悄悄地走到门后听着动静。

还是沙沙的扫地声。

不过这扫地声很是奇怪,不是平时一下一下的,而是,一串一串的声音,就像是一条蛇在地上爬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干吗?

游凌是在忍不住了,猛地打开房门,大喝一声:

“谁?”

门外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了一跳,扫地之声嘎然而止,院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游凌的那声呵斥不断回响着。

好半天,对方终于缓过劲来,游凌的耳朵里低低地传来一句话:

“堂主吗?我是卫释然。”

卫释然?

游凌一下子想了起来:

这不是昨天连骗带哄加入我狂狮盟飞鸽堂两个小伙子中的一个吗?

原来是误会。

“哦,是释然啊。”加入了飞鸽堂,就是兄弟,游凌对卫释然的称呼也变了,毕竟大他三岁,所以,只叫名不呼姓想的亲切一点,“你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做什么?害的我还当是有小偷呢?”

卫释然正待答话,却有人比他先一步替他回了话:

“这家伙第一次住这么大的院子,还是住单间,激动不已,说非要起来好好打扫一番,这样住更舒服。”双眼朦胧的李不易从另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颇为不满地说道,“这人有病,堂主莫要理他。”

打扫?

游凌一愣,仔细向院中看去。

虽然天色还有些昏暗,但是身材瘦高的卫释然很容易分辨出来,而一边比他更瘦的东西必然就是飞鸽堂多年不用的那几把扫帚其中之一。

而在这两个身影之间,有一条黑色的线,一头连着卫释然,另一头则连着扫帚。

这黑线是什么?游凌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走上前,双手一摸。

一条铁链。

很长的一条铁链。

游凌细细观察时才发现,这铁链从卫释然的袖管中伸出,连着一个小巧的机关,紧紧的扣着一边扫帚把。

这是什么?

这也能扫地?

“释然,”游凌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疑问,“你再扫扫地我看一下。”

“哦。”卫释然答应了一声。

随即,他的右肩一抖,铁链就动了。

在微亮的清晨,那条铁链就像是一条舞动在空中的银色一般,带动着另一头的扫帚准确的将地上的几块碎石子扫到了一边。

游凌看的很清楚,卫释然一步都没动,但是,扫帚却是走最简洁的路径。

好熟练。

而且,很灵活。

更胜人的双手。

看着游凌惊异的眼神,卫释然表情相当别扭,一边的李不易确实哈哈一笑,仿佛真相终于大白一般,痛快地叫道:

“我早就说过,他虽然没有胳臂,但是,可是比其他有胳臂的人还能干活的。”

狂狮盟的总堂,是位于蜀安城的雄狮堡。

而雄狮堡的核心,这是位于雄狮堡内的雄狮堂。

雄狮堂,是狂狮盟盟主平日里和盟中各重要人物议事的地方。当然,盟主一家也住在这里。虽然狂狮盟盟主武功高绝,但是,作为一帮之主,身边多少还是需要一些护卫来充充门面。狂狮元霸的护卫,武功不高到一定级数,那可是不行的。

而雄狮堂,就是主要负责盟主的护卫问题。

所以,雄狮堂堂主郎峰的武功很高。

不然,雄狮堂的位置,他是坐不稳的。

就算他是新盟主夫人郎氏的弟弟,狂狮元霸的小舅子,也不行。

朗峰的武功,真的很高。

在高手如云的狂狮盟里,他能坐到雄狮堂堂主这个位子,本身就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明。再加上,十年前,他姐弟二人刚来狂狮盟时,年仅二十六岁的郎峰竟然胆大包天的指名挑战当时已是年近五旬,威名在外的狂狮盟盟主元霸。

当时,狂狮盟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年轻人发疯了。

挑战狂狮元霸?

