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已经是腊月初八。

寻常百姓都从这一日开始算作正式的过年,出门在外,街道宅门两侧早已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小贩们走街串巷,叫卖年货,吆喝声都透着股子喜庆的气息。

林夕落自从那一日跟随魏青岩去了一次“麒麟楼”之外,便再也没有出门过。

如今已经怀胎六个月,她虽然妊娠反应不再强烈,可肚子却比常人的大,平时在屋中走一走,都略微嫌累,只得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实在累了就让魏青岩将她抱到屋中。

麻烦死了!

林夕落无奈的杵着脸,坐在挨着窗户的椅子上,摸着肚子里的小宝贝儿心里念叨着:

“快出来吧,娘快熬不住四个月了!”

魏青岩没有在家,从前日开始就被皇上召进了宫中,也不说是什么事,就让他在身边守着。

一位是皇上、一位是臣子,魏青岩纵使心中焦虑也不敢开口请休,只得每日早出晚归,却又惦记着林夕落,特意去找了姜氏,请她每日都在此照料一二。

姜氏自然不会拒绝,每天早早就来,连她院子里回事的管事婆子们也都到这里来回差事,反倒是热闹非凡。

这一早,魏青岩走了许久,姜氏还没有来,林夕落略有点儿纳闷,“三夫人还没到呢?”

“五夫人,三夫人也是忙着帮小主子们弄过年的新衣裳呢!”冬荷在一旁说着,则拿了一套新料子,“这料子新鲜得很,您过年也要赏小主子们物件,用这一匹可好?”

林夕落看了看,则点头道:

“那就选这个吧,可告诉仲恒回来时带一些把玩的小物件了?春菱还追着我要呢!”

“已经告诉了,仲恒少爷要小年儿才回来。”冬荷提及小年,林夕落则无奈的叹气。

当初告诉魏仲恒他要回家过年,本打算今儿就让他回。可魏仲恒死拧不愿,只说小年再回,要在那里给几位兄弟雕出好看的年礼。

林夕落何尝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一是因为与魏仲良打了那一架,他心里仍然存怨,二来。他被送出去这么久,总要展示一点儿成绩才好,否则心里头哪能过得去这个坎儿?

他终归是大房出身的孩子,嫡庶出身,而且还被告诫不许科考、不许入仕,比之三房、四房的孩子还不如。

这个年代,会背两句《论语》、《中庸》都能被称颂为好孩子,有前途,但如若是手艺来看。他不雕出个花团锦簇来就是不务正业。

可谁看不出哪一个更难?

林夕落懂魏仲恒的心,故而她没有坚持,而是允许他小年再回,更是送了他不少上好的料子,让他做手艺送给兄弟姊妹。

魏仲恒嘴上不说,可笑的嘴都咧疼了,自当能够显示他的心情是何等的畅快感激。

林夕落跟着冬荷选了过年送孩子们的年礼,而这时门外则有人来禀:

“五夫人。太仆寺少卿大人与夫人到了!”

林夕落当即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父亲母亲来了?快请!”

林政孝与胡氏也有月余没来看她,一乃公事忙,二来林忠德几次身体不好,连乔高升都被拽过去几次帮忙,林政孝与胡氏也时常回去探望,林家也闹成了一锅粥。

胡氏一进院子就看到林夕落站在门口,小步的跑着上前:“你可别出来!”

“没事儿的娘,我好想你!”林夕落上前搀着胡氏进屋。而林政孝则在后方进门,见到林夕落也甚是高兴。

“天诩呢?”林夕落问着天诩,胡氏则道:

“不能让他来,没轻没重的!”

胡氏格外高兴,目光一直盯着林夕落的肚子,林夕落苦笑:

“娘,这没怀孩子之前你盯着我肚子,如今还盯着,你就不能看看我的脸?”

林夕落抱怨,胡氏则道:

“你已经是娘的闺女了。这小鼻子小嘴都在娘心里头记挂着呢,娘要看看大外孙!”

“您就知道是外孙?”林夕落翻白眼,这时代的人都重男轻女,胡氏也不例外。

“自当是外孙,瞧你这肚子尖尖的,乔太医可说了男胎还是女胎?”胡氏问起乔高升,林夕落则摇头,“他不说,说是五爷吩咐的。”

胡氏撇嘴,“他不说娘也知道是外孙!”

林夕落哭笑不得,看着林政孝道:“父亲,祖父的身子怎样了?”

林忠德可乃林家的根,如若他真出现意外,林家恐怕不但要没落……而且还要乱了!

