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豆豆回到小院,小院空无一人。走进家中,家中静静无声。

她的目光落在*边的墙上,她和潘玉龙的合照,依然如故。照片上潘玉龙惊怔的表情,依然质朴。汤豆豆触目良久,那一刻竟备感陌生。

潘玉龙在渝城火车站外的街边,搭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来到西关医院,他在杨悦的病房没有看到杨悦,她的病*已经空了,一位医生告诉潘玉龙:“杨悦呀,已经出院了,今天上午走的。”

“出院了?她,她伤那么重,怎么出院了?”潘玉龙很是惊讶。

医生说:“她父母把她接回北京治疗去了,在北京治疗可以住在家里,可以节省一点费用吧。北京在治疗水平也更好一些。”

“她家在北京什么地方您知道吗,他们留地址了吗?”潘玉龙问。

医生说:“不知道,没留。”

潘玉龙来到汤豆豆藏身的小旅馆里,在汤豆豆租住的那个角落的房间,他也没有找到汤豆豆。那个房间的房门紧锁,经向一个擦楼梯的阿姨打听,才知道汤豆豆也已经走了。

潘玉龙走出旅馆外僻静的小街,一脸茫然。

一只中药罐在小火炉上汩汩作响,潘玉龙坐在小火炉旁,听着李阿姨的长吁短叹。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都是连筋带血的一家人,怎么就非要打来打去的呢,他们这样,让他们的父亲在地底下怎么合得上眼啊。他们杜家那么多钱,一人一半也花不完的,我搞不懂你们这辈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

潘玉龙默默的听着,插话问:“您知道汤豆豆去哪儿了吗?”

李阿姨回答:“她回银海去了,她在这儿住不惯,又和她哥哥合不来,所以就回去了。

走以前还来看过我,我就说她,你哥哥再有什么不是,也是你亲哥哥呀,怎么也不该上法院去告他呀,这让外人听了多笑话呀,你说是不是呀。”

汤家的小院外响起一阵摩托车的轰鸣,紧接着阿鹏的脚步踏上了楼梯,一阵敲门声响过之后,阿鹏自己走进了屋子。他进屋开灯,四周看看,屋里无人,阿鹏叫着:“豆豆,豆豆……”但无人应声。阿鹏走出屋门,正要下楼,忽见潘玉龙的房门也和这边一样半虚半掩,于是他走了过去,站在门外又叫了一声:“豆豆!”然后轻轻推门。

房门打开,拉亮电话,阿鹏看到汤豆豆靠在潘玉龙的*上,面色苍白,双目不睁。

阿鹏驾驶着摩托车在马路上疾驰,汤豆豆无力地抱着阿鹏的腰部,脸颊靠在阿鹏的背上,勉强支撑着身体。

在银海医院的急诊部里,汤豆豆的鲜血被抽进一根针管;医生翻看着汤豆豆的眼皮。

医生在处方单上写着药名,同时对站在桌边的阿鹏嘱咐:“要让她好好睡一觉,她可能有点炎症,先吃点药,打一针,看看明天退不退烧。明天你们来看一下查血的结果,要是烧退了估计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点头应允。

阿鹏把汤豆豆送回了小院,汤豆豆没让阿鹏背她,一步三摇地走上楼梯。阿鹏扶着她走到家门口,正要替她开门,不料汤豆豆却自己摇摇晃晃地朝潘玉龙的小屋走去。

阿鹏跟过来,扶她进了小屋,把她扶到潘玉龙的*上。汤豆豆抱着潘玉龙的枕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阿鹏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怎样劝慰:“豆豆,你怎么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去……”

汤豆豆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擦干了泪水,从*上起来,拥抱了阿鹏。

这也许是汤豆豆第一次拥抱阿鹏,阿鹏慌得不知所措。他双手紧张地抱住了汤豆豆的后背,他能感觉出汤豆豆的身体已极度虚弱。

汤豆豆轻声地:“谢谢你阿鹏,你就像我的哥哥,就像我的亲哥哥。我没有亲人了,你知道没有亲人的感觉吗……”

阿鹏仔细思索着汤豆豆的泣诉,不知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更加失落:“好……那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哥哥吧,我当什么由你决定。”

第二天,阿鹏带着汤豆豆来医院复查。像亲哥哥那样对汤豆豆呵护有加。

阿鹏去药房排队取药,医生向汤豆豆说了查血的结果:“你的烧已经退了,发烧可能是因为疲劳,因为肌体炎症引起的,昨天开的消炎药你再吃一天。”医生一边说一边在处方单上写着什么,突然换了话题,抬头又问:“你们家里人有患肝炎的吗?”

“没有,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汤豆豆答道。

“你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上一辈子,家族里有没有得过肝病的,有没有这方面的家族病史?”

“没有啊,我妈去世比较早,我爸是脾有问题去世的,我爷爷奶奶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汤豆豆表示不解。

“查血的结果出来了,您的肝有点问题。”

汤豆豆有点害怕:“肝有问题,要紧吗?”

医生说:“目前还没有太大危险,但肝炎这种病比较麻烦。不注意的话,也能转成危险的病,所以……”

汤豆豆惊讶:“肝炎?”

阿鹏和汤豆豆一起走出医院,他们向阿鹏的摩托车走去。这时的汤豆豆脸色萎靡,阿鹏在一边不停劝慰。

“医生不是说了吗。肝病是三分治七分养,平时要心平气和,情绪稳定,不能生气,不能动肝火。绝对不能再沾酒了……”

汤豆豆望着阿鹏:“阿鹏,我求你个事行吗?”

阿鹏赶紧说:“行啊,什么事?”

“别跟老刘和东东他们说我得肝炎了,行吗?我以后吃饭喝水一定注意,一定不**大家……”汤豆豆请求地说。

阿鹏郑重地说:“你放心,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汤豆豆点头致谢,骑上了阿鹏的摩托,阿鹏把车子发动起来,忽然问道:“阿龙也不告诉吗?”

汤豆豆沉默片刻,摇摇头说:“阿龙,他不会再关心这种事了”。

阿鹏没听懂似的:“你怕他知道你得了这种病,就不理你了?”

汤豆豆眼圈红了,双手抱住阿鹏的后腰,她说:“阿鹏,我想我妈了”。

阿鹏的车子穿过街衢,行驶平稳。

路上,阿鹏依然循循善诱:“你好好养,这个病不能激动,也不能疲劳,你这一段先别跳舞了,老刘找了个香港公司,要让咱们改成歌舞组合,你可以集中精力练练唱,将来你就是咱们的主唱!”

汤豆豆伏在阿鹏的背上,似乎还在想着自己心事,对阿鹏的叮嘱,始终似听未听。

汤豆豆喃喃说道:“阿鹏,你能带我看看我妈去吗?”

汤豆豆和阿鹏走进了阳光旅社。

仍然是那条长长的走廊,仍然是那间兰花套房,仍然是窗外郁郁葱葱的山谷,山谷里依然洒满阳光。

汤豆豆含泪的目光依然从房间的每个角落,角落的每个细部,缓缓划过,她的耳畔响起的那首“真实”的乐曲,此刻备显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