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没想到常妈妈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看向冬荷,冬荷点了头,小声道:

“奴婢已经把话都回了过去,想必是常妈妈想与您说的事与春萍有关。”

林夕落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她请我去作何?咬牙不肯说实话,我凭什么搭理她与春萍的事?你去她那里看一看,就说我在忙着,让她有什么事与你说便罢了。”

冬荷应下,随即便往外走,而她出门,正看到角落中窸窸窣窣有个人影,仔细探去,不正是那个夏兰?

她本是被塞到这个院子里的丫鬟,通房没当成,如今林夕落不搭理她,她便整日在院子里帮着做杂活,可也没什么人乐意理她。

这会儿来找五夫人是有何事?

冬荷看着她,夏兰却欲言又止,明摆着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夫人。”冬荷转身回去,在林夕落身边道:

“那个夏兰一直在门口。”

林夕落也略有惊讶,如若不是冬荷说起,她恐是快将这个丫头给忘了。

“这些日子她也没少受苦,院子里的人挤兑着、打压着,时而连她的饭食都抢,吃的用的不如个粗使丫头,不过也没见她吭过半声。”冬荷是个心软的,不免为这夏兰说了两句好话。

林夕落看着她,“就卖你个人情,让她进来吧。”

冬荷即刻为林夕落行了礼,跑到门口朝着夏兰摆了摆手,“来吧,五夫人要见你。”

夏兰自知这是冬荷的提点。连忙上前给冬荷行了礼,冬荷扶住她,只是道:

“进去吧。”

冬荷赶去找常妈妈,夏兰才迈步进了门。

一进到门口,正看到林夕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夏兰想起这两日发火的五夫人。不由得浑身上下一哆嗦,小碎步上前跪地道:

“奴婢给五夫人请安了!”

“起来吧,跪了地上作甚?”林夕落一指旁边的小凳子。“坐吧。”

夏兰往那方看了一眼,旁日里连冬荷都不去坐,她怎能逾越?

心下一想。左右都进了这屋子。腹中的话如若再不说出恐怕就没有机会,又是给林夕落磕了个头,夏兰直言道:

“奴婢不敢,奴婢请五夫人分派个活计,即便是粗使丫鬟的活计,奴婢都愿意做。”

“这日子过的不挺好么,没有什么活计做,还能拿着月例银子。”林夕落看着她。虽说心里忌讳这夏兰是侯夫人送来的,可这些时日,侯夫人对她好似不闻不问了。

但这终归是一堆干草。说不上什么时候得了侯夫人的提点便会着了……

夏兰也瞧见林夕落对她的目光中带有几分不信任,忍不住道:

“奴婢逾越。这日子奴婢不愿意过,旁日里没有活计还拿月例银子,奴婢口中嚼着饭菜都难以咽下,奴婢愿意伺候五夫人,毒誓的话语不出口,只请五夫人给个机会,让奴婢能在这院子里有口踏实饭吃就成了。”

话语说着,夏兰又是在不断的给林夕落磕头。

林夕落连忙阻拦,“起来吧,这动不动就磕头的,脑袋也是自个儿身上的……”她最厌恶的事便是这个磕头。

夏兰犹犹豫豫的起身,抹了抹眼睛,只等着林夕落说话。

秋翠也知林夕落有心用这个夏兰,便是上前拽着她坐了一旁的小凳子上,口中道:

“五夫人的吩咐你自当要听,坐下歇歇,然后再说。”

夏兰连忙谢过,也拗不过秋翠有劲儿的手,沾了小凳子的边儿,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夕落:

“奴婢是这府中的家生子,可爹已是瘸了,娘早就没了,还有个弟弟年幼,这次能被选中送了五夫人的院子,也是家里头使了银子给管事的妈妈,但如今奴婢的爹犯了错儿,被赶回了家中不再用他。”

夏兰说到此,不免哽咽几声,“奴婢虽说在夫人的院子里做事,月例银子都交给了家中,但奴婢不能总这般没个活计,这让奴婢的心里不够踏实,所以奴婢愿意给五夫人当个粗使丫鬟,只求能得一碗安稳饭吃。”

秋翠本是最不喜欢这个夏兰,可如今听她这般苦,心里也有些发软。

但林夕落不开口,她不敢率先说上半句,夏兰能得见林夕落的面儿,都是给了冬荷颜面,她若再出来说话,恐怕会引起夫人的反感。

何况,冬荷比她终归要更有身份一些……

秋翠看着夏兰手中那粗纱布擦着脸,不由得把自个儿的帕子递了过去。

林夕落看着她,沉上半晌才道:

“让你说的,好似我是个刻薄的人,赏你一碗饭可以,但就怕这饭进了嘴里,你养足了精神去做些不妥当的事。”

“奴婢如若敢对不起五夫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夏兰当即又跪地发誓,“奴婢知道五夫人不喜欢旁人用甜话巴结奉承,奴婢一定好好做事,绝对不让五夫人失望。”

话语说着,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渴望和乞求,林夕落沉了口气,吩咐秋翠道:

“今儿提了杏红和青叶,二等丫鬟里有几个了?”

