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倾饶要和段溪桥一起赶去仙客居,楚云西知晓后,特意为他们挑了平王府最舒适最宽大的马车。

路上傅倾饶躺在厚厚的软垫上,细问段溪桥地窖中发现人头一事。谁知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方才路上遇到了秦点暮,他和我说仙客居的一个侍从去刑部报案,非要见他或者刑部尚书。因着休沐,尚书大人和他都没去,衙役就寻了他,把事情同他说了。秦点暮回到刑部的时候,报案之人突然急着回仙客居,只来得及和他讲地窖里发现了人头让他去仙客居细查,便匆匆离去。秦点暮觉得此事或许和断肢案有关联,就与我说了。”

“那秦大人已经去了?”

“没有。断肢案既然是我接下的,当然由我来管。他自去忙他的便是,何必多跑一趟。”

听说如今只有他们二人前去,傅倾饶不免有些担忧。

仙客居那地方,可是见到大理寺的人就会死命往外赶的啊……

段溪桥细观她神色片刻,突地往车壁上一靠,斜睨着傅倾饶,“怎么?不想去了?”

傅倾饶沉痛地点点头。

俩大理寺的单独过去,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么。

“如果秦大人能同去,能好很多。”毕竟有个刑部的高官在,不会连门都进不了就被人硬生生撵走不是。

段溪桥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嗤道:“若早知你想与秦点暮同去,我便不会拒了他了。”说罢就合上眼帘闭目养神,再不多发一言。

傅倾饶仔细看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半晌,确认他其实很生气后,不由愕然。

她好像也没说错话啊。

这人又在乱发什么脾气?

到了仙客居后,果然不出所料,二人刚到台阶附近,就被人拦下了。

段溪桥看了眼路旁的一辆华丽马车,说道:“你们去和大公主说声,大理寺左少卿来查一桩案子,还望公主殿下通融一番。”

面前两个彪形大汉齐齐摇了摇头。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公主不在。”

段溪桥点点头,指了那辆华丽马车说道:“本官看那车子疑点颇多,不如先去那处查探下。”作势就要往那边走。

大汉中的一个横臂拦在了他的跟前,“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谁的车子,您心里有数,不是您能查得的。”神色和话语中,满是轻视。

“公主不是不在么?”段溪桥笑了下,突然绷了脸,厉声喝道:“这地方的车子,哪一个我查不得?就算是她的,我也照样查得了!”说着就将大理寺少卿的腰牌往那大汉头上丢去。

他出手极快用力颇大。汉子见状忙侧身去躲,谁料那腰牌飞得太快,他只偏了稍许就被腰牌砸中。沉香木砸上他的颧骨划过他的鬓角,擦下一块肉皮带出了一条血线,最终撞到仙客居的大门上,硬生生插在了门缝中,入木三分。

壮汉抹了把脸,望见手上的血丝,顿时怒极,撸了袖子就要上前,被旁边那人大力拽住了。

此人看了眼笑得阴沉的段溪桥,朝他拱了拱手。转身去到门边,使了力试了四五次才将那腰牌拔下后,他神色愈发恭敬了些,双手将木牌捧到了段溪桥跟前。

“大人还请息怒。这人新来的,嘴又欠手又笨。大人稍等片刻,小的立刻通禀去。”

片刻后,他回来,告知大公主有请。又说他们俩还得守着门口,就不亲自送大人过去了。

段溪桥大跨着步子进了门,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傅倾饶回头望一眼那马车跟了上去。眼瞅着四下无人了,凑过去轻声问道:“你早知大公主会来?”不然怎么那么笃定进得来?

“酒楼中出了这种事情,她和大驸马必定有一人要出面。大驸马自然不会想沾上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九成九是大公主来。”

“那如果今天大公主没来呢?”

段溪桥斜斜地睇她一眼,“那就让他们去公主府请示去!”

傅倾饶默然,彻底没话了。

半晌后,段溪桥猛地驻了脚,扭头问她,“你是说我非得靠那女人才进得来?”

傅倾饶不解地抬头看他,眼中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吗?

段溪桥重重哼了声,拂袖当先行去,彻底不理她了。

傅小哥心里十分悲苦,暗道实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忙不迭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这几日身子虚弱,单单走着已经有些吃力,如今这样跑了一小段,便彻底乏了。刚进到屋里,就气喘吁吁冷汗直冒。

段溪桥拧着眉将她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朝上座的慧宁公主行了个礼。

慧宁公主冷冷地看着傅倾饶起身行礼,又冷冷地看着段溪桥再次将他按到了椅子上,登时银牙咬碎,握着椅子扶手的十指不由就使了全力握紧,指节都泛了白。

段溪桥顺着她的目光稍稍偏了下头,不动声色慢慢挪到一旁挡住坐着的傅倾饶,又躬身说道:“微臣听说有人在仙客居的地窖中有所发现,特意来此办案。”

傅倾饶小心翼翼地起身,站到段溪桥身后站着。被段溪桥瞪了一眼,也只作看不见。

慧宁公主垂下眼,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平地说道:“哦?什么发现?本宫可是没听说过这种事。”

段溪桥还欲再言,身后傅倾饶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脊背。他全身骤然一僵,竟是忘了开口。

傅倾饶只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并且默许了,就往侧前方跨了一步,“不知公主可否借椅下的那坛酒……给微臣看看?”

方才她就注意到了,自打他们进屋,慧宁公主经常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挪动双脚,去遮住椅子后面那个东西。方才她坐在椅子上停了片刻,就是试图去看那是什么。最后发现,那应该是个坛口与坛身差不多宽的大酒坛子。本想再确定些再起身,无奈被段溪桥给挡住了。

慧宁公主拂衣袖的手指停在了那里,继而缓缓收拢,“不过是坛寻常的酒而已,你若想喝,酒窖之中多的是,随你买哪坛,都可以。不过……”她打量了傅倾饶一眼,十分不屑地哼了声,“我这儿的酒,你怕是买不起的吧。”

傅倾饶粲然一笑,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微臣就想买这一坛。银子嘛……微臣知道仙客居的酒贵,特意向平王殿下借了些。”眼见大公主脸色僵住,她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如果不够,微臣这儿还有。”

“放肆!”慧宁公主怒喝着站起,指了傅倾饶叱道:“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儿,竟是敢拿七叔来压我了么!”

“微臣不敢,”傅倾饶缓缓地道,“微臣只是在向公主禀明银子来处罢了。毕竟您这儿的东西太贵,如果没有银子,怕是连进来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至于她住在平王府的事情,本就没有遮掩。京城里的人,怕是都已经知晓了。根本无需避讳。

慧宁公主怒极而立,温柔的五官已微微有些扭曲。

段溪桥适时地上前一步,说道:“公主也说了,这不过是一坛寻常的酒。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卖给我们?别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吧!”

“本宫想要留自己的一坛酒,根本无需问你们的意见,又何来‘不可告人’之说!”慧宁公主怒指他们急急说着,往前行了两步,挥手说道:“看来本宫的一时之仁倒是错了。本就不该放你们这些杂人进楼!来人啊,送客!”

段溪桥等的就是她走开的这个机会。

他猛地朝旁边那一尺高的盆景踢去。盆景越过大公主小腿后方,朝椅子下面急速飞去。

砰地下撞击之后,酒坛与盆景同时应声而碎,露出了藏匿之物。

一个人头。

一个已经没了人脸的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妹纸们国庆节快乐啊!

正好今天五十章呢!瞬间有了种‘好巧啊’的感觉~

至于傅小哥和段大人……

为了工作,他们也是蛮拼的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