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华北理工大,不能不提的是多年来被历届校友津津乐道的校园三大风景:打饭、板报、洗澡。在华大闻名遐迩的三景中,除了板报以其风格独特、内容前卫在各高校的评比中时常名列前茅一枝独秀外,其余两景可谓臭名昭著。

先说打饭,如果要一天吃三顿饭,恰巧你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或少爷,恰巧又没有亲人在学校旁边开着饭店,而去食堂打饭恰巧又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那就有的看了。除了要排拐好几个弯的长队外,最前边靠近窗口的位置永远挤成个人疙瘩,后面的望眼欲穿,前面的疙瘩永远动也不动。好不容易松动了一下,有人硬生生从里面挤出来,立刻就有新生力量补上去,补上的那个成了圆心以后,外面已经又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了。饭盆、菜盆、汤盆从黑压压的人头上手递手地被传递出来,不小心就要洒到头上或者身上,人很难过,吃顿饭要打一场死里逃生的战役,饭菜也很难过,它们想不到自己被吃下肚子变成排泄物之前还要经历这么曲折的磨难。

另一大奇观就是洗澡,说到华大的浴池,几乎和煮饺子无异。浴池每周开放三次,每次开放时间为四个小时,还没到开放的时间,门外早围得满满的,只等大门一开,你拥我挤的就像大逃亡。好不容易到了里面,每个水龙头旁边都要围上十几个人,有的人紧紧贴着两边的水泥隔板,连个身都转不了,还要死守,否则就只有干看着的份。通常要和十几个人身贴身的干晾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到水龙头底下湿一下,而且,因为旁边的人虎视眈眈,不肯让出半分空间,冲澡的那个便只能像条鱼,双手下垂,摇头摆尾的在水柱中“游”一下,而永远不可能手臂轮圆了搓个痛快。这样冲一下,晾一会,晾一会,冲一下,身处毫无间隙的人群,呼吸着沸腾的水蒸气,基本上每个从浴池出来的人都处于半缺氧状态:浑身发软,呼吸急促,要休息半刻钟才有力气穿衣服。

曾有华大女生私下票选将来找婆家需必备的物质条件,“必须有浴室”以总票数一半以上的绝对优势当选,投票者众口一词:浴室里带不带电视电话无所谓,只要能自由自在地在里面洗上仨钟头也没人催就行……但是,在这个伟大的革命理想尚未实现之前,同志们只能努力去煮饺子……

据目击者称,事故发生时,宋丽刚站到水龙头底下,冲得正高兴,也就是说,她刚刚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了把自己从头到尾冲洗一遍的机会。当事人自然相当珍惜这个机会,并且准备好好享受一下。所以,当周围的人看到那块水泥板马上就要倒下而发出嚎叫并且四散奔逃的时候,宋丽居然浑然不觉,还在闭着眼睛,享受倾泻下来的水柱对身体最温柔的抚摸。

同宿舍的秦慧芬亲眼目睹了宋丽被水泥板砸住的一霎那:水龙头里的水还在流,高约七尺厚约一寸的水泥板散成无数块,“轰”一声闷响,宋丽被埋在大块的水泥下边,一根手指头粗的钢筋直直戳到她的小腿肚子上,水立时变成红色。

“砸着人了!”,有人发出尖利地嚎叫,所有的人都围过来,在一个老师的指挥下,一群赤身**的女孩儿手忙脚乱的把宋丽从水泥块里扒出来,抬到换衣间的长椅上,秦慧芬帮她找出衣服,包住伤口来回缠了几圈,衣服立刻被鲜血浸透了。宋丽红还很清醒,她一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看着鲜红的血不住往外流,人们把自己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心里却一片茫然。

有人喊:“快送医院,快送医院!’秦慧芬醒悟过来,胡乱批了件衣服,背起她东倒西歪地往外跑,耳边风呼呼地刮着,蓦地,宋丽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绝望直冲心底,恐惧像潮水般涌来:这条腿可能完了,她想。

周围一片嘈杂,只听到“快点快点”的催促声,宋丽意识模糊起来,昏昏沉沉中,她感到自己被换到了另一个人的背上,嗅到一股温暖舒适混合着汗腥的气息,这气息陌生又熟悉,让她觉得安心塌实而又充满希望,她放心的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急促的喘气声,其他的人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她甚至希望,这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一道强烈的光线“倏”地刺进紧闭的眼睑,她皱皱眉头,睫毛动了动,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却用不上一点力气。耳边传来各种器械清脆冰冷的传递声,周身感到了剧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

身体不住地打着颤,上下牙不听使唤地互相敲击着,她想抬起身子看看自己的伤口,四肢却被死死的固定住,动弹不得。

恐惧再次袭来,这种无助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在强光地照射下,身体毫无遮蔽地打开着,上身盖了一件薄薄的棉布衬衫,她感到了深深的羞耻和无奈。

所有的感觉突然一起消失,终于释然了,她眉头一展,沉沉地睡去……,一双手轻轻的伸过来,把她的手放到掌心,轻轻地揉搓着,不时放到嘴边呵口气,一股热流沁入心脾,慢慢地,整个身子也温暖起来。

天蓝色床单,天蓝色薄被,淡黄色的药液一滴一滴流入血管,四周都静悄悄的。

有个人趴在**,枕着一只胳膊,好像睡着了,一只手还紧紧地拉住她不放。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那个人睡得很轻,一下子被惊醒,抬起头,看她醒了,一丝惊喜溢上嘴角:

“醒了?感觉怎么样?”

宋丽勉强笑笑:

“恩,还好,只是身上有点疼。”

她缓缓挪动一下,试图翻个身,田世普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放开她,把手收回来,挠挠头:

“你一直在输液,我摸你的手好凉,又没有暖水袋……”

她也有点窘,脸颊微微发红,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睛:

“你在这里坐了一宿?……这怎么行,还要上课呢,快回去休息会吧。”

他摇摇头,伸手掖掖被角:

“没事的,这几天不用上课,本来班里是让秦慧芬来照顾你的,我让她回去了……”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他四处看看,讪讪地拿起暖壶:

“我去打点热水,回头凉一下,给你擦把脸。”

她脸更红。

几分钟后,他拎着暖壶回来,宋丽已经坐起来,靠在被子上,静静地坐着。

“你想起来?”

她看他一眼,头一低,嘴巴嗫嚅了两下,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有什么不舒服吗?你……”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噢……嗯……我知道了,没关系,我把你扶到厕所,把输液瓶挂好,我就出来。”

被他看穿,她心里大窘,却也没办法,输了三四瓶**,在**的挤压下,她已经坐立不安。

他扶着她坐起来,披上衣服,穿上拖鞋,她试图站稳,麻醉药却已完全失去作用,两腿涨得生疼,根本站不住,手也用不上一点力气。

她咬咬牙,尽力往墙上靠,身子一歪,几乎倒下去。田世普连忙上前,让她伏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把输液瓶举的老高,一只手托住女孩儿的腰,几乎是半扶半抱,一步一步挪到厕所。短短的几步路,她已经大汗淋漓,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上,脸颊通红,腿用不上力气,根本蹲不下去,只能靠在墙上,默默地想着怎么解决这件平时来说万分简单的人生大事。他犹豫一下,咬咬嘴唇,把输液瓶挂到挂钩上,绕到前面,双手撑在她的腋下,轻轻帮她解开腰带,褪下裤子,再扶着她慢慢蹲下,自己把头仰起来,望着天花板。

宋丽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怎么都尿不出来了……