“算上秋红,共有四个二等丫鬟。”秋翠这般回,也知林夕落是有意让夏兰做个二等丫鬟,“另外的那个二等丫鬟是上一次也在院子里借过银子的,但银钱数目不多,也还上了,便没太记她的过错。”

“那就让她去做个粗使丫鬟,夏兰补她的空当就是,粗使里头若是两次都有事的直接撵走。”林夕落这般吩咐,却让秋翠略有犹豫,“撵走的丫鬟可要去回大夫人一声?”

“回给她作甚?如今这院子可是由我自个儿掌事了,当主子就得有个主子模样。”林夕落这般斥责,让秋翠捶了捶脑袋,“那奴婢这就去。”

话语说着,她便看向一直发呆的夏兰,“还在这儿呆着作甚?随我去吧?绍介一番,也免得丫鬟婆子们不知道,再对你冷言冷语。”

夏兰恍然反应过来,连连给林夕落磕头,林夕落翻了白眼,秋翠才连拖带拽的将夏兰带走……

下晌刚刚提了两个二等丫鬟、赏了三个婆子,如今又让夏兰顶了旁人的缺,成了二等丫鬟。

这般安排,着实让有些人心里不忿,觉得自个儿亏的慌。

好歹也是侯夫人派来的,五夫人就这么对待?打狗也要看主人,虽说是来伺候她的,可大夫人与二夫人院子里,不都有侯夫人的人?哪个也没像五夫人这般冷待,甚至还罚自个儿抽嘴巴的……

一人心中不忿,接二连三便有人站出来与秋翠道:

“秋翠姑娘,五夫人让夏兰姑娘顶了那丫鬟的差事,可是有个说法没有?按说都是犯了重错的才会给驳了差事,今儿好似没她的事?”

“就是,何况她也是侯夫人从大夫人院子里挑出来的,这是否要去回给侯夫人一声?侯夫人绝不会饶了这对不起主子的。”

“老奴这颗心都害怕了,别改日五夫人心思不顺,再给老奴撵走……”

议论纷纷,喧嚷四起,今儿挨了打的、上一次被扣了银子的这会儿不免都抱怨一两句。

夏兰有些害怕,她被提及当个二等丫鬟,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秋翠听着众位婆子的抱怨,不免冷笑:

“都少在这里头嚷嚷,告诉侯夫人?你们想告那便去啊?在五夫人的院子当差做事,拿着五夫人分发的月例银子,还敢嚷嚷这等事?别好似是替人出头似的,其实不都是怕你们自个丢了差事?”

“五夫人如今是自个儿掌院子的事,没得去劳烦侯夫人,你们若觉得不妥当,大可离开这院子,五夫人自会再选人进来,好似没得你们就吃不上一两口热乎饭了似的,再敢嚷嚷,全都滚!”

秋翠本就是个硬脾气,如今这般一斥骂,倒是让婆子们瞪了眼。

五夫人自个儿掌院子?她们虽有听说过,可都以为是谣传,如今从秋翠嘴里说出口,这恐怕便是真的了……

秋翠也不看她们,直接选了粗使里的一个丫鬟,吩咐侍卫道:

“给她撵出去,往后不必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了!”

“秋翠姑娘,您这般撵人走,总要给个说辞?”一个婆子大了胆子的站出来。

秋翠冷哼道:

“上一次昧了银子还不上,这一次又没照料好仲恒少爷,撵她走,怎么着?夫人之意,还要向你们回话不成?各个都老老实实的做事儿去,夫人仁慈,没打了板子才撵走已是不错的了,还想怎么着?”

话语说罢,秋翠即刻摆手,侍卫当即拽着那丫鬟就往外拎,连嘴巴都早已堵上,不容她说半个字。

丫鬟婆子们不敢再多说,各个心怀忐忑的连忙离去,今儿被林夕落提点了的丫鬟婆子,自还如以往那般淡然如常……

夏兰被吓的已是动不了腿,秋翠瞧着她,拽着便是走:

“去绣房让人给你做一套二等丫鬟的衣裳……”

而这一会儿,冬荷已经从常妈妈那里回来,在林夕落这方回禀道:

“五夫人,常妈妈依旧不肯说,只是请您不要卖掉春萍,她愿一死来赔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