多少年来,都没有这么胆大的人了。狂狮的脾气,有人挑战他正是投其所好,元霸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一场比试下来,狂狮盟所有人都服了。

两人斗了一百招,元霸最后硬是自己雄厚精纯的功力,才勉强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压了下去,艰难地赢了这场比试。

从此,孤狼的称号就被武林中人赠予了郎峰——这个年仅二十六岁得小伙子——而且,自那以后,元霸许诺过的雄狮堂的位子,就再没有人可以望其项背。之后郎峰的姐姐郎氏嫁给了元霸,郎峰在狂狮盟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无人可以撼动。

如今,十年过去了。孤狼的锋芒不减,功力更见精进。身材中等的他,此刻正站雄狮堂大厅内在一位妇人的身边,双眼闪着精芒,脸色冷峻,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杀戮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冷气,让人不寒而栗。

而他身边的那位夫人,体态优美,举止优雅,身着华服,头上却没什么过多的装饰,脸色平静,一双诱人的大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温和之气从她的身上不断地溢出,和身边的郎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能坐在雄狮堂内,而且,还是郎峰站在一边,想来这位夫人,就是狂狮盟的盟主夫人、郎峰的姐姐郎氏了。

有来世这么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怪不得狂狮也要拜倒在石榴裙下。

“事情办得如何了?”

温和的语气,简明的话语,绝对能让任何男人为之倾倒。

“很顺利,”郎峰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说话也不过是嘴唇轻轻阖动,“好手已经有了三十多位,钱粮也弄了不少,地方也选好了。”

“嗯,那就好。”元夫人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简单的赞赏了一下,“我们郎家就等着一天了,一定要抓紧。”

“嗯,我知道了。”郎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姐夫那里,你打算……”

“这个你不用管。”没等自己的弟弟说完,郎氏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只管做你的事就行,我狄……,咱们家就只剩你一个男人了,你不能让祖宗们失望,知道了吗?”

“是。”郎峰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道出了他心中的担忧。

“行了,你不必担心,”郎氏看着自己弟弟的表情,安慰道,“即便到时候他不念夫妻情分,便是看在勇儿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怎样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情便是了。”

“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郎峰说话声音很冷,但是,言语之间却满溢着温暖的亲情,“不过,若是狂狮盟敢有人对你和勇儿不利,我就带你们一起走。”

“放肆,”郎氏的声音有些冷了,

“忘了你的身份,忘了咱们家的大仇了吗?”

郎峰不说话了。

郎氏看到那两道熟悉而又坚定地眼神,心中一软,一挥手,略有疲惫地说道:“行了,这些事情到时候再说。现在一定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我们这些年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知道了吗?”

郎峰点点头。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啪——

不等声音落下,郎峰的身影就闪了出去,扑向声音的来源之处。不愧是孤狼,一起,一跃,一扑,一气呵成,眨眼之间,郎峰已是打了一个来回,再次站在了郎氏的身边。

“怎么回事?”郎氏语气镇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没人,可能是鸟兽压断了树枝。”郎峰回道。

“可能是轻功所为吗?”郎氏问道。

“可以,但是,据我所知,盟众暂时内没有这种高手。”郎峰冷静又自信的回答,“这样的轻功,可直追剑帅和盗神了,盟内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

剑帅?盗神?

天下百年来轻功最高的两大高手。

狂狮盟要是有这样的高手,那可是大事一件。

对武林都是大事一件。

郎氏姐弟怎么会不知?

郎氏点点头,又吩咐道:“对了,这两天青龙堂又招了不少人,你过段时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手?”

“是。”

两人正说之间,一串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接着,一个雄狮堂弟子在门外喊道:

“堂主,飞鸽堂送信过来了。”

“哦,叫他进来吧。”

雄狮堂的信,向来是堂主郎峰亲启。

“是。”门外弟子应声而去。

片刻,一个极瘦极高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见到郎氏和郎峰,立刻躬身行礼:

“飞鸽堂弟子卫释然,见过夫人,见过郎堂主。”

一躬身,郎氏姐弟就立刻发现了这小伙子的残缺之处。

一个双臂全无之人!书信都是背在背上的。

“哦,不必多礼。”郎氏只微微惊讶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你是何时加如飞鸽堂呢?小游呢?”

“禀夫人,小人是昨日才加入飞鸽堂的,堂主到其他堂口送信去了。”

“嗯。行,下去吧。”

卫释然放下了信件,再一行礼,便退了出去。

“好轻的脚步,好俊的身法,这小伙子的轻功一定极高明。”

刚才一句话没说的郎峰,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何以见得。”郎氏睿智聪明,不用多问已知郎峰所指之人是谁。

郎峰双眼一直盯着门口:“这少年人走路步伐飘然,若不是得了大病,便是轻功极佳,走路自然异于常人。”

“哦,看来这飞鸽堂还真是人才济济,先是一个人撑起一个堂口依然有序的游凌,现在又来了个轻功高手,看来有必要关注一下了。”郎氏从来不怀疑弟弟对高手的判断,问道,“最近可有有关飞鸽堂的事情?”