提及林忠德,林政孝的脸上也现出无奈,可这等事他说给林夕落听有何用?

“还是照料好你自己的身体,其余的事都有父亲在。”

“好歹让我心里有个谱,也能与青岩商量!”林夕落不依,林政孝犹豫,胡氏则忍不了他的闷气,开口道:

“还能怎么样?老太爷如今卧床养病,你大伯父与大伯母已经开始谈分家了,他是嫡长子,有意让老太爷现在就选林家未来的家主,你三伯父不愿意,说老太爷能长命百岁,不同意现在就分家,你六伯父则斥大房没资格,因为你大伯母的那个儿子还在**半死不活的,其余的都是女儿,这就闹开花了!”

“三伯父与六伯父应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大伯父这时候就开始闹分家,也实在是真够不要这张脸的!”林夕落骂着,则看向林政孝,“父亲,别跟着他们掺和。”

“你父亲自当是不想搀和,可这一个个的都强拉硬拽,恨不得将你父亲劈成两半,不回去看老太爷,心里头也惦记着,可一旦进了林府的门,这盆水便开始泼下了,让人打心眼儿里发憷!”胡氏一肚子抱怨,林政孝则道:

“夕落,好生养你的身子,这些事有父亲解决,姑爷如今也身不由己,过了年就好。”林政孝提及魏青岩,林夕落点头道:“放心吧,我无事的。”

林政孝心安的点了点头,而胡氏则开始揪着林夕落说起如何调养,冬荷与秋翠在一旁用心的记,还把乔高升给叫来好一通探问林夕落的身子。

乔高升只是点头答应,更是说林夕落身子他心中有数,除此之外,他则没几句正经的话可说。

胡氏有些不悦,林政孝则拽着乔高升出去谈老爷子身体的事。

“这乔太医怎么有点儿不务正业似的?他靠得住吗?”

胡氏如今是何人何事都特别担心,之前或许还没有这种感觉,林夕落的肚子越大,她的警觉性就越高,一来是林夕落曾经差点儿离她而去,二来这魏青岩的前夫人就曾经生产时过世,她这心里头也犯嘀咕。

林夕落知道胡氏担忧什么,则是道:

“没事儿,他就是被人给下了**药了。”

自从上一次见过碧波娘子,乔高升就整天魂不守舍,整日嘴里都嘀咕着为何他是个男人?

不过对于探脉诊病,他还能够做到专心从事,故而魏青岩没管他,林夕落也随着他整日里犯癔症。

“**药?”胡氏不知此事,“那怎么办?瞧上什么人了?让姑爷找来不就是了,这整日里颠三倒四的,可别耽搁了你的身体。”

“找来?”林夕落嘴角抽搐,这人怎么找?不单是齐献王爷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比女人还妖媚的男子……

“娘,这种事五爷与我心中有数,您就不必担心了。”林夕落觉得无法与胡氏开口,只得搪塞过去。

胡氏也没有追究,只让林夕落多多注意便不再提。

林政孝与乔高升谈完林忠德的病症之后,心里也算有了底,又与林夕落嘱咐半晌,夫妇二人便离去了。

林夕落看着乔高升那一副模样也有些牙疼。

一个瘦弱的半老中年,整日里为碧波娘子这样的人丢了魂儿似的,这乔锦娘怎么办?乔锦娘的娘怎么办?好歹他也将是林政辛的丈人爹啊!

“乔太医。”

林夕落一声呼唤,乔高升则惊乍一样的反应过来:

“五夫人何事?”

“要不然,我们请碧波娘子的戏班子来演一场戏怎么样?过年了,图个乐呵。”林夕落阴阳怪气,乔高升则立即大喜,“好!好!”

“可惜不知道碧波娘子是否有空。”

“五夫人相邀她一定到!碧波娘子的身段、羞目、连一转身都那么含情脉脉……”乔高升越说越动情,只差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少在这里做梦了!就是请来他唱戏也要把你撵走,安心的把我祖父的病情告诉我,否则我跟你没完!”林夕落一声怒嚎吓的乔高升头发都快立起来了!这才反应过来林夕落是故意的刺他!

“五夫人,这事儿没法说啊!”乔高升一脸苦涩,美好的梦被打碎,心里头好似没了念想,一时间还无法转过神来,连说着林忠德病情时脸上都挂着那一副思盼的猥*琐表情。

林夕落翻了白眼,她差点儿看吐了!

二人还未等再继续说下去,姜氏则从外匆匆的赶了来,林夕落本要问今日迟了,可还未等她开口,姜氏则开口道:

“侯夫人露面了,二哥与二嫂也被解了禁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