“有,刚才朱雀堂的鹰堂主来信,说飞鸽堂的游凌要多支取两个副堂主的月俸。”

“准了。”郎氏起身,拿起卫释然交给他们的一封信,放到郎峰手里,“这件事,你要好好处理。”

“是。”郎峰送着姐姐出去了。

雄狮堡的飞鸽堂内。

李不易很苦恼。

卫释然却很高兴。

两人都是为了一件事。

今天,刚从狂狮盟内主管钱粮的朱雀堂内传来信,说将新加入飞鸽堂的李不易和卫释然提携为飞鸽堂副堂主,每月月俸白银五两。

一听堂主游凌说道这个,卫释然高兴的不注意,一纵身,直接跳到了屋顶上,发觉失态,才急忙纵身飘了下来,口中不住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攒点钱养家了。”

“攒钱?养家?”

游凌听到了两个对于武林中人非常陌生的词语,愣了一下,又问道,

“怎么?释然你成家了?”

“他是我姐夫。”一边的李不易尽管一脸愁相,但是,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随便插嘴的习惯依旧没有变。

“哦?那你怎么还出来闯荡武林啊?”游凌有点不懂了。

“哦,他姐姐不放心他,”卫释然指着李不易说道,“而且,我也想见见世面,就一起出来了。”

“哦,这样。”卫释然的解释很合情理,所以,游凌也就没再多问,转头看向另一个刚刚被提拔为飞鸽堂副堂主的家伙。

卫释然因为地位高了,月俸多了,高兴,这个很正常。

但是,同样的好事,落在李不易的头上,却让他一脸愁容,这个就非常不正常了,让人很难理解。

怎么?

难不成还有人和权力、金钱有仇?

李不易当然不会和这两样有仇。

开玩笑,要是有仇,当初在潜阳县,他就不会冒险去骗黑熊元猛了。

当然,这事也不能和游凌说,元猛可还是这狂狮盟的元老呢。

所以,当游凌问李不易发愁的原因之时,李不易直截了当地将心中地担心说了出来:

“我们两个是小角色,在武林中根本没有什么名气,新加入这狂狮盟,怎么这么快就被提为副堂主?月俸五两,那可是好大一笔,这要急红多少双眼睛啊?”

李不易这么一说,游凌心中一凛,顿时也和李不易一样紧张了起来,喃喃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还没向夫人禀报,说起来,”游凌将头转向了卫释然,

“释然,你去雄狮堂送信,和夫人还有郎堂主说过什么吗?”

“我一个新加入狂狮盟的小弟子,哪敢说什么啊?”紧张是一种氛围,可以感染其他人的,李不易一紧张,不仅感染了游凌,也感染了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卫释然,“我就说自己是飞鸽堂新进弟子,放下东西,什么也没说。哦对了,夫人还问起堂主你去哪了,我说你去其他堂口送信了。就这么多。”

说完,卫释然深怕遗漏了什么,依旧在那里苦思冥想。

知道卫释然不可能说什么,游凌先是纠正一下两人的称呼:

“我说两位兄弟,咱以后能不能别老堂主堂主的叫了,我比你们都大,你们就叫我一声大哥算了,行不?”

“不,大哥多没新意?我们要叫你凌哥,这个多好听?”李不易一叹气,又问道,“不过,凌哥,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说是夫人做主将我们两个升为副堂主的,夫人这是为何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游凌为难地回答。

“说起来,”李不易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看似无心却又带点谨慎地问道,“为什么这狂狮盟的事情,都是夫人做主啊?”

李不易一说完,他自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他看到游凌的脸色变了。

颇有些悲伤,也颇有惋惜。

不过,更多的,则是无边无尽的无奈。

怎么?莫非这其中有着什么隐情?

“唉~~”游凌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你们刚来这狂狮盟,不知道这段往事,今天我就和你们说一说,也好让你们莫犯了规矩。”

李不易和卫释然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于是,两人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唉,说起来,这还是我狂狮盟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呢。”

有另一说完,李不易另一个毛病——接话头就发作了:

“嗨,大帮派才会有大麻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